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汗城。
鄭宗跟着商隊來到欽汗城的路途並沒有那麼順暢。他畢竟是外人,首領會對他和顏悅色,也大多是看在能打的賀穆蘭身上,賀穆蘭假借去追馬賊離了團,還帶走了一匹價值不菲的駱駝,商隊的首領對他也就沒有什麼好臉色了。
如果不是他自己透露了自己是欽汗城的官員,因爲風沙落難於沙漠,又帶着十幾個亂井頭的村民,根本就熬不到來了欽汗城。
可到了欽汗城,鄭宗也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容易進入城主府。
他容貌已毀,渾身邋遢,蓬頭垢面,身上帶着的所有證明身份的東西全部都不知道被風吹到哪裡去了,只有一把磐石劍作爲信物,可他也拿不動,只能用繩子系在自己的背後,揹着走。
所以當他帶着十幾個村民來到城主府前的時候,他們只把他當成了神經有些不好的瘋子,無論他怎麼說,都不願意幫他通傳。
可以想象,那些亂井頭的村民們花費了巨大的代價跟着他一起來到了欽汗城,可事實並沒有像之前賀穆蘭許諾的那樣,他們會有多麼的憤怒和懷疑。
這些人甚至認爲自己是被愚弄和利用了。
偏偏馮恆不在城中,劉元宗事務繁忙,又要調度物資和處理城務,鄭宗在城主府的大街上等了許久也沒等到他,心中更是焦急。
沒辦法之下,他只好選擇了扛着磐石劍,帶着村民們去麗子園吵鬧,因爲賀穆蘭的虎賁軍曾經在麗子園駐紮過許久,她身邊那把沉重的磐石劍許多人都記憶猶新。
而鄭宗賭對了,麗子園裡現在還有虎賁軍的人馬在,雖然是受了傷被馮恆移回到麗子園的,但一聽到賀穆蘭的佩劍到了,這些以爲花木蘭以及消失在沙漠裡的虎賁軍們紛紛沸騰了起來。
作爲隨軍醫治傷者的慈心大師也回了欽汗城,負責照顧傷員,一聽到麗子園外有人拿着磐石劍自稱是通譯鄭宗,立刻迫不及待地衝出了麗子園外。
“阿彌陀佛,就知道花施主這樣的好人一定會受佛祖保佑,鄭施主也算萬幸,沒有大事。”
慈心大師一見鄭宗滿是傷疤的臉就猜測出發生了什麼事,虎賁軍裡有不少人在這場風沙裡傷了臉面。
這些人可能一輩子都當不上高級將領了,顏面殘缺是進不了天子的直屬衛隊的,鄭宗以後也不太可能爲官,慈心心中惋惜,但他畢竟是出家人,對世俗的官位並沒有太大感觸,只是滿臉笑容道:“花將軍呢?現在在哪兒?”
“花將軍發現了沙風盜的行蹤,他認爲虎賁軍應該還在風城周圍,所以跟着沙風盜去找風城了,我擔心他有危險,所以跟着商隊回來傳達消息,希望能派援兵去接應將軍……”
鄭宗看着慈心大師,有些發急地接着開口:“劉將軍呢?我要見他!還有馮恆都尉!”
“虎賁軍確實還在風城附近,將軍如果找到風城,就能找到附近駐守的虎賁軍,你先別急……”
慈心大師見鄭宗嘴上都是泡,知道他這段時間一定過得十分心焦,連忙安慰:“馮都尉一直來往沙漠和欽汗城之間,親自爲虎賁軍運送物資,消息也是每三天一次就傳回來,如今不在城中,料想虎賁軍無事。”
“京中派了人馬來欽汗城查探北涼使團的消息,劉將軍天天在爲人馬入城做準備,進沙漠也要嚮導,每天都忙到晚上纔回,我明日一早就帶你去見他。”
“要明日?”
