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鴻顯得很平靜,取出一把兩尺尖刀,用清水在上面反覆擦拭。
那隻黃狗被拴在一顆樹下,見雲鴻磨刀霍霍,原本溫順的性子也急躁起來,像是感覺到什麼致命的威脅,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吼叫。雲鴻充耳不聞,待尖刀擦拭乾淨,這便輕描淡寫的走上前去,大黃狗見他進入繩索範圍,連連後退,但前後無路,只好猛地向雲鴻撲去。
靜萱一驚,本以爲雲鴻會在繩索範圍之內,藉助手中尖刀將黃狗斬殺,那知他竟徑直走了過去。這黃狗滿嘴尖牙,要被咬上一口,不死也殘。當下起身,想要上前阻止,可還未邁出步伐,卻見雲鴻提氣縱躍,一個靈動的轉身,五根手指似鐵索般,死死扣住黃狗的後頸,稍一用力,就將大黃狗五六十斤的身體提了起來,而後手裡寒光一閃,一劍穿心。
刀劍至插黃狗心臟,劍尖沒入皮肉三寸,順勢一絞,便聽到骨骼破碎的聲音,那黃狗拼着命犬吠三聲,便驟然氣絕。直到沒了動靜,雲鴻纔將黃狗提到準備好的木盆處,手裡尖刀一收,心口窟窿處,一道血泉奔涌而出,血液全然流進木盆,沒有一滴迸濺出來。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雲鴻一刀刺進黃狗身體,直到其身亡,竟沒有濺出一滴血!
靜萱驚在一邊,只覺得渾身有些發麻,雲鴻這一擒一刺,簡直就是“完美”,這就算是技藝精湛的劍客來施展,也不會這般天衣無縫。換做是自己,那更不可能辦到。尤其是這黃狗力量不弱,一擊也有百斤,雲鴻只是個文弱書生,可舞弄起來卻穩如山嶽,尤其是手部力量,擒拿黃狗後頸時,竟然一口氣將它提了起來,這點就算是自己,怕也是做不到。
正出神時,雲鴻已經將黃狗的皮剝了下來。
雲鴻前世見多識廣,曾去過火雲帝國,那裡的人以牛羊爲主食,見過一些牧民殺牛宰羊,現在模仿起來,倒也順手。見靜萱在那裡出神想着什麼,便將撥好皮的狗交給了她,讓她去廚房烹飪,自己則拿着那一盆狗血朝門外走去。後院門外有一條小溝,靜萱以爲他是去將狗血倒掉,也未過問,一個人拿着狗肉進了廚房,這條大狗,可有的自己收拾的了。
雲鴻那些一盆狗血出了後院,便拐入了一個小巷裡,將早已備好的三隻小玉瓶拿了出來,各灌滿一瓶,這纔將剩餘的狗血倒入了水溝裡。那水溝接着後山一處泉眼,通向南面的渭水河,只是一刻功夫,那譚血水就被山上衝下的激流帶走,恢復一片澄明。
整一天,三人都在吃狗肉,而靜萱的廚藝實在算不上好。
縱然如此,雲鴻還是吃得嘛嘛香,彷彿餓死鬼投胎,整一隻大狗竟被他一天吃光。反是靜萱跟着後邊折騰,幾乎都要嘔吐了。這黃狗腥氣十足,真不知道雲鴻怎麼下筷。待他晚餐吃完,靜萱這纔將所有的廚具一通洗刷。就在這時,卻見雲鴻在院中搭起了一張木桌。
上面備好了香爐、果盤、茶酒,還有那隻買來的紅頭朱雀,連鳥帶籠都放在了桌上。除此之外,還準備了一大盆清水放在跟前,雲鴻正屈身在那裡調製着什麼東西。
靜萱有些納悶了,他這是要幹嘛?
當下收拾好碗筷,走了過去。見他手裡一隻畫筆,面前一隻瓷碗裡紅彤彤一團,正是調好的硃砂。見靜萱來了,便吩咐道:“萱,去我房裡,把早上買來的黃紙拿來。”
“鴻公子,你這是要幹嘛……?開壇作法嗎?”靜萱苦笑道。
雲鴻擡起頭,應道:“前日,我看了本名爲《萬法歸宗》的古籍,上面記載了不少神仙法術,我無事學了一式‘五鬼招財’法,明日店門開張,不知有無效果,這便一試。”
靜萱一聽這話,頓時大笑起來,彷彿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當下說道:“鴻公子,我看你練了幾門拳腳,難道不知‘術因氣成,法具神通’的道理?武道之人,誰不是爲練一口內氣,從而激發元神。養氣境上,天地靈氣才能採納吸收,滋養元神。公子如今鍛體境都不曾捱過,體內元神尚未激發,不具靈性,如何感知天地,開壇作法不會有效的!”
雲鴻訕訕一笑,只說道:“只是隨性一試,有沒有成效倒不在乎。”
靜萱一聽這話,頓時毫無脾氣,只好屁顛屁顛的將那一沓黃紙拿出來,往法壇上一擺,自己就跑到一邊的藤椅上做了下來。這時,王氏也跟了過來,剛要詢問,卻被雲鴻叫着站在一邊,靜萱有些眼色,連忙上去攙扶王氏,乖乖把座位讓給她,自己則站在旁邊。
王氏皺了皺眉,不知雲鴻搞什麼鬼,只好坐着,靜觀其變。
一切準備妥當,一看天色,已是亥時。雲鴻毫不猶豫,口中唸了一道不知名的咒語,運聚體內浩然正氣於筆下,硃砂一點,在五張黃紙上寫下:敕令東、南、西、北、中,五方財鬼。筆勢一收,將黃符按方位放好,口中呵道:“神筆揚揚,萬古傳芳,吾今書錄,光照四方!天蒼蒼,野茫茫,五鬼在何方?五路五方財,有財來,無財去,急急如律令!”
