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樓臨水而建,地點極佳。
迎面是溱湖烘托,左右有青山點綴,酒樓共三層,一、二兩層是吃飯住宿之所,第三層是一個露天樓臺,專爲觀賞溱湖水景而建。今日大典,上官府早將這酒樓裡外三層包了。
此刻,明月東昇,光照萬里,正到了約定時間。
畢竟是掌管財務的頭頭,上官達在朝中威望頗高,不少人有意討好。今日的宴會,除了皇帝以外,朝中大員,只要能站在朝堂上的,幾乎是一個不落。醉仙樓一樓十分寬敞,擺着許多飯桌酒桌,屋內掛滿了喜慶的紅菱,數十名歌女樂在堂中姬撫琴吹簫,琴聲悠揚,迴盪半空。朝中大員列座其中,每一桌都是一家,每一桌上,都坐有一至三個嬌羞的小女兒。
在座之女子,多是大家閨秀,她們自然知道,天下里,除了嫁入宮廷皇室,最好的去處便是四大世家。四大世家中,又隱以上官、秦府爲首,嫁入上官府,便如同邁進了天堂。
這些女兒,大多都精心打扮過,放眼望去,形形**的美人數不勝數。
有的濃妝豔抹,珠寶加身,富貴之氣令人逼視,有的輕描淡妝,絲絹在手,清雅之氣嬌若初荷。過半女兒帶着面紗,雖心中含羞,卻時不時朝臺上瞄兩眼,看看白馬王子是否出場。
上官府爲士族之首,嫁入上官府,便等同富貴一生。
一片喧鬧聲中,雲封、管雯與幾個隨從,帶着雲清月,來到了醉仙樓。
雲封辭官已久,今日現世,怕引起騷動,因此也做了一番打扮,他以隨同的身份出現,混在隨從堆裡,跟在管雯身後,一路上,除了幾個曾與他交好的同僚,倒也沒人認出他。
而云清月經過悉心打扮,容貌更是出衆。
一領雪袖加身,襯得纖腰若素,彷彿月宮裡遺世的仙子。袖口扣着兩個香鈴,走起路來,叮叮鈴鈴,隔着老遠,便被這陣鈴音所攝,回眸望去,仙姿卓絕,醉倒一片仙。相比那些塗脂抹粉的花瓶,雲清月就好似“雪瓷窯”的一片青瓷,清雅而不失沉澱,出塵卻愈顯自然。
然不經意間,藏在眉間的一縷憂愁,讓她的美更顯清冷孤絕,如夢似幻,宛若人間夏夜樹叢間明滅的螢火,一閃一爍,一明一滅,讓人摸不着,猜不透。一陣風來,恍若就要絕塵而去,目光悠悠,神思杳杳,正是這種若即若即,若隱若現,撥動着世間萬千男子的心。
只可惜,人生感情,如煙如霧,她雖清美,卻永遠無法爲悅己者而容。
一念動搖,萬緒紛起。
縱然心中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可她還是來到了此處。
“哎……”一聲輕嘆,如雨後煙雲,將心中的煩躁捲走,將神思歸於澄淨。她知道,今日一來,她便是上官府的人了。縱然不情願,但至少爲哥哥出了份力,如此也該滿足了。
正當雲請月心濤起伏、思緒萬千之時,雲封已經開始關注四周形式。
“秦王怎麼沒來?”這是他的第一反應。
按照事先約定,典禮始於戌時。秦王一向準時準點,從無遲到的習慣。此刻,離戌時已過了近一刻鐘,秦王沒有守約,這意味着什麼?雲封皺了皺眉,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當然,着急的並非雲封一人,還有上官達父子。
“老爺,秦王還沒到。”
屋內的氣氛十分緊張,上官達負手往來,心神不寧。他早就派人給秦王下了請帖,秦王也欣然接受了,按照秦王的性子,既然受了帖,絕不會失約,今天這是怎麼回事?透過內間的窗戶,往樓下瞥了一眼,秦王府的酒桌上仍空無一人,而其他的官員也有了些不耐煩。
“兒子,時辰已到,我們不能在等了!”
上官百里靜坐一旁,他早已經準備好,就等秦王到來,便開始典禮。此刻,心中正幻想着稍後,如何與雲清月風月纏/綿。可因爲的秦王失約,心中也頗爲不爽,但又不能發作。
“父親,秦王還沒有來。”
上官達臉色一黑,道:“那也沒辦法,時辰已至,典禮必須即刻開始。其實,今天的大典,秦王來不來,也沒有什麼關係。反正是對外通告,我兒頑疾已愈,而且你中意的姑娘是雲府小姐,又不是秦王之女,怎麼說都是逢場作戲。我將朝中大臣都請來了,這麼多人在場見證,你若是選中了雲姑娘,就算秦王不來,聲勢傳出,日後他也不會把你們怎麼樣!”
