此刻已近午時,正是午飯時間,心底猜着是誰,卻聽得上官百里的聲音。
趕忙開門迎接,見他滿頭大汗,像是匆匆趕來。兩人一見面就是一通告罪,說是上午府中有事,沒能來成,方纔聽聞店門開業,竟有人鬧事鬥毆,生怕雲鴻母子受了傷,特意準備了些跌打損傷、舒筋活血的補藥,親手送過來。雲鴻心中一喜,這可真是雪中送炭,將他一行人迎進後院。王氏見來了客人,寒暄兩句,便拿着那些藥品,進廚房熬藥去了。
聽雲鴻說,只是手下一丫鬟受了點輕傷,氣氛也緩和起來。
見雲鴻尚未飯食,趕忙命身旁一個下人去附近酒樓,買些熟食,此人正是上次送高方回侯府的宇文州。不出半刻,他便提着幾個熟菜和兩壇酒回來了,兩人邊吃邊聊。
“我看牆上的字畫都賣光了,想必今日收成不錯吧?”
上官百里捧起酒杯,輕啜一小口,然後與雲鴻閒聊起來。兩人這幾番來往,關係愈漸親近,尤其是上次,說治那不舉頑疾,要用到染霜蒹葭,起初還不信,後來按雲鴻的指示,命人在一雷雨天氣,去野地尋找,果然尋得這株蒹葭草,就是其中原由,還有些不解。
雲鴻端起酒杯,與上官百里輕輕一碰,笑道:“若非上官兄請來這些商賈地主,出手闊綽,加上知縣大人的親臨,今日開張,也不會這麼順利。”
“雲兄自謙了,若你這字畫不能入眼,就算是他們賣我臉面,也不會有如此收益。”上官百里哈哈一笑,卻接着嘆聲:“只可惜我來晚了,連一杯殘羹都沒有分到……”
“這話怎麼說?我哪能將你忘了?”雲鴻哈哈一笑,將酒杯放下,從身後一書櫥中取出一卷書帖,笑道:“這是專門給你留的,你且收好。日後,我水墨雲間只有每月月初開張兩日,而且每次上架只有一至三件字畫,你這字帖好生保管,日後有的是升值空間。”
上官百里接過字帖,會心一笑,道:“果真是、無奸不商……”
雲鴻白了他一眼,卻聽上官百里道:“真不知這幫妖人是哪裡來的,竟敢傷了李大人,聽說那二人身死,屍體被押回了大牢,不知能不能查清楚。”說到這裡,目光一寒,道:“雲兄,這長安街墨上遙,有我上官府的分部,要是下次誰再來鬧事,你直接來找我。”
雲鴻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日後有事,那我就不客氣了。”
兩人閒聊一陣,見天將黑了,上官百里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雲兄,聽說你明日應試秋闈,名字可曾報上去?我父親說我年紀不小,雖日後從軍打仗,但也應當考個功名,偏要我去參加明日的秋闈。你若是報了,我們明日便一起去國子監考試。”
“好啊,名字我已上報,上官兄今日早些休息。”雲鴻答應着。
當下送走了上官百里,臨行前,雲鴻又取出一千兩銀票和一份名單,交到上官百里手中,讓他幫忙採購一些固本培元的藥材。上官百里一愣,接過一看,上面都是鹿茸、人蔘之類的大補藥,忽然有些尷尬,問道:“雲兄,你這是哪虛?難不成跟我一樣,有那頑疾?”
