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蛇窟取草

呼救聲來自西面,與二人所行方向恰好相悖。

見雲鴻欲要前往救援,幽若急忙拽住他,一臉不瞞,怒斥道:“你給我回來!你想幹嘛?你是不是瘋了?這次考覈只有三天時限,三天之內,若是到不了白雲道觀,就會被淘汰。你看看那太白峰,遠在天邊,距此地至少一百里開外。而且,又不能用法術,光靠腳力,三天之內,就算晝夜不歇,也未必能趕到。現在因爲一個無關之人,你還要爲此浪費時間?”

見她想見死不救,雲鴻甩開他的手,冷笑道:“既然未必能趕到,那我乾脆不去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雲鴻雖是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但也知道人命可貴的道理。”

“你竟敢反駁本宮!”

幽若臉脹得通紅,被氣得直跺腳。

雲鴻勉強一笑,反說道:“之前,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你都口口聲聲說,自己身爲一國公主,肩負重任,應時時刻刻,爲了大幽子民,天下衆生着想。怎麼到了今日,卻能眼睜睜的聽着有人呼救,而置之不理。”嘆息一聲,道:“若是這樣,你便不再是我認識的幽若了。”

見他出言諷刺自己,幽若大怒,目光一冷,狠狠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

“你這是做什麼!”雲鴻愕然道。

目光森森,含恨瞪着他,冷道:“雲鴻!你混賬!原來你這麼瞧不起我!早知你是這種狼心狗肺的人,那晚在皇宮,我就不會向着你說話!地府之行,我也不會冒死去偷孟婆湯,也不管父皇的記憶如何,只等父皇醒來,大不了……大不了將你滿門抄斬,株連九族!”

雖然語氣怪狠,但那清麗的眼角,卻不覺映出了淚花。

她低着頭,傷心道:“雲鴻!我恨死你了!一直以來,你都是這種人!”

雲鴻心頭一震,聽幽若說起過往之事,她爲自己做的點點滴滴,自己的確欠了她很大的情分。想想方纔的言語,雖然平淡,但往往是這種平淡而柔弱的語氣,最能傷一個人的心。

此外,他還有些莫名其妙。

幽若所言:一直以來?這是什麼意思?

心念一轉,或許她已經默認,她就是西山中,那個行俠仗義的女俠幽蘭。之前,幽蘭爲了幫助自己救靜萱,不僅在危難之時,將自身大部分功力傳給靜萱,壓抑體內毒素,最後,還屍沉地下血海的滔滔巨浪中。而當時,自己求生心切,沒有找到幽蘭的屍體便兀自離去。後來,還說要親手給她建墓碑,卻又因河神幫一事而延誤,直到現在,此事也沒有辦成。

想來,她如今不承認自己是幽蘭,就是對自己懷恨在心吧。

念及此處,雲鴻呼吸一窒,但見她面如冰霜,神色冰冷,心中難免生出些愧意。

“幽若,對不起,我……”

幽若怔了一怔,見他欲言又止,本想再說些惡語,卻如鯁在喉,怎麼也說不出來。話至嘴邊,只變成一聲嘆息,說道:“罷了,本宮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你說的也對,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走吧,我隨你去看看。若只是舉手之勞,幫一幫忙,也算功德一件。”

見她答應了,雲鴻心中一喜,因往事而起的些許滯澀也暫且放下。

“聲音在西邊,我們走!”

豔陽高照,晴空萬里。

雖然是個大好天氣,但終南山上,到處都是千百年的植被樹木,等陽光傾瀉入林,早已變成一塊塊斑駁的暗影。二人掠過叢林,此處山勢陡峭,荊棘密佈,頗爲兇險。耳邊的呼叫之聲愈加接近,直到二人撥開一叢灌木,才見一位年邁的老伯倒在地上,已經奄奄一息。

雲鴻心中一動,急忙上前扶他。

見一把斧頭落在身側,一邊還有些許散落的木柴,看樣子這老人是當地的樵夫。

“救命……救命……”

此刻,老人已經有些神志不清,口中支支吾吾。

雲鴻喊了他幾次,他都沒有回答。

見他右腿有些腫大,撩起褲腳一看,卻見小腿已經變紫,兩道明顯的傷口處,仍在往外流出黑色的粘膩血液。雲鴻一怔,他見多識廣,一看就知道,這是被山中毒蛇咬傷所致。

幽若皺了皺眉,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雲鴻說道:“是被毒蛇咬傷的。”

幽若“哦”了一聲,說道:“事不宜遲,趕緊用真氣將這蛇毒逼出來吧。”

說着,指尖聚氣,便要爲老人逼毒,卻被雲鴻當即喝住:“不可以!你不知道,這蛇毒有很多種,大多數都是以血液爲傳播媒介。當人被咬傷,毒素寄居在傷口,如果不動,或者當機立斷,將肢體斬斷,或可免一死。但如果直接運氣,促進體內的血液流動,只怕是還沒運行一週天就死了。”幽若聽雲鴻說完,嚇得一身冷汗,因爲自己的衝動,差點害死別人。