鄭宗搖頭。
“我等不及了,我馬上就要見。”
“……我覺得你最好拾掇一下自己。”斷了手的蠻古看見鄭宗的樣子忍不住嘆氣,“你現在這樣子讓城主府的人見了,還以爲花將軍遭遇了不測,回來交託遺物的,傳出去就糟了。劉將軍今天恐怕在忙迎接人馬的事情,我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只能先送信去城主府,約好明日一早相見,才能見到人。更何況,你身後的這些朋友……”
他指了指那些亂井頭的村民。
“他們護送你出來有功,是不是至少要安置一下?我已經聽到他們肚子在叫了。”
鄭宗這才臉紅紅地摸了摸肚子。
他們跟着他東奔西跑,確實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
而且從沙漠長途跋涉,每個人都像是難民。
終於見到熟人的鄭宗一下子放鬆下來,這纔想到自己這樣子確實不適合見人,而這些村民再不耐煩下去恐怕也會生事。
他們都不會鮮卑話,只會匈奴話和氐話,所以也不知道蠻古和鄭宗在說什麼,只是看到蠻古指了指他們的肚子,似乎在說給他們搞點吃的,一各個都高興地猛點着頭。
直到進了這個像是神仙住的園子一般的地方,他們才真的相信鄭宗確實是什麼貴人了,之前被人在城主府面前像是瘋子一樣趕來趕去的時候,他們真的想把鄭宗揍一頓離開算了。
這一下放鬆,鄭宗也是又累又困又餓,他這段時間遇見的事情足以抵得上他活這麼大遇到的所有事,在沙漠裡的遭遇又讓他對花木蘭死心塌地,所以一想到花木蘭會有事,真是連命都不要也要把消息帶回來。
如今聽到蠻古和慈心會把事情安排好,又聽到馮恆早就帶人進了沙漠,迎到了虎賁軍,連傷亡之人都送回了欽汗城,料想以賀穆蘭的謹慎(?)和本事,一定不會出什麼事,最大的可能是已經和虎賁軍匯合了,心中更是安穩,便聽了慈心大師和他們的話,先帶着漢子們去吃了頓飯,然後休息。
這一沾了枕頭,鄭宗纔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睡過枕頭了,出使他國從來不是個好差事,但這一趟的艱難,實在是超出他的所想之外。
原來虎賁軍死了那麼多人……
原來他猜的沒錯,老桑頭確實有問題……
原來興平公主沒找到,世子也沒找到……
鄭宗想着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再想想自己以後的未來,帶着滿臉的愁容就這樣進入了夢鄉。
“怎麼辦,平城來的大軍明天就要到了,劉城主明日一早就要離城,沒辦法見他,我們是不是現在就把鄭宗叫醒送到城主府去?”
蠻古派去報訊的人回來,帶給慈心大師這麼一個消息。
“鄭施主剛睡下,我剛剛進去看過,順便給他號了個脈。他之前失血過多,傷沒好又長途跋涉,身體虧空太過,整個人已經虛耗地狠了,再不休息對日後的壽命有損,還是不要打醒他吧,他也……”
慈心大師嘆聲。
“挺不容易的。”
想到鄭宗那身上和臉上體無完膚的傷,再想想他不知道是怎麼把那把那麼重的磐石帶回來的,兩人就陷入了沉默。
這人確實又猥瑣又討厭,而且還老是有壞心眼,爲人不夠磊落,但至少對朋友還算義氣。
“那就先讓他休息吧,我明早起個早,去城外見劉城主,順便看看京中是哪位來了。”
蠻古動了動自己斷掉的肩膀。
“一隻手騎馬也行。”
等到了第二日一早,蠻古天還沒亮就出發去了城主府,結果劉元宗居然半夜就已經率軍出發,迎出一百里外去了。
蠻古落了空,追出去又來不及了,只能在城中空等,誰料大軍根本沒有進城主府,直接開拔麗子園,蠻古一打聽到率軍的主帥和副帥是素和君與狄葉飛,哪裡還顧得上其他,打馬就往麗子園跑。
是狄葉飛,難怪連客套都沒有就去了麗子園!
這下太好了!