一大串的口訣、手法做完,已經過了近一個時辰,眼看子時將至,王氏心生睏意,見沒有弄出個名堂,只當是雲鴻在胡亂玩弄,便回房歇息去了。
靜萱也看得沒勁,雲鴻這哪裡是在作法,明明就是在瞎折騰。將王氏送回房,想到昨夜和雲鴻同牀而眠的情景,心中十分尷尬。趕忙跑到那間存放字畫的廂房,開窗通風,將凌亂的字畫收拾了一番,空出牀位,又換了一牀新牀單,屋中的異味才漸漸消失。
弄完這些,出門一看,雲鴻竟還在念咒,此刻,已是子時!
雲鴻聚精會神的施展着咒法,額頭上佈滿汗珠,在旁人看來,這些是無用功,但只有他知道,今晚的這場法事,事關重大!有着前世的教訓,雲鴻當然知道高芹身邊有幾個能人異士,修爲高的,恐怕已是養氣境大成。那日讓靜萱發送請帖,恐怕她也抽時間給高芹傳達了信息,此次開業,高芹應該不會派常人來搗亂,但是,怕就怕那些神出鬼沒的高人!
神鬼之力,通天徹地,若是高芹動用,很輕易能置人於死地!
雲鴻前世身爲國師,自然明白其中厲害,故不敢輕敵。
如今通過這五鬼招財,預測天機,若沒有變故,自然最好,若有,也好提前做準備。
便在這時,雲侯府,清風閣。
“老爺睡下了?”高芹皺着眉頭,面色極其陰冷。
身旁,一個打扮樸素的丫鬟略一躬身,迴應道:“回夫人,按您的吩咐,在老爺的夜宵燕窩裡,加了三滴定神丸汁液,今已睡下,且鼾聲迭起,一時半會怕是醒不來。”
“好!”高芹拍案而起,對着身旁王琪說道:“王叔,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高芹早在清風閣內等候,並且買通了雲封的丫鬟小翠,讓她在其夜宵中放入藥效極強的定神丸汁液,只爲王琪作法時,無人干擾。雲封雖不問事,但修爲高強,高芹甚至不清楚他到底有多強的實力,只能估摸着在養氣境上下。今日做這番打算,也是爲了以防萬一。
王琪從入定中醒來,嘴角揚起一絲冷笑,不等與高芹行禮,便雙足點地,縱躍而出,矯健的身形已在門外。見他雙手一楊,法袍加身,手持桃花木劍,揮舞之間,刺入面前兩個稻草人的眉心,細細一看,這兩個稻草人的胸腹上,附着硃砂撰寫的生辰八字,正是那兩個倒黴護院的八字。下一刻,火光耀眼,木劍一撇,兩團烈火已經在稻草上熊熊燃起。
“夫人,此法追神,原是魔教攝人心、煉傀儡之用。此等魔功,本不該在我正道人士手中施展。今日破例,定擾心境,夫人答應老夫的東西,莫要食言!”見陰風四起,濁氣奔涌,王琪劍勢一收,反問高芹,此事非同小可,若沒有十足把握,王琪可不敢輕易動手。
高芹老謀深算,心中迫切的希望雲鴻斃命,自然一口應下:“王叔大可放心,你儘管施展,明日,我就派人將煉丹的材料送至清風閣。如果必要,可將靜萱丫頭一同打殺!”
王叔一聽,渾身起了一陣寒意:“靜萱姑娘自幼跟着夫人……”
“王叔,靜萱是我派去監視雲鴻的,府裡衆所周知她是我的貼身丫鬟,若是雲鴻受傷了,她卻安然無恙,侯爺知道了,會有什麼想法?但若她也出了意外,誰還會懷疑我?”
高芹看着王琪臉上驚訝的表情,眼眸裡不經閃過一絲陰冷的笑意。這事連王叔都不信,就算是失了手,旁人自然不會懷疑她,這樣簡直就是萬無一失。
王琪搖了搖頭,他雖跟靜萱沒有情份,但那丫頭清白無辜,如此卻是狠毒了。
不過,在利益面前,傷及無辜又如何?手下凝滯的劍勢再次揚起。一時間,青衣鼓舞,劍影縱橫,整個人如渡玄光,卻聽他道:“天之靈光,地之精光,日月輝光,化我威光,飛符上奏,急降我旁!”話音未落,體外徘徊的玄光驟然一變,幻出兩道漆黑死氣,鑽入兩個稻草人的身體裡。同時,手裡染血的符咒一拋,那兩張硃砂撰寫的八字,轟然碎裂。
便在這時,遠在長安街的雲鴻精神一震。
東、南、西、北、中,五方鬼符竟然紛紛碎裂,雖沒到四分五裂的狀況,但每一張上都出現了裂縫,尤其是南面的那張,黃紙上成型的硃砂符咒竟緩緩消融,化成血水。
“禍從南方來,高芹,原來如此!”雲鴻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