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黑米白米

老道搶過酒壺,眼睛半睜半閉,也不知是睡是醒。

手中捧酒壺,翹着二郎腿,一邊喝着酒,一邊哼着曲,一邊打着盹,倒顯得非常愜意。他似乎完全陶醉在了美酒的香氣之中,絲毫沒有注意到,就在自己跟前,還站着兩個人。

幽若見他這般,怒道:“老道士,你憑什麼搶我們的酒?”

直到她說話,老道纔回過神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仔細瞧了瞧這二人。眼珠子朝外翻了翻,漫不經心的打了個飽嗝,這纔開口說道:“小娃子,你說什麼?這是你們的酒?”

幽若哼道:“不是我們的酒,難道是你的酒?”

老道“哈哈”一笑,將塞子塞上,便拋了給她,道:“既然你說是你的,便拿去吧,貧道也不稀罕。這酒縱然新鮮,但終是杏子釀成的果酒,酒性不高,只能用來解解渴。”

幽若接過酒壺,發現壺中空空,酒早沒了!

他喝光了酒,嘴裡還說三道四,實在讓人看不下去,欲上前辯論。雲鴻見狀,急忙攔住她,給她使了一個眼神,示意她別衝動。上前說道:“俗話說:君子配淑女,美酒自然要配上仙,此乃天成的佳事。小妹年紀尚輕,不曾涉及江湖,不懂這些規矩,望老仙長莫怪。”

被他嘴上佔了便宜,幽若忽然紅了臉,伸手掐了他一下。

老道瞥了他一眼,老氣橫秋道:“你小子不錯,嘴挺甜的,還算會說話。”

幽若“哼”了一聲,白眼直翻。

雲鴻稽首道:“仙長,不瞞您說,此來貴地,實在有要事相求。聽聞山下流雲宮的道長說,仙長這裡有仙丹,可以救人性命。我受人所託,前來求丹,還望老仙長賜丹救人。”

“仙丹?”

那老道士“哈哈”一笑,說道:“小娃娃,你求仙丹是吧?”眉頭揚起,“嘿嘿”笑道:“之前,貧道在南山之巔和純陽真人煮酒論道,的確是煉製了一爐仙丹做爲禮物。不過……前些日子,隨手一仍,也不知道放在何處了。你看我家中這麼亂,要不,就麻煩小兄弟,先幫我打掃打掃?我睡一覺,等你打掃完了,或許我就想起來仙丹放在哪,到時候再說吧。”

說罷,不等雲鴻回話,那如雷的鼾聲已經響起。

見他轉眼入夢,雲鴻頓時啞巴了,口中支支吾吾道:“仙長……這……”

然而對方已經沒了迴應。轉頭望向幽若,卻見她站在一旁,一臉的無奈,冷冷說道:“本宮成天有人伺候着,可沒做過這些粗活,要打掃,你自己打掃吧!”說着轉身走出屋子。

雲鴻搖了搖頭,又瞥了一眼老道,事到如今,總不能半途而廢吧?

騎虎難下,他不得不按照老道說的話去做。

調整好心態,放眼四周,幸虧這屋子不算大,總體而言,除了些灰塵,還算乾淨。就是屋中凌亂的雜物太多,簡單整理一遍,估計也用不了半個時辰。當初,他被削去長子身份,住在映雪樓,家中的衛生大半是他打掃,如今這事,不過小菜一碟。想着便動手幹了起來。

幽若在門外看着他,硬是表情冰冷,從頭到尾都沒有幫忙。

雲鴻也不怨她,畢竟她是公主,天生被人伺候着,要她幹這些粗活,說實話,心中還真有些捨不得。就這般,一番拾掇,前後幾次擦洗,日落西山,已經過去了約一個時辰。

雲鴻滿頭大汗,他幹活一向細心,不僅將整個屋子打掃乾淨,還將所有雜物分類收納,目前看去,這屋內已經初具模樣,至少像人住的,不像先前,灰塵滿積,地上都能種菜了。

見他放下掃帚,幽若走過來,朝他遞去一方香帕。

“累了吧,擦擦。”

雲鴻接過,卻聞一股醇香涌入鼻中,正是幽蘭花特有的香味。乍一看去,手帕上面刺繡的是一副疊石流泉的光景,蘭芷吐幽,芳草連天。一位紫裙美人斜依青石,身段窈窕,玉容上,脣線冰冷而嫵媚,勾勒出一抹動人的微笑。手中一捧紫色蘭花隨風搖曳,開得正豔。

“清池藉芳草,幽蘭襲紫衿。”

雲鴻讀出上面所繡的詩句,登時一驚!這帕上美人,分明就是幽若自己不過,而詩句之中,“幽蘭”二字格外顯眼,心中猜測:難道她這是在暗示,自己就是幽蘭姑娘?

剛要詢問,她搶過手帕,冷道:“只是給你擦擦,沒說送你!”

雲鴻汗顏,耳根頓時一陣燒燙,好像有些不好意思。這時,忽聽身後屋中有了動靜,當即忘了這事,朝屋內走去。老道補了一覺,起牀時面色紅潤,精神十足,看樣子是不會再睡了。雲鴻稽首道:“老仙長,屋子已經打掃好,您看看,是否滿意,可還有何處要整理?”

老道揉了揉眼睛,四處一看,哈哈笑道:“不錯,不錯,孺子可教!”