“而且,此次考覈有規定,不可以使用法術。”雲鴻搖了搖頭。

“那該怎麼辦!”幽若面色焦急。

雲鴻望了望四周,此處乃是山陰之地,氣候潮溼,是蛇類常出沒的地點。說道:“經常聽說:毒蛇出沒之處,七步之內,必有解藥。看這傷口,呈現角形,應該是當地的五步毒蛇所傷。你先在這看着他,我去附近看看,有沒有能用的草藥,只能先保住他的性命再說。”

幽若點頭,朝他投去信任的目光:“好,我等你,快去快回。”

雲鴻再不遲疑,當下轉身離去。

終南山中靈氣充沛,氣候怡人,因此,很多別處沒有的物種,在這裡都能生長。前幾日進山的時候,他就見到山中崖壁上,到處開着一種八片花瓣的小白花,正是治療蛇毒的絕佳藥材:東風菜。這種花清熱解毒,活血消腫,京城的藥店中,也常配有此藥。只要能找到這種花,將其研碎,一半內服,一半外敷,多半可以延緩老伯體內的毒性發作,暫且救他一命。

不過,要完全祛毒,這方法恐怕是不行。

但此刻,雲鴻想不了這麼多,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沿着山道前行,雲鴻很快看到一處較緩的崖坡。注目一看,這崖坡上竟有一個小山洞,洞外有一塊巨石遮擋,此處草木旺盛,水汽充足,正是東風菜適宜生長之地。側目一看,果然在巨石之後,幾抹晶瑩潔白的花朵露出頭來。雲鴻精神一震,急忙提氣,縱身攀登上山。

然而,當他在洞口駐足時,才發現這隱蔽的小山洞,竟是一個蛇窟!

乍一看去,這洞內少說也有千條毒蛇!

初春時節,羣蛇從冬眠中醒來,腹中飢餓,又逢交配季節,這才四處覓食。這段時間,往往是毒蛇傷人最多的時段。此刻,見這千條長蛇,盤旋交纏在一起,那數千道目光緊緊盯着洞口的雲鴻,口中吐信的“嘶嘶”聲甚至蓋過了天上呼嘯的風聲,令人聽着不寒而慄。

雲鴻頭皮有些發麻,倒不是害怕,而是被巨大的數量給震驚了!

這一刻,他陡然想起癸水洞中的種種經歷,至今仍然心有餘悸。

那幾株東風菜生長之地,正位於蛇窟邊緣,附近就有數十條蛇盤踞,要想拿到草藥,看樣子不是一件易事。加上這次考覈不可以使用術法,要想空手拿到草藥,更是難上加難。

不過,他也知道,此處毒蛇之多,就算允許使用術法,也未必能拿到草藥。這些蛇雖是凡物,但也和癸水洞中的妖蛇有着相同的性子,若是觸怒一條,其餘的蛇必然羣起而攻之。

羣蛇狂舞,必然是可怕的景象。

而且,這些蛇並非妖物,也不懼怕他的浩然正氣。

忽然,靈機一動:玄虛道長說,不可以使用術法,但是沒有說,不能元神出竅!

當元神邁入陰神,便會吸收外界氣源,逐漸充實,最終步入顯形境,凝成和肉體一樣的實質,叫做鬼仙。雲鴻自服下龍虎金丹,便覺得元神實在了不少,隱約有突破鬼仙的兆頭。靈體有形而無質,起初不能與實物碰撞,但當修至鬼仙,便與肉身無異,可以直接攝物。

想到這裡,雲鴻當即找了一處空地盤膝而坐。

幾息之後,元神出竅,身體果然沒有異樣,想必是沒有違反試煉的規則。

驅使元神,輕盈的飄入山洞,直奔那幾株東風菜。

蛇類的視覺極差,一般是用舌頭收集外界信息。此刻,它們似乎感覺到了些許異樣,紛紛昂起頭顱,作出一副防備的動作。然而,一番吐信之下,卻又發現不了任何東西。有幾條脾氣暴躁的蛇,猛地捲起身子,在羣蛇中瘋狂攪動,但很快,便被濤濤蛇海淹沒了身影。

雲鴻小心翼翼的在羣蛇中穿行,雖然懸浮半空,但依然能感受到,腳下似乎踩着軟軟的東西,十分滲人。咬緊牙關,飄到幾株東風菜旁,神念一動,元神凝實,一連撅了數十顆。

這等景象固然神奇,但在羣蛇看來,也就是忽然颳起一陣大風,將草藥連根拔起罷了。

除了洞口,元神即刻歸位。

雲鴻一陣唏噓,想到方纔的情景,胸口還有些窒悶。

急忙脫下外衣,將採摘到的東風菜捆綁結實,沿着原路下山。

而此刻,已是日懸中天,東方極遠處,白雲散盡,那太白峰壯麗的峰頂穿破層雲,遠遠看去,如同雲上仙境,直插霄漢。粗魯估計,離此地約有一百五十里路。而爲了採摘這幾株藥草,已經浪費了半日時光。若是再拖下去,恐怕就真如幽若所說,無緣到達白雲觀了。

心中擔憂,加快了步伐,遠方,幽若炫眼的紫衣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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