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鴻怔了一下,沒想到皇帝會在這個時候來。
既然幽若的心臟表面沒有傷痕,說明她不是紫蝶使,一切是自己多慮了。
心念一動,撤了劍指。
幽若渾身一顫,發出一聲虛弱的喘息,額頭上幾點汗珠,顯露出一種嬌弱的美感。定了定神,瞪眼望着雲鴻,氣得臉色發白,怒道:“雲鴻,你竟然對我動手!好大的膽子!”
雲鴻深感歉意,低頭道:“對不起,事關天下,太過重要,所以我……”
幽若冷眼晗他,怒道:“所以你就對我動手嗎?”
“幽若,我……”
“不管怎樣,這都不是你對我動手的理由!”
雲鴻無話可說,這件事的確是他衝動了。不過他還是很納悶,爲什麼不是幽若。他明明感覺到,幽若的眼神和那紫蝶使十分相似,而且她的法寶幽山紫蘭,和紫蝶使一模一樣!
難道只是巧合?
耳邊傳來一陣腳步聲,人未至聲先至:“寶貝女兒,朕來……”赤煊皇帝從樓梯走了上來,身後跟着一個太監,見到雲鴻在這裡,頓時吃了一驚:“雲愛卿?你怎麼也在這?”
雲鴻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站着不說話。
“父皇,是女兒喚他來的。”
“朕方纔聽到樓上有打鬥聲,是不是他欺負你了?朕治他的罪!”
雲鴻有些無奈,若是幽若向皇帝告狀,隨便一個罪名,真的可以讓他難以翻身。
然而,幽若沒有這麼做。
“父皇,剛剛我在彈琴,你聽錯了吧?”
聲音入耳,雲鴻猛地擡頭,見她含恨望着自己,然而,嘴裡卻在幫自己說話。
內心觸動,眼前的景緻似乎迷離起來。
他心中輕輕問:我傷你、兇你、質問你、懷疑你,你爲何還要這般對我……
“彈琴?”
赤煊皇帝半信半疑,轉頭見案几上放着古琴,便也信了。
瞥了眼雲鴻,命令般說道:“算了,朕要跟女兒說說話,雲鴻,你退下吧。”
雲鴻喘了口氣,急忙拱手:“是,微臣告退。”
見幽若目光冰冷,顯然還在因剛剛那件事生氣。
搖了搖頭,心道:幽若,對不起,日後,我一定向你親口道歉。
就在雲鴻離開靜蘭殿後不久,水榭上方的藍天忽然陰沉下來,六月天卻似十月深秋一般寒冷。一縷黑氣在苑中徘徊,圍住了整棟水榭。內中,赤煊皇帝的聲音變得尖銳而柔媚。
“寶貝女兒,快讓朕好好疼你……”
幽若面色冰冷,一改之前的語態,望着他道:“你要佔我便宜佔到什麼時候?”
“哈哈哈!”
大笑聲從皇帝口中傳出,渾然是一位女性的聲音。
他上前一步,龍袍揮灑,一道青霧從原地騰起,將整個人包在其中。待煙霧散去後,原地的赤煊皇帝,竟然搖身變成了一位身着青衣,胸口暴露,嫵媚性感的妖嬈女子。她的腰桿極細,一扭一動,像極了一條美人蛇。身後的太監則縮成一條青蛇,轉眼遊入荷塘不見。
那妖嬈美人望着幽若,腰桿一扭,伸出纖長的手指拖住她的下巴,挑逗道:“美人兒,你不願意嗎?那雲鴻對你多兇,你看我,在關鍵時刻出手救你,是否要考慮以身相許呢?”
幽若冷哼一聲,甩開她的手,周身發爆出一絲冷氣。
“青蛇使,你最好放尊重一點。”
見她不識趣,這叫“青蛇使”的女人再無興趣,水蛇腰往後一縮,那張極美的臉忽然暗青發紫,張嘴吐出一條帶有分叉的長刺舌頭,在脣角舔舐一週,又縮回口中,恢復原貌。
“紫蝶使,你別不識好歹!”