雲鴻見他高興,趁機問道:“仙長,不知那些仙丹何在?在下真的是急着去救人,希望仙長大發慈悲,賜我一粒仙丹,待我救人成功,改日必登門道謝,介時再爲仙長打掃。”

這話說的已經夠客氣,若是一般仙人,賜下仙丹也就罷了,畢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也是一件莫大的功德。可這老道士似乎不這麼想,有些不識趣,搖了搖頭,道:“小兄弟啊,貧道真不好意思,剛剛那一覺睡得太死了,我還是沒想起來,這仙丹放在何處。”

幽若看不下去,站出來道:“臭道士,你分明是在耍我們!”

老道身子一抖,嘿嘿笑道:“是啊,還是姑娘家聰明,知道貧道是在耍你們。其實貧道與純陽上仙論道,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至於仙丹藏哪兒,貧道的確是不記得了!你們還是回去吧,生死各有天命,強求個什麼?再說,你只是受人所託,又不是你自己要死。”

雲鴻反駁道:“性命可貴,不分貧富貴賤,還請仙長慈悲!”

老道臉色一變:“我真的沒有仙丹,你們回去吧!”

雲鴻猶豫半晌,還是說道:“不,仙長,山下患者真元喪失,沒有仙丹,不可能復原,還請仙長好好想想,仙丹到底在哪?只要仙長賜我仙丹,別說打掃,我什麼都願意做!”

老道眼珠子一轉,問道:“我說什麼你都做?”

雲鴻點頭:“是的。”

“是心甘情願,沒有半點怨言?”老道又問。

“沒錯,我雲鴻雖然人輕言微,但只要能救人性命,什麼都可以做!”

見他意志堅定,老道點了點頭。忽然,肚子一陣“咕嚕”叫,老道揉了揉肚子,靈機一動,嘿嘿笑道:“小兄弟,你聽到沒有?貧道已經三天沒有吃飯了,肚子早就餓扁了,要不你去幫我煮一鍋粥,等我吃飽了,興許記憶能涌上心頭,一下就想起那些仙丹藏在哪了。”

不等他同意,便道:“我記得米壇裡還有一袋米,你去取來。”

雲鴻皺了皺眉,心道:煮粥,若是火候足夠,也就一刻鐘的時間,比起打掃房屋,這可簡單多了,不如再幫他一回,也沒什麼大不了。想着走上前去,打開米壇,裡面果然有一個小布袋。袋裡的米不算多,只有七、八兩重的樣子,若是煮成米飯,大概只有三碗不到。

雲鴻將米袋遞給老道,笑道:“米來了。”

老道搖了搖頭,說道:“你別給我,我可不要,你自己打開看看。”

雲鴻一愣,不知老道是何意,只好照做。將袋子上的繩釦解開,誰知還未敞開,裡面便傳出一陣發黴的爛味。雲鴻眉頭一皺,發現這米袋中,不僅有白色的稻米,還有一半黑米參和。黑米生於西方,藥用價值高,屬於糯米。然而,黑米雖好,卻有個缺點,就是比一般的稻米更容易變質!此刻,袋中白米顆粒飽滿,黑米卻已經蔫了,黴味必是這黑米散出的。

如此,兩種米混在一起,已經無法食用。

老道“咯咯”一笑,道:“小兄弟,想必你也看到了,這袋米,黑米變質了,稻米卻是好的。貧道一生節簡,讓我吃掉髮黴的黑米,實在難以下嚥,但讓我全部扔掉,心中又捨不得。這樣,你就做個好人,幫我把黑米白米分開,等我吃飽了,一定告訴你金丹在哪裡!”

此話一出,幽若瞪大了眼睛。

雲鴻沉思片刻,雖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脫下外衣,準備分米。

當米倒出來,幽若才見黑米白米混成一團,乍一看去,足有上百萬粒。要把這些米給分開,就是神仙也難做!當即叫了起來:“臭道士,這根本就不好分,有本事你自己來分!”

老道笑道:“小姑娘,你別激動,其實,這還是比較好分的。你且看,這黑米比較長,白米比較短,黑米比較黑,白米比較白,形狀、顏色都截然不同,所以是可以區分的。”

幽若簡直暈了,冰冷的臉上露出太多的無奈。

雲鴻嘆了口氣,勸道:“幽若,我知道這事爲難你了,要不你先去外邊歇着,我自己來分就好了。這一代米就七、八兩,看上去也不是很多,一個時辰,應該可以分完。”

見雲鴻已經坐下來開始分米,老道捋了捋鬍鬚,投去一抹讚賞的笑容。

幽若搖了搖頭,雖然有太多的不情願,但見雲鴻如此,心裡還是過意不去。方纔打掃,她就沒有幫忙,如今分米,這件事,比起打掃,不知難了多少倍。而且,分米需要細心,雲鴻畢竟是男子,沒有女孩子家心細。只好咬着牙蹲了下來,主動捧了一半米,開始區分。

見她幫自己,雲鴻心中暖暖的,不由投去一抹笑容。

幽若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別看我,我不是在幫你,我只是想救人!”

雲鴻笑道:“好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微笑之間,心照不宣。

接下來,二人沒有太多言語。分米這項工作極爲枯燥,考驗的就是人的耐心。到最後,眼花繚亂,甚至連黑白兩色都看不清了。老道在旁邊看了一會,似乎是覺得無聊,又倒在牀上呼呼大睡起來。就這般,一下午的時間悄然而過,等他們分完,月亮已從東山悄然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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