鄭宗睡得極沉,他感覺這一覺睡得就像是地老天荒一般,就連醒來時都覺得還在夢裡,頭也暈暈沉沉。
‘怎麼天還是黑的?’
他睜了睜眼,發現面前黑壓壓的,然而只是片刻之後,他立刻意識到不是天黑的,而是有人坐在他的榻前!
鄭宗驚得馬上清醒了過來,再定睛看去,在他的榻前坐着一個穿着男裝的女子,其容色殊麗甚至讓鄭宗有些以爲自己看花了眼,只是皮膚不是很好,表情也太過嚴肅,破壞了臉上的美感。
再一看,那麗人竟然抱着自己放在牀頭的磐石在撫摸,這下子登時大怒地坐起了身子。
“你是麗子園裡的宮人?居然敢碰花將軍的東西!守門的護衛呢,眼睛瞎了嗎?人呢?來人!”
“沒有人,我讓他們離開了,我想找你問問花將軍的情況,卻發現你睡得太熟,索性便等一等你。”
那麗人沒有鬆手,反倒把劍直接放在手邊,側過頭來和鄭宗說話,儼然從此那把劍就由他保管的樣子。
鄭宗有點戀物癖,所以之前才收集花木蘭的褻衣,之後得到委託拿了磐石劍回來,更是把它當成花木蘭一般日夜放在身邊,再聽這個女子話語裡對花木蘭像是熟悉無比的樣子,頓時一肚子邪火。
“你是何人?把磐石還來!那是我的劍!”
“這是花木蘭的劍,你身材瘦弱,不能保護好它,現在歸我保管。”
男裝的麗人擡手間,輕鬆地把鄭宗撲過來的身子拂回牀上。
“我反正馬上就要去北涼,替你將劍帶回去。”
“你到底是誰?”
鄭宗狐疑地看着狄葉飛,滿臉錯愕。
“女人也要去北涼嗎?”
花將軍的愛慕者也太瘋狂了點吧?都要追到北涼去了?
一想到賀穆蘭的愛慕者如雲,鄭宗脾氣更壞。
鄭宗到了花府的時候,正好是狄葉飛被賀穆蘭打發出去查找煤礦的時候,她離京時,鄭宗身處鴻臚寺的一羣譯官那裡接受拓跋燾的送別,沒有見到賀穆蘭和狄葉飛一行火伴依依惜別之情,也自然不知道這位“貌似婦人”的狄葉飛長成什麼樣。
所以,當他面前的人咧開嘴大笑起來時,鄭宗真有些罵孃的衝動。
笑什麼笑!
長得漂亮了不起啊!
他家將軍不愛女人!
“你竟不知道我是誰?”他眼睛裡露出感興趣地笑容,“我似乎是真忘了通名。我是京中來迎接使團的高車虎賁左司馬,花木蘭昔日的軍中火伴,也是花木蘭的至交……”
“我是狄葉飛。”
第四百三十六章
“沮渠蒙遜死了?”素和君得到馮恆送回來的消息,有些不敢置信地又問了一次。“你確定沒聽錯?”
“是,北涼的使者傳過來的消息,沮渠牧犍希望得到我國的封授,願意重新派遣公主和親,鞏固兩國的關係。”
馮恆滿臉無奈,“孟王后和老桑頭實在太毒了,虎賁軍傷亡這般慘重,還要沮渠菩提跑了,否則現在哪裡會有這麼多事。”
只要帶回沮渠菩提,再遲遲不發賜封的聖旨,沮渠牧犍根本就坐不穩那個位置,一輩子生活在沮渠菩提隨時會借了兵打回來的恐懼之中。
“現在還是把虎賁軍迎回來要緊,沮渠牧犍的事情會有朝中大臣商議後決定。”素和君擔心沮渠蒙遜死了會讓北涼的局勢有所動盪,“這一次出使出了這麼大事,北涼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他要想登位,就等着先放放血吧。”
陛下不可能就這麼給他封授書的,死了那麼多人,那些嫁妝和新的公主怎麼夠?不可能就這麼算了的。
寇謙之卻是夜觀星象後猛地搖頭。
“我們得快走,花將軍有危險。”
“危險?”