雲鴻哈哈一笑,也不回答,將上官百里一行人送到街口。
一路上,上官百里又問道那染霜蒹葭的事,說實在不解,要雲鴻給個緣由。
雲鴻笑道:“百里兄不知,那蒹葭八月初生,十二月染霜,生出長穗,便沒了藥用價值。而蒹葭在生出長穗前,也就是九、十月份,若經雷雨淋打,其莖葉中的白汁便會滲出,加上早晨秋氣寒涼,便會造成覆露染霜的假象。就是這樣的狀態,才具備治療頑疾的藥效。”
上官百里一聽,茅塞頓開,連連誇讚。
臨別前,提醒道:“明日我來此地接你,等中了舉人,再與雲兄大擺宴席。”
回到後院時,母親已經熬好了藥,給靜萱服下。
今日之災,多虧靜萱的基本功紮實,現通過內息調節,外加藥物輔助,已經沒有大礙。只是呼吸不順,胸口巨疼,看樣子,近日都不能下牀走動。靜萱的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明日便是雲鴻秋闈應試的日子,若是自己不給夫人通個氣,夫人定會有想法。
可自己這個樣子,別說是回侯府了,就是走出房間都十分困難。
況且,今日午飯時,宇文州奉命給王氏、靜萱送飯。靜萱在侯府見過這宇文州,自然認得,雲鴻也沒給他多介紹,而就上官百里的身份,她也猜的八/九不離十。雲鴻與上官百里關係甚好,高方便是因曲風水館而死,此間便說明:高方的死,完全是雲鴻一手策劃的。
有了這點印象,靜萱更是畏懼眼前這個公子。
他既能通過曲風水館,輕易殺死高方,若是換做自己,恐怕也逃不過這個命運。不過,雲鴻既然讓自己見到宇文州,那說明他對自己是信任的,正因爲這層默契,心底愈發向着雲鴻。況且,雲鴻經營一家字畫店,日入白銀三千兩,若是此次秋闈中舉,已經完全有了跟夫人鬥爭的底牌。就算日後背叛了夫人,跟着鴻公子,也算棄暗投明,是個明智之舉。
“明日秋闈應試,母親和萱兒不用跟着。”雲鴻交代完一些事,便休息去了。
夜深人靜,雲鴻端坐練功。他心裡明白,跟那刀疤臉、大鬍子相比,自己還差得遠。若非有封靈陣法保命,自己一家三口怕是難逃一劫,下次再遇上,那可不好說。當務之急,就是要加強浩然正氣的修煉,只有將身體、元神凝練結實,才能保護好身邊的人。
靜下心來,進入到存夜氣的狀態中去,一點靈光聚集丹田,心念一動,元神就飄出了身體。這次,雲鴻並沒有將元神走遠,只在屋子裡來回飄蕩,試要將元神和天地宇宙融爲一體,進入那虛無縹緲的天人合一之境。可惜魂力太低,直到天明,都沒有進入這個狀態。
一聲雞鳴入耳,元神歸位,睜眼一看,東方泛白。
不久,王氏就過來敲門:“鴻兒,今日應試,宜早不宜晚,你早些起牀吧。”
雲鴻起牀洗漱,吃了些早飯,剛放下碗筷,就聽得一陣急促敲門聲。開門一看,上官百里帶着一支豪華的儀仗隊停在門前,看着仗勢,哪裡是去科考,完全就是娶媳婦過門。不由苦笑一陣,笑道:“百里兄帶上這支儀仗隊,可是看上了國子監內,哪家的姑娘?”
上官百里臉蛋一紅,自他不舉以來,他就沒有碰過別家姑娘,何談娶妻生子?當下正色道:“雲兄說笑了,這兵法有言: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可見氣勢一說,極爲重要。今日特意準備一支儀仗隊接送,就是爲了振奮人心。雲兄可曾準備好?”
雲鴻呵呵一笑,道:“要準備什麼?我有一杆毫筆,足以耕耘天地!”
兩人上了馬車,不過一個時辰,大約十多里路,便到了幽京城南側的國子監。
秋闈,也叫鄉試,是科舉考試中,第一道正規的程序。
每年一次,理應在各地的府、州、縣舉行,中者爲舉人。而今年,因朝中缺乏人才,皇帝下令,國子監除太學、國子學外,其餘各個部門也可舉行鄉試。只是在此地考試,需多交五十兩考試費,縱然如此,此地還是聚集了成千上萬的學子,這些學子都是從各地趕來,大多是富貴公子,但也有不少川、陝、湘的書生。甚至有人不遠萬里,從嶺南地區趕來。
國子監身爲大幽最高學府,名聲極大,其招收學員的最低標準,就是舉人。
在國子監內讀書,每一年都有四、五十人考上進士。而云鴻此次秋闈,進入國子監,更是志在必得。只有到國子監的儒林中,尋得正氣爐,纔是他邁向人生巔峰的開始。
雲鴻二人下車一看,如今方纔辰時,門口竟已排着數千人的隊伍,上官百里即刻命人前打通關係。不一會,就有幾個身着官服的人從內部走了出來,將二人恭敬的迎了進去。
雲鴻四處環顧一陣,試着看能不能尋得司空浩然,這次國子監主持的鄉試,司空浩然身爲國子監祭酒,被皇帝欽點爲主監考官。可結果卻沒有見着他,畢竟鄉試分三場,第一天初試,考的是帖經,這場考試,主考官一般不會到場,只留幾個普通的監考官巡視。
而後兩次複試,將初試不過關的考生淘汰,纔會由主考官出面監考。
雲鴻、上官百里二人,由幾人領着,跨過了報名等待這一環節,提前進入了貢院考場。秋闈應試,一人一間,幾乎沒有作弊的機會。況且二人都是不可一世的英才,簡單的帖經考覈,根本無需作弊。臨別前,兩人對視一眼,說了幾句祝福的話,這就分道揚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