幽若不屑一顧,冷冷問道:“說吧,你來幹什麼?”
“自然是來,幫你……”青蛇使咯咯笑着。
見她說話不誠懇,幽若懶得再理她,兀自擡起右手,放在胸口前。
紫光閃現,視線忽然穿透衣物,眼前出現了交織的血管,以及一顆熾熱的心臟。
撲通、撲通……
無聲之中,耳邊響起了心跳聲。
幽若盯着自己的心臟,忽然,心臟的表面,出現了一個朦朧的虛影!
一朵暗淡的紫萱花出現在心房下,綻開的花瓣將整顆心臟托住,就像將一個嬰兒滋養在搖籃裡。隨着手心發力,花影漸漸被抽出胸膛,在手心凝成實質,場面極爲詭異。
當最後的花瓣被吸出,幽若平滑的心臟表面,無故裂開一道傷口。
於此同時,她咬牙叫了一聲,看上去很痛苦。
青蛇使在旁看着,也不出手,只笑道:“我就說,那雲鴻怎麼放過你了,原來你用這東西護住了心臟,令傷口短時間癒合,看不出破綻,呵呵……”她冷笑着,忽然眼中發光。
“不過,你屢次使用此物,你那主人可吃不消啊。”
幽若眼中兇光一閃,青蛇使卻視而不見:“別以爲我跟黑雕使一樣,什麼都不知道。你的性命與你那主人息息相關,若她有什麼三長兩短,你還不得跟着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閉嘴!”幽若面色一冷。
“好好好,我不說……”青蛇使不屑笑着,話鋒一轉,又道:“教主還差五十萬荒魂,你若是沒本事弄到,便要請正一道出手了。教主說了,再給你一年時間,望你好自爲之。”
“我自有分寸。”幽若冷道。
天外,不知何時雨意瀟瀟,紫萱花上微弱的光澤,頓時又暗淡了一分。
出了皇宮,一路上雲鴻都感覺忐忑不安。有些事情,他真的想不通。如果幽若不是紫蝶使,那麼紫蝶使又是誰?爲什麼她手中有幽山紫蘭?無數謎題在心中翻涌,讓他心情不靜。
不過,當他走到皇城門口的告示牌前,發現一衆百姓已經圍在那裡。
議論聲不絕於耳。
“免稅三年!這、這我沒看錯吧?”
“沒看錯啊,聖旨上真是這麼寫的啊!這位軍爺,到底是怎麼回事?”
軍爺道:“這都是征戰大元帥雲鴻的功勞。雲元帥征戰無極國凱旋,陛下說要封賞他,元帥卻用這次機會,給天下百姓謀福。除了免稅,還有不少福利,日後你們就知道了!”
“雲鴻?雲元帥?”那些百姓聽得淚流滿面。
這等場面,與天機寶鑑中所見不謀而合,雲鴻頓覺心情舒暢一分。
便在這時,耳邊忽然有人喊:“雲元帥?!那不就是雲元帥嗎?!我以前見過他!”
雲鴻一愣,不料有人認出了他,急忙騰身而起,化作一道金光沒入天際不見。
“活神仙!真是活神仙啊!”
無數人目睹雲鴻飛身天外,當場有人跪下,對着雲鴻離去的地方磕頭。
幽京雖大,但在雲鴻縱身之間,便顯得很小了。轉眼到了雲侯府,吩咐門前兩個小斯:不管有誰來見,都說我不在府中。隨後快步走向修文閣,想將這次朝堂的經歷講給靜萱聽。
然而,沒到修文閣,就看到了一臉焦急的丫鬟娟兒。
“怎麼了?”雲鴻問道。
娟兒着急道:“公子,夫人她……夫人她……”
自雲封離開侯府,下人們都開始稱呼靜萱爲“夫人”。見娟兒臉色慘白,雲鴻登時意識到靜萱出事了。一手推開她,快步走進閣中。耳邊傳來娟兒的聲音:“夫人她不行了!”