“危險?!”
狄葉飛一驚,他身邊的鄭宗已經忍不住叫了出來。
寇謙之慣會望氣,這是他看家的本事,之前說花木蘭無事的也是他,所以大家心中都吃了定心丸,如今他又說花將軍有危險,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
狄葉飛和素和君更是立刻就點兵準備啓程,先去迎回虎賁軍再說,如果路上沒有迎到,就直接去姑臧找沮渠牧犍的麻煩,讓他們發動北涼延邊的州鎮尋找使團的蹤影。
有馮恆的指引,高車虎賁軍在沙漠里根本不會迷路,鄭宗雖然剛剛回來。可依舊堅持隨軍出發。
他求了馮恆的人情,安置了那十幾個亂井頭的人去屯田,住在欽汗城裡,也算是有了自己的產業,沒有辜負他們的信任。
鄭宗熟悉路徑,又會多種語言,狄葉飛原本覺得他武藝不高身體孱弱恐怕會拖累行軍的速度,結果行了幾天後發現鄭宗很能吃苦,哪怕日夜都在馬上也沒有叫一聲苦,心中不免也對他改觀,兩人關係開始熟悉起來。
鄭宗本來就愛漂亮的臉蛋,會被花木蘭吸引純屬受他的人格魅力影響,否則也沒有之前對赫連明珠動手動腳的事情。
只是現在他容貌已毀,面目猙獰,雖然依舊猥瑣,但偶爾看向狄葉飛那欣賞和羨慕的眼神,也自動被人歸結爲“他毀容了看到狄葉飛那張臉一定是非常自慚形穢心中痛苦”,反倒對他同情起來,並不覺得他偷看狄葉飛的事情很反常。
狄葉飛被人各種偷看明看已經習慣,加之鄭宗和花木蘭長期相處,不免有些愛屋及烏,對他也算關照,一派和氣融融。
就這樣行到第三日,忽有斥候回來通報,說是北方塵頭滾滾,似是有軍隊正在交戰,這樣的消息讓高車虎賁軍連忙加快了速度,向着綠洲以北而去。
賀穆蘭現在連罵髒話的心都有了。
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從前天開始,她所率領的虎賁軍就一直受到不明隊伍的騷擾,偏偏他們帶着風城大量的財寶,成了她此行最大的累贅,根本走不快,只能被迫不停防守,更加拖累行軍的速度。
虎賁軍裡許多人原本遇見使臣脫團、右司馬源破羌帶走不少人馬以及孟王后就是滿頭霧水,再加上這幾天隊伍基本沒有歇息過,要不是虎賁軍都是精銳,又絕對服從於賀穆蘭的調遣,恐怕現在已經出了問題。
“他們還沒有離開?”
賀穆蘭剛剛歇下沒有半個時辰,聽到那些人又出現在附近了,連忙起身問清楚情況。
“明顯是想累死我們。”那羅渾眼睛下面也是黑黑的眼圈,蠻古回欽汗城養傷,賀穆蘭平時的值守他就不肯假別人之手,所以他也很是疲累。
“恐怕是得到消息,衝着那些嫁妝來的。”
源破羌走的時候還好沒算做絕,所有的駱駝都給留了下來,這些駱駝原本載着興平公主所有的嫁妝尚有輪換,現在嫁妝只剩了八成不到,自然更載得動了。
龐大的駱駝隊伍在沙漠中顯眼至極,可虎賁軍除去死亡的、失蹤的、還有不少傷兵回了欽汗城養傷,現在留在賀穆蘭身邊的只有一千多人,人手就不太夠了。
因爲輜重的拖累,賀穆蘭一行人行軍慢又要分散隊伍護衛財寶,而這些不知道哪裡來的人馬就像是追着獵物的鬣狗,每一支都有七八百人,日夜不停地騷擾,根本不給虎賁軍休息的時間,再這樣下去,一點戰鬥力都要沒有了。
“我們得想個辦法將他們都引出來,一次解決掉。”賀穆蘭揉了揉太陽穴,長期睡眠不足已經讓他快瘋了。“這裡燕子是地頭蛇,燕子怎麼說?”
