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她就要揭下面紗,不料紫光一閃,突然飛出一片亂花。
風聲凌厲,花瓣從紫蝶使的手中祭出,如利刃般割破山色。雲鴻嚇了一跳,慌張中側身閃躲,卻仍被一片花瓣割破肩膀,頓時一陣刺痛攻心,火辣辣的,鮮血很快染紅了青衣。
紫蝶使冷笑一聲,即刻捻訣,漫天飛花聚成一道光束,衝破仙器的封鎖。
一道光影沖天而起,朝北飛去。
“你這妖女!真是歹毒!”雲鴻意識到她在捉弄自己,怒火中燒。
心念一動,驅使四件仙器追擊上去。
紫蝶使回頭見他窮追不捨,心中有些慌亂。她雖然也是地仙,但云鴻有四仙器助陣,實力高於她,這麼下去,遲早會被擒。輕輕一聲嘆息,自言自語道:“雲鴻,我本不想動用那股力量,是你逼我的……對不起,現在,我還不能讓你知道我的身份,希望你不要怪我。”
說罷,忽然停下飛行,在空中轉了個圈,面向雲鴻。
雲鴻一怔,見她眼中閃過一片厲色,以爲有詐,急忙祭起四仙器與她對持。
“怎麼?不跑了?”
紫蝶使並不答他,只是飄在空中,上下起伏。
清風如水,拂過頭頂。
一身黑衣被吹起,鼓舞之間,掩着她神秘的面紗,那對血瞳,盈盈盪漾。
忽然,她伸出右手,張開五指,一道光芒閃爍。
雲鴻運起浩然正氣,不知她又耍什麼花樣。
隨着光芒涌動,她的掌心忽然浮現出一朵紫花。瓣數不多,外層的三片微微下垂,上面鏤刻着羽毛般的精細紋理。中間的花蕊稍有露白,旋直而上,彷彿飛舞的精靈,充滿活力。
一股純淨的仙靈之氣,從花蕊中溢出,瞬間席捲世界。
看到此物的瞬間,雲鴻呆住了。腦袋一蒙,彷彿有無數沉睡的記憶衝入心海。嗅着淡淡的花香,這種熟悉的味道,他好像看到了一片大草原,一汪靈泉,以及泉邊的一片花海。
那朵傲然盛放的紫花,被羣花簇擁,如同皇者,頂天、立地。
“這怎麼可能?”雲鴻望着紫蝶使手中的紫萱花,心中震驚。
他忽然想到那一天,夢中紫萱仙子說過的話——九世追隨,不捨不棄,或爲花草,或爲松竹,無論如何,都會永遠守在自己身邊。九世輪迴,加上重生的一世,已經是第十世了。
聲音有些沙啞,顫抖着問道:“你……你是紫萱仙子的轉世?”
“難得你還記得她……”
雲鴻目光一震,她這個回答,是不是承認了自己是紫萱仙子了?
轉而道:“既是仙子轉世,理應好生修行,爲民造福,爲什麼要做魔教的爪牙?”
“魔教?”紫蝶使冷冷一笑,輕輕擡手,理順發絲,反問道:“什麼是魔教?所謂的魔教,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吧?在你心裡,攝人魂魄,奪取天下,爲禍人間,這就是魔教?”
雲鴻皺着眉,說道:“都已經爲禍天下了,還不是魔教?”
紫蝶使不屑一笑,道:“三百年前,大幽王朝一統中原,結束五代十國,將無極、火雲二國趕出自己的土地,驅於蠻荒,剿滅的番邦、殺害的百姓,不計其數。這樣的行爲,也符合爲禍人間的惡行。如此說來,大幽王朝便是最大的魔教,而你,同樣是在爲魔教辦事!”
雲鴻一怔,聽她這麼說,竟好似有幾分道理,讓他無言反駁。
紫蝶使說道:“是正是邪,一念之間,何必苦苦相逼?”
“強詞奪理!”
雲鴻哼了一聲,扯開這個話題,問道:“你到底是不是紫萱仙子的轉世?”
紫蝶使搖了搖頭,嘆聲之間,暴喝一聲:“你問的太多了!”
雲鴻不料她如此回覆,只見她猛地收縮五指,那朵飄在空中的紫萱花,忽然碎裂!
天地風起,飛沙走石。
一道水波從花蕊中盪開,彷彿倒映着她的容顏。
花瓣飛上高空,帶着人間不該存在的神聖力量,令天地生變,萬物顫抖。花蕊中心的暗紫色澤,一瞬間就轉化成亮麗的紫色。一道神秘的光幕,從高空灑下,將紫蝶使籠罩其中。
在這股力量的薰陶下,紫蝶使身上的氣息開始變化。
雲鴻清晰感覺到她的實力飛速拔升,一眨眼,地仙中段,再眨眼,地仙巔峰!
屏住呼吸,再是一個瞬間……
那種氣息,磅礴如海,似乎已經不屬於人間,而是來自上界。
天仙!
便在雲鴻震驚之際,紫蝶使指尖一動,一股無形的氣浪蕩漾開來,“呼”的一聲衝向四周。方圓三丈內,無數草木,全在一瞬間內枯黃燒焦,就似被汲取了元力,但不曾着火。
雲鴻失色,沒想到這妖女有如此手段,急忙祭起四仙器。
一道金光掃出,正氣爐首當其衝,朝那道無形的氣浪對撞而去!
“呼——”
只是一聲若有若無的悶響,就好似兩股水流相撞匯合,看似微弱,實則在二者碰撞的瞬間,雲鴻猛地感覺元神一顫。一股巨力擊在胸口,體內正氣翻涌,身體竟有些不受控制。
雲鴻當即意識到,自己不是她的對手!
