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陌路相逢

次日清晨,雲鴻將最後一本書放回書架,起身向國子監衆人告別。

說是接到皇帝的詔令,前往遠方調研。國子監祭酒王大人得知消息,無比痛心,他還準備好好奉承雲鴻一番,可沒想到,這十幾天,他連雲鴻一面都沒見着。雲鴻笑了笑,大義凜然道:“國子監培養文人,乃一國之魂,請王大人好好掌管,不要辜負司空老師的重託。”

王大人連連點頭道是,臨別之前,還是不忘塞給雲鴻一個繡花包裹。

“雲大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一路保重。”

雲鴻神念一動,包裹裡乃是幾十兩碎銀和一些日用之物。想到此去終南,前途莫測,他從侯府出來,又沒有攜帶銀錢,日後或許有用,這便收下了。說了幾句客氣話,才與其作別。

王大人依依不捨,似乎是因爲沒抓住升官發財的機會而懊惱,一直將他送出京城才離去。

在國子監中呆了十幾日,天地間的寒氣已完全消退。

出了幽京,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暮春時節,鶯飛草長,正是四季中最美好的時光。放眼望去,遠山蒼翠,連綿的綠海彷彿長龍,暢遊天地之間,令人心生豪情。前方的林間小溪,垂楊綠柳,乳燕投梭,初綻的青草綿延環繞,在這荒郊野外,渲染出一條潔淨明麗的珠鏈。

雲鴻心情大好,一路遊賞,觸目即是清風撩撩,耳聞則是溪水叮咚,好不愜意。

因是一人獨行,不用馬車,無需拘束。隨時可御劍高飛,翱翔雲海,但遇美景,則停留些時辰,沿途找些山珍果腹,取些朝露解渴。這般走走停停,到達終南山,已是一週之後。

終南山位於幽京以南,襄州以北,離京城約五百里路。這一帶,皆是連綿的高山,屬於秦嶺山脈的一段。秦嶺被譽爲“天下之阻”,而閃耀其中的終南仙境,也被譽爲“九州之險”。

山路崎嶇,不似平路好走。

終南山一帶,靈氣充裕。爲防止外敵入侵,方圓三百里內,早被太上道的道士設下結界,因此無法御劍飛行。雲鴻有些無奈,最後,乾脆向當地農戶買了匹馬,不慌不忙的上山。

“終南之考”是終南山三年一度的盛大典禮,每年都有數以萬計的求道者前來。這些人來自五湖四海,甚至有異國之客。山高路遠,因路程耽擱等因素,總有些人無法及時趕到。因此,重陽宮特將報考的時間設爲一週。只要在限定時間一週內趕到,都可報名參加考覈。

雲鴻前世來過終南山多次,輕車熟路,到達山腳時,方是第五日下午。

雖說每年都有數萬人參加考覈,但終南山擇徒嚴格,每三年招收弟子不過百人。被淘汰的那些求道者,大多數沮喪離去,但也有不少志向堅定的,決定留下來苦修,等待下一次考覈。久而久之,這終南山山腳下竟形成了一個小鎮。打尖住店、飯館小吃,竟是一應俱全。

遠處“流雲宮”處,人羣積聚,很是熱鬧。

雲鴻神念一動,發現其中有幾個高手,修爲已至宗師,不由湊上前去。他自己作書生打扮,在人羣之中顯得很平凡。隨着人流涌進,看到幾個道人正坐在木桌前,手中填寫着一些名單。赫然寫着:終南之考名錄。雲鴻恍然大悟,原來這些人,都是來參加終南之考的。

他與虹顏有過約定,因此並不着急報名。

而後四處轉了轉,竟在一片樹林裡看到兩道熟悉的身影。

“咦?那不是雲鴻嗎?”

一襲黃裳俏立於碧樹紅花之間,清麗如仙。盤紮起來的小辮斜披在肩,雖只有十四、五歲的年紀,但風姿妍麗,纖腰婷秀,見到人羣之中徘徊的雲鴻,眉目間更是充滿了驚喜。

初春時節,萬物復甦,總有些野獸傷人。蘇靈兒奉師叔虹顏的命令,前來山下保護衆人的安全,同時維持考覈之人的秩序,以防出現什麼亂子。當然,陪她前來的,還有師兄玄月。

玄月一愣,轉頭望去,驚道:“好像真是雲公子。”

說話間,兩人已從林地中走了出來。雲鴻見到蘇靈兒,不知爲何,心中莫名的有種好感,而看到玄月重傷已然痊癒,更是高興。上前稽首,笑道:“兩位道友,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玄月急忙回禮:“雲公子,別來無恙。”

蘇靈兒見兩人這麼嚴肅,撇了撇嘴,說道:“鴻哥,師兄,你們兩是要玩哪一齣?我們都這麼熟了,還這麼客套,怎麼跟虹顏師叔一個德行!”說着,望向雲鴻,抱怨道:“虹顏師叔早就跟我說,你這次要來參加終南之考,我五天前就在這裡等你啦,你怎麼現在纔來!”

雲鴻哈哈一笑,陪禮道:“蘇大小姐,小生初登終南,山路陌生,白繞了好一大圈。”

蘇靈兒白了他一眼,偷笑道:“比我還笨!”

雲鴻一笑,不去理他,反對玄月道:“玄月師兄,你的傷全好了嗎?”

玄月稽首道:“多謝雲公子關心,這次多虧了師叔捨棄仙寶,用護心蓮救我,這才逃過一劫。目前已經無甚大礙了。只是功力還沒有完全恢復,要想痊癒,怕還要靜養些時日。”

頓了頓,反問道:“雲公子這次前來,是準備加入我重陽宮?”