“燕子說不是這條上路上的馬賊,看行事風格,倒像是西邊那些大的沙盜馬賊,西域各國到達姑臧和敦煌的商隊其實路上更加危險,因爲那邊的沙海比這邊大的多,馬賊們晝伏夜出,神出鬼沒,經常尾隨跟蹤商隊不停騷擾,直到將商隊累垮再羣起而攻……”
那羅渾臉色沉重。
“如果是這樣,恐怕風城財寶在我們軍中的消息還是傳出去了。”
“大概是跑掉的血披風。”蓋吳突然開口,“沙風盜受了重創,他的實力大損,只能投靠別的馬賊,需要這筆財富立足。”
“現在談這個沒有意義。”那羅渾也是頭疼的緊。“我們已經有兩天兩夜沒有怎麼闔過眼了,對方人數不知多少,分批騷擾,我們卻不能放鬆警惕,每一次騷擾都可能變成真正的偷襲。”
“水和糧草還夠嗎?”
累垮了的除了人,還有許多馬。馬趕路需要大量的水和豆料,否則就會口吐白沫而死,賀穆蘭的越影自從進入北涼開始已經掉膘了,再也不能耽擱,不然對馬的壽命都有影響。
“水還夠,糧食也能再用五天,只要是馬的牧草。現在已經是秋天,沙漠裡即使是綠洲也沒有多少可以餵馬的牧草,原本運送來的新鮮草料現在都已經被高溫烤乾了,最好還是儘快回欽汗去。還好北涼進貢的兩千匹馬倒是沒什麼事,涼王的馬確實是精挑細選。”
虎賁軍騎的戰馬大多是蒙古馬,耐力好,合羣又不容易生病,但是爆發力不是很強。北涼的馬體形高大、容易調教,可是掉膘也快,耐力也沒虎賁軍的馬出色。
爲了能讓北涼的這些馬順利回到國內,虎賁軍幾乎沒有用它們怎麼負重和長途奔襲,狀態還算不錯。
聽到水夠,糧草也還算充足,只是虎賁軍的將士們和馬有些拖不住了,賀穆蘭仔細想了想,召來了虎賁軍所有百夫長以上的將領,準備做出應對。
一干虎賁軍的將領們各個像是夢遊一般摸進帳中,再一看大家都是幾百年沒睡的慘態,不由得露出苦笑。
誰能想到居然會吃這樣的虧?以前只有他們襲擊別人的份兒!
“來的人馬應該不是北涼的軍隊,我看恐怕是爲了財帛鋌而走險的賊寇之流。燕子說這是馬賊慣用的疲兵之計,如果再拖下去,我們只會陷入更被動的環境中……”
賀穆蘭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
“所以我準備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
“將軍,是不是要跟他們大幹一場?老子早就忍不住了,這天天沒有覺睡,老子在馬上都睡着了!”
“我也同意速戰速決。”
將領們大喜過望,紛紛表示願意和馬賊們決一死戰。
“既然是引蛇出洞,還是要有策略的。首先我們自己要在大戰前休息好,其次是演的一定要逼真。”
賀穆蘭抿了抿脣。
“我想這樣……”
沙丘地。
追擊賀穆蘭部隊的當然不會是什麼小馬賊團,人馬少的,根本就不敢啃下虎賁軍這塊硬骨頭。這支馬賊是和血披風有些交情的人馬,真正的窮兇極惡之輩,手下鮮血無數,一聽到虎賁軍被重創卻帶着傾城的財富時,立刻就糾結了西邊沙漠裡三四支馬賊,一起過來吞掉這尾大魚。
“魏國的精騎果然名不虛傳,像我們這樣的騷擾,要是涼國的兵馬早已經累趴下了。”馬賊首領聽到探子回來報的消息搖了搖頭,“不過他們也快撐不住了,間隔的行軍時間越來越短,今天還有從馬上掉下來的,依我看,明天日出時分發動襲擊,應該就能得手。”
血披風聽到馬賊首領的話忍不住有些不安:“追擊三天就夠了嗎?要不要多等幾天……”
“這裡已經離欽汗城很近了,再等他們說不定就跑回去了。而且我們是以搶東西爲主,又不是要消滅這支軍隊,不需要盡善盡美。”這首領絕不是個無腦又冒進之人。
“我也沒想過所有東西都搶得到,到時候搶了駱駝就跑,虎賁軍人困馬疲,一定追不上我們。”
馬賊團伙足足有兩千六百多人,都是爲了這次大買賣而臨時湊在一起的,到時候能搶到多少馱貨的駱駝,就各憑本事,搶的多點就多分點,搶的少點就少分點,這就是沙漠裡生存的規矩。
“其他幾位首領怎麼說?”馬賊首領問身邊的部下,“有沒有意見?”