進入房間,見雲清月、雲冷白等人都在,上官百里回了上官府,沒有在場。
雲清月挺着大肚子,她已經懷孕了八個月,但聽靜萱出事了,還是執意趕來。
靜萱被衆人圍着,躺在牀上,面色煞白。雖然蓋了厚厚的棉被,但還是時不時一陣抽搐,好像很冷。眼下正是六月天,大家都穿着短袖,但靜萱躺在棉被裡,臉上竟沒有一點汗。
雲鴻沒想到病情會惡化到這樣,一時有些慌神。
自從回到幽京,靜萱也會每天暈倒,但像今天這種面色,渾身抽搐,還是第一次。
“昏迷多久了?”
“這次很嚴重,已經昏迷了兩個多時辰。”雲清月擔憂道。
娟兒哭道:“早上夫人在院子裡晨練,我去做早餐,回來就見夫人倒在院子裡,渾身抽搐,一直到現在還沒醒。”頓了一下,哭道:“公子,夫人這次好嚴重,她不會死吧?”
“胡說!”雲鴻瞪了她一眼。
娟兒被嚇得不敢說話,急忙捂住嘴。
雲鴻皺了皺眉,指尖捻訣,一道清氣射出,靜萱緊閉的眼睛,頓時被一股靈氣崩開。
眼球雪白,毫無血色,連血絲都看不到,瞳孔放大,有擴散的趨勢。
“請過大夫沒?”雲鴻收回真氣問道。
雲冷白道:“夫人一昏迷,老夫就派人去請大夫了。前後來了十幾位,就連幽京最著名的‘一品藥堂’的錢老闆都親自來了,可是……”嘆了口氣,接道:“可是大夫們都說,夫人的病見所未見,已經超越了醫術的範疇,可能關乎神仙鬼怪,不是凡夫俗子能醫治的。”
“超越了醫術的範疇?”雲鴻感到心情很煩躁。
“是的,一品藥堂的錢老闆診斷過後說,夫人體內有一股奇異能量,逐漸侵蝕魂魄,現在的症狀很類似神衰,如果再嚴重,可能導致魂魄離體,發展成離魂之症,後果不堪設想。”
聽到這話,雲鴻頓時呼吸加劇。
此時此刻,雲鴻基本確定,靜萱的病狀,與魂魄損傷有關。
魂魄爲先天之靈衍生而成,而先天之靈,一部分來自天道,一部分來自父母。還記得上次王氏離魂,雲鴻試了無數方法都無效,最後還是去地府找到了外公王巍,這才救活了她。
從元之界域回來,靜萱也昏迷了很久,爲了找到她的父母,甚至拜訪了洞雲師叔。
但最終,什麼都沒找到。
令人驚奇的是,救她之物,竟是無意得來的赤蕉果。
“赤蕉果能救萱兒,原因是融合了雲英萱草的藥力。如果靜萱是仙子轉世,那她的先天之靈,應該就是……紫萱花?”無意中,雲鴻想到這一點,立刻想到幽若給他的香囊。
浮生忘憂香囊中,最重要的一味香料就是雲英萱草。
“對!或許可以試一試!”
念及此處,立即拿出香囊,放到靜萱枕邊,一時香氣充斥整個房間,十分好聞。
“你們先出去,我試試能不能救她。”
衆人相視一看,退到門外。雲鴻立即催動浩然正氣,激發香囊的香味,並將一股精純的靈力,卷帶香味,送入靜萱的體內。事情不出所料,在雲鴻的注視下,靜萱漸漸安靜下來。
不過片刻,靜萱便吐出一口濁氣,迷濛中發出一聲嚶嚀。
“公子,我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