父親說的沒錯,可上官百里還有擔憂:“雲兄他去了秦王府。”
“雲鴻嗎?我說你不用管他,他去秦王府,那是他自己的事,我們也沒能力管。今天我們只要把場面辦好,你和雲姑娘的婚事纔是重要的。我雖答應了他,庇護他妹妹,但可沒答應管他刺探秦王府之事。這件事情,我本就不願做,沒拆他的臺,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聽着父親的深沉的語氣,上官百里覺得有些生氣。
雲鴻給了上官府諸多恩惠,怎麼到了父親的嘴裡,就變成了仁至義盡了?
“父親,再等等吧。”上官百里懇請道。
“不行!必須立刻舉行!”上官達怒目一瞪,便要拉上官百里。
“你聽聽,樓下已經有了怨聲,戌時已經過了一刻鐘。除了秦王,這次我還請了參知政事吳大人,護國侯沈大人,京畿統帥南宮大人。這些都是朝廷命官,秦王面子雖大,但我可不能因爲一個秦王,將這些大人全得罪了!”上官達言辭堅決,此事的確不能再拖延。
“父親,再等等,說不定秦王馬上就到。”上官百里道。
“放肆!”上官達怒斥一聲:“你去不去?你若不去,雲姑娘你也別娶了!”
“父親!!”被上官達一訓,上官百里只覺心中有火。
但上官百里畢竟也是文人,心中還有些理性,他知道,此刻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父親說的有道理,不能因爲一個秦王府,把諸位大臣都得罪了,上官府之昌盛,完全是靠這些大臣們的支撐。得罪了這些人,就等於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也只好將心中的不瞞壓了回去。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上官百里搖了搖頭,心中祈福:雲兄,願你成功。
“上官公子到!”
聲音一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之事。連那些彈琴的樂姬也帶着驚喜,朝二樓看去。樂曲聲忽然凌亂起來,跳舞的舞姬不得不停下舞步,看了一眼上官百里後,默默退下臺去。
在場之人,幾乎所有的小姑娘都屏住了呼吸,目光中流露出羨慕之色。
上官百里身着華服,一臉正氣,站在二樓,面帶微笑。
在場約有百人,聽父親說,今日來此商議親事的閨女,便有接近五十人。在衆星捧月的目光中,上官達走下樓梯,掃視衆人,先對幾位位高權重的大人稽首行禮,表情始終如一,並沒有因爲任何人影響。直到他走上舞臺,見到角落裡雲府的宴桌,那一襲白衣的女子。
“撲通、撲通……”
喧鬧的酒樓中,上官百里的心靈一震,這一刻,他彷彿聽到了自己的心聲。
“月兒。”他默默唸叨着這兩個字。
因爲一時失神,導致手腳不聽使喚,竟忘了行禮。而在做衆人,也被上官百里驚異的目光所吸引,紛紛掉頭看去。剎那間,角落裡不起眼的雲侯府,頓時成了衆人視線的焦點。
當然,焦點聚集處並非飯桌,而是飯桌上亭亭玉立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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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竟有如此美人!”
“兄弟,我問你,這是誰家的女兒?我怎麼沒見過?”
“她是雲侯府的大小姐,十三歲通過終南之考,不僅人長得美若天仙,一身武道天賦也是驚爲天人。哎,只可惜,雲侯府這些年沒落了,和上官府一比,就顯得井淺河深了。”
不少來蹭酒的公子、書生、下人小聲議論着。
上官達走下樓梯,見兒子站在舞臺上發呆,趕忙走上舞臺,幫忙圓場。
“諸位大人,實在對不住,讓你們久等了。感謝各位光臨,給本官這份薄面。也不怕大家取笑,小兒百里,以前患有不治之症,故將婚事一拖再拖。本官膝下有兩子,二兒子流雲年紀尚小,大兒百里又患頑疾,本以爲近年內抱不到孫子,誰知前些日子,偶逢神醫,爲我兒百里治好了頑疾。因此,今日宴請諸位,就是想爲小兒招一位賢妻,本官感激不盡!”
話音剛落,醉仙樓中掌聲雷動,卻是將上官百里震醒了。
趕忙朝在座的各位官員,依次行禮招呼。
坐在雲清月旁的管雯問道:“月兒,你看看這上官公子,你可喜歡?”
“母親,你別說笑了。”雲清月強顏一笑。
“月兒,這上官百里在大庭廣衆下,面對百官,面對諸多絕色,仍對你驚鴻一瞥,爲父可以看出,他對你是真心的。而且,此人武道境界不低,你嫁給他也算是天作之合了。”
雲清月抿了抿嘴,朝他瞥了一眼,卻見他剛好朝這邊行禮,兩人四目相對。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兩人同時撤去眼神。
透過四壁掛滿的紅菱、紅燭,雲清月白雪般的臉上,頓時生出一抹紅暈。
雲封哈哈一笑,見到此情此景,心中已明,也不再多說。坐在酒桌上,倒了一杯酒,配上一盤花生米獨自吃了起來。此刻,他心中更擔憂的不是雲清月,而是身處險境的雲鴻。
待上官百里將禮數做全後,上官達和谷雪嫣在衆人的簇擁下,走上了高臺。
上官達笑着問:“諸位姑娘,誰有意願嫁入我上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