“他們都急着出手呢。”部下笑着回他,“他們也等不及了,我們得到補給也困難,再得不了手,我們先拖累殘了。”
“那好,就明天半夜動身,先看看那邊的動靜,發動幾次小的騷擾,等他們以爲我們不會再來了,天一亮就動手!”
沙漠裡,只有晚上才能真正入睡,所以晚上一直騷擾,到了日出前後是人最睏倦的時候,連反應都會慢半拍。
這些馬賊並沒有抱着和正規軍死磕到底的想法,只需要引開一部分壓力,搶到東西就行,他們的計劃可以算的上完美。
到了午夜時分,所有的馬賊按照各自領頭的首領分好隊伍,約定好輪流騷擾的順序,便潛伏在虎賁軍紮營的綠洲旁,等着最終動手的時刻到來。
就如同這位首領所說的,因爲越來越疲憊,他們派出去騷擾的隊伍得手的更容易了,射出去的火箭燒了一大排帳篷,到了最後,對方的將軍不得不命令收起所有的帳篷,所有人到駱駝羣裡去安睡。
駱駝們圍成一個圈,虎賁軍將士們就睡在駱駝圍成的圈裡,成爲天然的防禦,那些財寶也都在駱駝旁邊,只要一開始行軍,馬上就能迅速地被裝載在駱駝身上。
一個晚上,馬賊們騷擾了三四次,到最後一次,出來抵禦和回射的人馬只有三百多人,恐怕其他人實在是撐不住了,那些騷擾的馬賊見抵抗的力量越來越小,心中也是高興,立刻飛快的回去回報。
天天如此騷擾,不但虎賁軍疲憊,這些馬賊也不見得輕鬆,聽到虎賁軍連像樣的抵抗力量都組織不起來了,這大首領當機立斷——給他們休息一個時辰,在睡得最熟、最鬆懈的時候發動攻擊!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虎賁軍像是往常一般開始了痛苦的清晨。每個人都像是放着慢動作一樣拖着腳步,營地裡的奴隸和馬奴們甚至將財寶往駱駝上裝着裝着就靠着駱駝睡着了。
整個營地準備行軍的速度比以前慢了一倍都不止,駱駝們嚼着乾草,納悶地想着爲什麼身上沉重的箱子還沒有壓下來,賀穆蘭甚至沒有顧得上在營中巡視,恐怕早已經困得能多睡一會兒都好了。
就在這種讓人壓抑的氛圍下,馬賊們發動了總攻。
塵沙揚起而造成的可怖聲勢從西面突然出現,黃沙滾滾之中,高舉着馬刀的馬賊們穿着遮蔽住全身的勁裝,包的只露出兩隻眼睛,從黃沙塵霧之中一下子出現,一下子消失,相互靠攏,前後緊接,直奔着還在整裝待發的虎賁軍而來。
他們猙獰地揮舞着馬刀,像是一陣疾風般衝入營地附近,營地之中的虎賁軍早就已經習慣他們時不時出現的人馬,善射的虎賁軍將士們立刻射出箭矢還擊,但因爲太疲累的緣故,那些箭都軟綿綿的,準頭也有限,在射下寥寥無幾的幾個馬賊之後,任由這些馬賊衝入了營地。
虎賁軍鳴金準備撤退,根本沒有怎麼反抗就在賀穆蘭的指揮下迅速收攏,朝着財寶的方向急退,看到這些虎賁軍想帶着駱駝跑,所有的馬賊眼睛都紅了,一各個拼命抽着馬屁股,揮舞着武器,向着駱駝羣狂奔。
“啊!”