可他又感到奇怪,這紫蝶使有如此實力,先前爲何不強奪血球,還要挾持高芹?
來不及多想,幾道光影劃破天空,朝他逼來。
“幽山紫蘭!”
驚叫聲中,飛花之刃已在眼前。
雲鴻看的很清楚,這絕對是幽若的法寶——幽山紫蘭!
透過紛亂的光影,他彷彿見到紫蝶使的雙眼,化成兩團魔火。那眼眸中,滿是憤怒、憎恨、惡毒,絲毫沒有一點清明。
“不可能!幽若不是這個樣子的……”
在翻雲寨、在地府、在終南山、在百草窟……幽若都是一個善良的姑娘,雖然身爲公主,天生帶着一股逼人的傲氣,但她的心腸不壞。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語,都是那麼動人。
這個紫蝶使,一定不是幽若,她只是一個魔女!
念及此處,四件仙器在法力的催動下,同時發光,向那些飛花衝去。
氣浪疊爆,雲鴻只感覺炙氣撲面,眉毛、嘴脣、頭髮,全都失了水分,身上更有多處被劃傷。這種狂風暴雨般的進攻,很類似黑雕使的羽箭,雖然無孔不入,但靈能不足,被花瓣割破皮膚,也只是一些外傷,不會傷及本源。這樣的攻勢下,不可持久,必須速戰速決!
念及此處,祭出銀虹,集四仙器之力,灌注在寶劍,打算奮力一擊。
紫蝶使呼吸一窒,本來她不想傷害雲鴻,只打算用幽山紫蘭逼退他,讓他知難而退。沒想到他這個人這麼死板,竟要跟自己拼命。一股魔性在體內作祟,侵染心智,心念一動,象徵毀滅的力量涌入雙手,在一個呼吸間,已聚成璀璨的光球,殺機涌現,朝雲鴻對撞而去。
於是,在這蒼茫羣山之間,雲鴻手握象徵正義的浩然之劍,紫蝶使持拿神魔相交的神秘靈波,一金一紫兩道光線,化作流星,掠過山峰,飛過雲從,迎頭相撞,曳出斑斕的光影!
霎時間,璀璨的光波擴散而開,無數草木破碎,山石崩塌。
片刻後,耳中才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震響!
“噗——”
一道血柱在光芒中閃動,雲鴻雖然持有仙器,但終是不敵天仙,被紫色光波擊飛,“轟”的一聲撞到身後的山壁上。山石碎裂,雲鴻只覺眼前一黑,受到重創,肋骨斷了好幾根。
擡頭之際,紫蝶使殺紅了眼,趁勢穿梭而來,紫光再次破開雲層。
雲鴻睚眥欲裂,整個人被氣機封鎖,掙脫不得,眼看殺機當頭,竟然毫無辦法。
他仰天長嘯,想要掙脫氣機,聲音震動四野!
光波淹沒萬物,天地一片藍紫,眼看雲鴻就要被無情的吞沒,粉身碎骨。
忽然,天地陷入寂靜,連耳邊的風聲也停了。
一股香風撲面而來,竟是熟悉的味道……
顫抖的正氣爐忽然閃光,一道黃光騰身而出,出現在雲鴻身前,毫無畏懼。
“不要!”
驚叫聲在耳邊響起,帶着堅毅,也帶着一絲哀求。
風兒吹動她黃色的裙衫,還是當年在雲府,雲鴻花十兩銀子給她買的,心中一沉。
“靜萱?!”
雲鴻頓時失色,想撲上去推開她,然而紫光當頭,已經來不及了。
這一瞬間,雲鴻的心彷彿碎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這麼睜眼看着……
不過,興許是靜萱的一聲喊叫起了作用,那飛馳而來的紫光,忽然減緩了速度,在不到三丈的距離內,竟然轟然消散,只化作一股烈風吹徹,光影中,現出紫蝶使纖弱的身影。
靜萱努力睜開眼,看着她,無數莫名的畫面掠過眼前。
一些不爲人知的記憶,憑空而生,瞬間佔據了她的大腦,真實但卻模糊。
她微微張開嘴,帶着驚疑,與眼前的美人兒對視。
“你是……誰?”靜萱呆呆問道。
紫蝶使冷冷望着她,負手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
“我是誰?”
靜萱一臉迷茫,彷彿被她這句話,帶入無盡的漩渦,不可自拔。
紫蝶使展開手心,那朵紫萱浮現而出,再問道:“你記得這朵花嗎?”
靜萱睜大眼睛,看着那朵漂浮的花兒,思緒混亂不堪。頭腦中現出無數畫面:有花有草,有鳥有魚,有神秘的時空,有俊朗的男子,有真誠的諾言……鏡花水月,無數畫面與現實相互重疊,每一個瞬間,都有數以萬計的印象迸出,巨大的信息量,讓她陷入無限的痛苦。
“我是誰?我是誰?……”
她不斷重複這句話,雙手捂住頭,呼吸愈加急促,直至失控。
“啊!!我是誰?我到底是誰?!”
紫蝶使望着她,輕輕嘆息一聲。
忽然,眼中爆射魔光,欺身上前,擡手一掌,拍向靜萱的胸口,將她打暈。
雲鴻望着紫蝶使,咬牙怒道:“可惡!你對她做什麼了?”
紫蝶使望着他,也不說話,眼中的血色漸漸褪去,變成一種淡淡的離愁別緒。
忽地一轉身,破空飛去,沒入雲層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