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老夫人怒氣罩面,檀木杖狠狠地戳地,“我親自進宮,向陛下討個說法!”
薄緋顏連忙去攙扶她,心裡期盼地想,以祖母的輩分,陛下會給祖母一點面子嗎?
不過,剛走出不遠,薄老夫人突然止步,眼裡精光四射,“紀貴妃不是省油的燈。既然她有膽量從大理寺把人帶進宮,就想好了後路,或者是做好兩手準備。”
薄緋顏猶疑道:“那……”
莫非祖母打退堂鼓了?
“先等等宮裡有什麼消息傳出來。”
薄老夫人爬滿了皺紋的眼眸冷冷地凝起來。雖然她極其不願承認,但心如明鏡,當今陛下對她這個皇姑母並不怎麼親厚,更談不上幾分敬重,在大場面興許會給她幾分薄面,以表皇家禮數。
如此形勢,她進宮向紀貴妃要人,只怕是被打臉、丟顏面。
這皇宮,還是不去的好。
薄緋顏只好攙扶祖母回去,這時,一個小丫頭匆匆奔來稟報,說四小姐回來了,正在前院大堂。
當即,薄老夫人和薄緋顏趕過去。
謝氏正在大堂招待紀貴妃的近身侍婢綠荷,林氏也在。林氏盯着薄慕傾,目光如狼似虎,好像下一瞬就會撲上去,將她撕咬成碎片。
薄慕傾站在一旁,目光幽冷,身上的血跡已經幹了,變成暗紅色。所幸綠荷臨行前找了一件墨色披風給她披着,否則那被長鞭抽爛了的衣裳根本無法蔽體。
此時,不少下人都簇擁在大堂外,觀看這個殺人兇手,竊竊私語。
大房、二房的女兒聽聞消息也匆匆趕來,看這賤骨頭究竟是何下場。
她們對薄慕傾指指點點,說着一些尖酸刻薄、冷笑嘲諷的話。
綠荷笑道:“早就聽聞薄夫人馭下有方、賢名在外,不過,這就是國師府的教養?”
謝氏面色一僵,示意傷勢痊癒的孫嬤嬤將所有看熱鬧的人都趕走。
“紀貴妃把傾丫頭帶進宮,又把她送回來,不知紀貴妃有何旨意?”謝氏不露聲色地問,不愧是當家主母,說話滴水不漏。
“薄夫人,還是等薄老夫人到了,奴婢再轉述貴妃的話。”綠荷不卑不亢地說道。
謝氏心頭隱怒,就連一個低賤的侍婢對自己都這麼的不客氣。
不多時,薄老夫人和薄緋顏到了,綠荷行了個客氣的禮。
薄老夫人落座,不悅地瞪向薄慕傾,怒火噴薄而出,“她不是應該在大理寺嗎?爲何在這裡?”
謝氏連忙道:“母親息怒,綠荷姑姑會傳達紀貴妃的旨意。”
薄慕傾眉目清冷,對那老妖婆的怒火視而不見,名義上也是看不清,不是嗎?
那些銳痛,漸漸的變成隱痛,爬滿了四肢百骸。
綠荷莞爾道:“老夫人,貴妃聽聞未來的玉王妃涉及命案,就帶她進宮審問。照理說,一個瞎子廢物如何殺人?貴妃百思不得其解,傳了太醫診查四小姐的眼疾是否痊癒。診查後,太醫說,四小姐的眼疾尚未痊癒,也未曾修煉過,根本不可能殺死一個三階玄師。因此,四小姐沒有殺人,無罪釋放。”
“紀貴妃一介女流,怎有資格偵查命案?如此草率了事,無異於草菅人命!”薄老夫人氣得胸口起伏不定,“此案由大理寺主審,須得大理寺偵查個水落石出才能結案,紀貴妃說的不作數!”
“老夫人,貴妃從大理寺帶人進宮,主審此案,自然是得了聖旨,有權行事。”綠荷也不生氣,莞爾道,“國師府的命案已經很清楚了,未來的玉王妃沒有任何嫌疑,至於殺害薄家三小姐的真兇,老夫人可以請大理寺偵查。”
薄老夫人差點兒一口老血噴出來,感覺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一張老臉都丟光了。
薄慕傾見她氣得面色發青,忽然覺得很爽。
薄緋顏連忙爲她順氣,溫柔地勸:“祖母,消消氣,先喝口水。”
怒火從臟腑爆開,她竭力剋制住,頭頂纔沒有氣得冒煙。
紀貴妃竟然草率地赦免那賤骨頭無罪!那賤骨頭憑什麼得到紀貴妃的青睞?
薄老夫人喝了茶水,才緩過來。
陛下真是糊塗、昏庸,竟然讓紀貴妃做主。太氣人了!
綠荷一笑,接着道:“老夫人也無需生氣。倘若瞎子廢物殺死三階玄師這樣的事傳揚出去,那麼不僅國師府變成天大的笑話,咱們蒼國的國威也大大有損,陛下也將備受嘲笑,揚名天下。”
薄老夫人差點兒被自己上不來、下不去的一口氣給噎死,這賤婢的小嘴還挺伶俐。
薄慕傾心裡暗笑,老妖婆被氣得今晚估計要睡不着了。
“四小姐差點兒喪命在大理寺,傷勢頗重,還請老夫人不要虧待了未來的玉王妃,請大夫好好爲她醫治。”綠荷又道,不卑不亢,“如若老夫人覺得未來的玉王妃礙眼,執意趕她出府,那麼,紀貴妃不會讓未來的玉王妃流落在外,會讓紀家主母收她爲義女。”
“綠荷姑姑說笑了,薄家的女兒怎麼會流落在外呢?”謝氏道,與寶貝女兒對視一眼。
這一巴掌,打得老夫人的老臉啪啪啪的響。
薄緋顏就弄不明白了,紀貴妃爲什麼看中一個瞎子廢物?
然而,那賤骨頭的眼疾真的沒有痊癒嗎?太醫的話可信嗎?
她怒不可揭,目光似一支小刀,恨不得剜出賤骨頭的心!
其實,薄慕傾也大感詫異,紀貴妃這般維護自己,是別有企圖,還是心地善良?
薄老夫人臉頰的肌肉抽搐了幾下,面色鐵青,“送客!”
綠荷對薄慕傾囑咐道:“四小姐,倘若在薄家受到什麼委屈,還請派人告知貴妃,貴妃定會爲你做主。”
薄慕傾柔聲道:“謝綠荷姑姑,謝貴妃大恩。”
綠荷離開,薄老夫人一口氣上不來,眼白一翻,險些栽倒。
而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林氏,怒火滔天,恨意狂烈。
……
薄慕傾的前胸後背都有傷,血肉模糊,只能側身躺着。
楊氏小心翼翼地爲她清理傷口,再抹上大夫留下的傷藥,一邊落淚一邊抹藥,心疼得抽氣。
可是,這女兒就是這麼倔強,哼都不哼一聲。
包紮好以後,再爲她穿上乾淨的衣裳,楊氏悄然拭去眼淚,“傾兒,這幾日你要忍着點兒。”
薄慕傾頷首一笑,“孃親,我沒事的,不疼。”
楊氏再也控制不住,說去看看藥熬了沒,就匆忙奔出去,躲在牆角、捂着嘴大哭。
薄慕傾知道孃親爲自己難過,卻也沒辦法勸她。
這時,碧青的光芒大亮,雪白的豹狼出現在她枕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