雲鴻笑道:“考覈未過,言之過早。”

蘇靈兒在旁玩笑道:“鴻哥,你別太擔心,考覈其實很簡單的。你看,像師兄這麼笨的人都過了,你一定能過的!”說着,朝玄月擺了個鬼臉。玄月一臉無奈,說道:“雲公子,別聽她的,考覈雖然不難,也無危險,但以心境爲重,心境不穩者,一不小心就會淘汰。”

雲鴻點頭道:“放心,我已做好準備。”

轉頭望了望四周,問道:“對了,虹顏仙長沒有來嗎?”

蘇靈兒撅了撅嘴:“本來師叔是要來的,每年的終南之考,都是師叔主持大局。但不知道爲什麼,前幾天掌門忽然把師叔派出去,說是處理什麼重要的事,而且死也不肯我和玄月跟去。”說起這件事,似乎有些委屈。玄月見狀,急忙上前,拍了拍她的後背,以示安慰。

“原來如此。”雲鴻若有所思。

一看天色,已然不早,玄月說道:“雲公子,我已派人安排了客房。登記名錄的事情就交給我,你在這裡安心住下,好好休息,後日早晨,自然會有人來接你,通往試煉之地。”

雲鴻稽首謝道:“既然如此,有勞玄月師兄。”

“無妨,且跟我來。”

雲鴻辭了蘇靈兒,跟着玄月往前走。一路上,聽他介紹,原來這鎮子有名字,叫做:登雲鎮。鎮子裡,除了做生意的人,剩下的都是求仙問道的人。他聽玄月說,這次參加考覈的人,有實力的不在少數,甚至有幾個宗師大成的高手,再三囑咐自己,萬事小心,不可大意。

雲鴻一路點頭應諾,將玄月的話銘記在心。

少時,二人進了客棧,玄月跟老闆說了幾句,抱了一拳,笑道:“雲公子,一切已安排妥當,你多保重,說不定下次再見的時候,我們已是同門。”說罷,劍光騰起,已然消失。

目送玄月離去,雲鴻回過頭來,欲請老闆帶他去房間。

便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道聲音:“閃開!公主殿下駕到,閒雜人等迴避!”

話音未落,便見幾個帶刀侍衛闖了進來,模樣兇狠,氣勢逼人。大廳中,尚在吃飯的客人,急忙收了東西,各自回房。雲鴻一怔,這些人身穿黑金盔甲,乃是大幽禁軍的服飾。心想道:皇帝有兩個女兒,大女兒遠嫁西域,多年未歸,公主殿下,難道說是……幽若公主?

正想着,一個領頭的將軍上前喝道:“喂!你這野小子,公主駕到,還不迴避?”

雲鴻眉頭一皺,反問道:“這位將軍,不知是哪位公主?”

“放肆!”那將軍瞥了一眼雲鴻,見他穿着破舊的書生服飾,土裡土氣的,大怒道:“你是哪個窮鄉僻壤來的野小子,竟也敢詢問公主的名諱!快滾,否則莫怪本將軍刀下無情!”

然刀未出鞘,便聽一道清冷嚴厲的聲音,從大門外肆意傳開。

“馬將軍,不得無禮,退下。”

那馬姓將軍聞言,渾身汗毛一豎,急忙收刀退到一邊,不敢造次。

一道熟悉的身影撥開卷簾,緩步走進客棧。

雲鴻一看來人,驚訝不已!

脫去一貫的華貴長裙,此時,紫色短裙加身,反將其俏麗的容顏和婀娜的身形顯現的淋漓盡致。細細一看,那輕簡的隨雲鬢發上,不過幾點發珠做襯,雖顯得精明幹練,但寶珠光澤亮麗,有若東海璃珠,又不失尊貴之氣。如畫的眉目上,瞳光流轉,蘊藏着別樣的風致。

雲鴻驚訝的差點叫出聲來,他沒想到,隔了千山萬水,竟也能在此遇見她。

這難道就是緣分?

幽若似乎沒認出雲鴻,但又故意輕甩素袖,將一股幽蘭花的清香送到他的鼻中。走到臺前,脣齒輕啓,說道:“老闆,給我及我的屬下幾套客房。把門外的馬兒喂好。”話音中,沒有半點皇族貴氣。似乎就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姑娘,最多就有些錢勢,但絕無公主的派頭。

雲鴻呆呆望着她,一時間似乎癡了。

“幽若公主……你、你怎麼來了?”

聽雲鴻說話,幽若這才注意到他。見他傻傻的盯着自己,臉色不由一紅。

“我道是誰,原來是雲大將軍。”

眉目輪轉,又淡淡文道:“你能來,我爲何不能來?都說萍水相逢,竟是他鄉之客,真沒想到,在這裡能遇見熟人。”望向客棧老闆,說道:“上桌酒菜,本宮和雲將軍敘敘舊。”

那馬將軍聽聞此話,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原來眼前之人,並非什麼野小子,而是陛下親封的“飛鴻大將”,官居三品。而且重要的是,他還是公主的老熟人!頓時覺得有些心慌。急忙退到人羣之中,不敢再拋頭露面。

雲鴻倒也沒注意這些,說道:“我聽說公主殿下已在終南山學藝多年,且師從天玄子掌教,今日怎麼有空來這登雲鎮。山下客棧簡陋,公主身份尊貴,屈身於此,恐怕不妥吧?”

誰知幽若卻說:“此行登雲鎮,自然跟你一樣,是爲了參加終南之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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