“啊啊啊啊!”
“沙子裡有陷阱!”
就離駱駝和財寶不遠的一條短短的距離,對這羣馬賊們來說卻猶如隔着一個國家那麼遠。
這時候馬賊們才知道爲什麼那些箭那麼虛弱無力,那麼寥寥可數,原來所有的箭頭和槍/頭都被淺淺的豎着埋在了駱駝附近的沙子裡,吃痛的馬匹沒有防備,一各個驚得人立而起,將身上的馬賊摔到了沙子之上。
還有些馬賊們賊心不死,即使掉落到了地上依舊往駱駝羣邊狂奔,沙地不像是土地,那些豎/插/着的暗器並不能讓所有的馬和馬賊受傷,漏網的馬賊們眼睛裡只有一個目標——滿載着貨物的駱駝!
只要騎着這些駱駝回到自己的人馬裡,他們就算是得了手,何必在這裡虛耗?
然而當這些馬賊千辛萬苦衝到了駱駝旁邊,真正的災難纔算是到來了。
駱駝身後埋伏着無數早有預備的虎賁軍!
駱駝是隱忍的、乖順的,即使在身邊發生着真刀真槍的拼殺,它們依舊跪臥在地上,嚼着口中的乾草,等着放駱駝的奴隸們一聲唿哨之後站起來帶着貨物離開。
震天的喊殺聲不停響起,昨晚的騷擾似乎對這些埋伏的精兵一點影響都沒有,跳出駱駝身邊的虎賁軍將士各個猶如殺神附身,手中刀光劍影一片,沒有片刻功夫,就將這些摸到駱駝身邊的馬賊們殺了個血流成河。
這時候馬賊們已經發現了情況不對,立刻糾集人馬向着往南邊撤退的虎賁軍掩殺過去,卻發現這些人馬立刻結起了圓陣,呈現防禦陣型向着駱駝身邊推進。
在隊伍的最前方,一身戎裝的賀穆蘭手持弓箭,專門射向被衆人包圍的頭目,她的箭矢精確有力,幾個頭目躲閃幾次後只覺得後背生寒,大叫着往後撤退,只命令手下繼續往駱駝羣方向攻進,意圖牽走那些駱駝。
很快的,駱駝邊埋伏的精兵們幹掉了趁亂摸到駱駝身邊的馬賊,一個個也不和賀穆蘭的隊伍匯合,反倒翻身上了駱駝,隨着一聲聲唿哨,這些駱駝們好奇地站起了身子,大概是覺得今天身上輕了不少,在尖利又短促的哨聲之後,駱駝身上的繮繩被猛然一抖,這些駱駝們開始狂奔了起來!
很少有人見過駱駝疾奔,在沙漠民族的心目中,駱駝是最吃苦耐勞、最憨厚可靠的夥伴,但這並不代表駱駝不會疾跑。
駱駝腿長、步幅大,持久力也強,當它們疾跑起來的時候,最快的速度甚至可以和馬媲美。
最可怕的是,由於駱駝的體重比馬重得多,所以一旦被疾奔的駱駝撞上,可不僅僅就是被撞到那麼簡單,一旦被駱駝踩過去,那真是連哼都不用哼一聲就上了西天了!
被騎乘的駱駝很少奔跑,原因就是因爲駱駝奔跑起來舒適度會大大降低,顛簸的駱駝會讓人在上面直接大吐特吐,也會因爲過高和過於顛簸把人摔下去。
但現在虎賁軍卻管不了這麼多了,他們將腰帶系在駱駝背上事先預留好的固定物,背後倚靠着空箱子形成天然的避震空間,瘋狂地向着馬賊們追趕。
可憐大首領們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可怕的事情,北涼王給北魏使團挑選的駱駝又各個身強體壯又聽話,個頭也比尋常駱駝高,這麼一堆龐然大物動作起來,就連狼羣和豺狗都只能避讓。
於是乎,讓人捧腹的一幕出現在沙漠之中:最前方,潰不成軍的馬賊們被駱駝驅趕着向南而逃,在狂奔的駱駝身後,是藉助駱駝爲陣牆而追趕上的虎賁軍精騎,所有的騎士一改剛開始馬賊探查的那種萎靡不振,就像是慢鏡頭動作突然被人加快了一般,朝着被駱駝們驅趕的馬賊們高聲喊殺着追趕。
駱駝被身後的驅趕聲所驚嚇,跑的更加快了,很快就有一些倒黴蛋被駱駝大軍們撞的陣型大亂,有的更是直接掉下馬來,被後面的虎賁軍迅速收割。
這些馬賊也不是笨蛋,當駱駝的動作慢了下來以後,馬賊首領當機立斷:“駱駝跑不動了!立刻停止奔跑,回頭搶駱駝和他們背上的東西!”
衝出來追擊他們的虎賁軍並沒有多少,大概只有營地裡的三分之一左右,馬賊的隊伍數倍於這些虎賁軍,所以一見駱駝速度越來越慢,似乎是跑不動了,立刻調轉馬頭,準備反殺。
駱駝背上的騎士們似乎已經知道了厄運就將降臨,一個個沒有等到馬賊們掩殺過來就跳下駱駝背,沒命地朝着虎賁軍的隊伍狂奔。
幾百個人一起發足狂奔,留下被下令原地不動的駱駝,馬賊們更是大喜,許多已經等不及要分贓的首領立刻由整化零,眼睛裡就剩下那些駱駝和箱子。
飛奔回去的虎賁軍很快趕上了迎上來的同袍,賀穆蘭一聲唿哨,隊伍裡的空馬上翻身而上幾百個將士,三分之一的人馬立刻變成三分之二,原先騎駱駝的騎術又重新變成了騎射精湛的將士。
一千多人的虎賁軍對着前方的駱駝羣發動了攻擊,這時候馬賊們也都按照勢力大小搶到了各自的駱駝,卻發現無論是用力拽、拼命指揮,甚至翻身上駱駝學着虎賁軍一般揮舞繮繩,都沒有一匹駱駝原地動上一動,只會定定地站在沙地裡。
馬賊們這下急了,眼看着虎賁軍越來越近,有些馬賊什麼開始拔出匕首戳駱駝的身體,可這些駱駝一吃痛,立刻在原地發了瘋一般地亂跳亂轉圈圈,根本不聽人使喚,讓其他原本準備依樣畫葫蘆的馬賊們都打消了這個蠢主意。
“放棄駱駝,取下箱子走!能取多少取多少!”
馬賊首領現在已經覺得心頭如同擂鼓一般地亂跳,眼皮子也在上下亂翻,整個人心慌氣躁,有了可怕的預感。
“不要貪心,裝了就走,別折損在這裡!”
這些都是魏國最能征善戰的軍隊,雖然他們打了個奇襲,可是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差錯?要是這些虎賁軍有埋伏在後,他們這些人不夠他們塞牙縫的!
隨着大首領的叫喊,血披風和幾個聯合而來的首領都意識過來:
他們是來搶東西的,搶了東西就跑纔是啊!
於是所有馬賊手忙腳亂地爬上駱駝被,丟箱子的丟箱子、卸繩子的卸繩子、這些箱子都十分沉重,而且封着北涼皇室的火漆封條,馬賊們撿重量輕,容易帶走的箱子丟上馬背,也不管其他了,只要馬背上有箱子的立刻就跑,剩下沒有帶箱子的斷後護送着搶到貨的離開。
賀穆蘭率領着虎賁軍們立刻趕到,一陣交手之後,傷了幾個大意的虎賁軍,留下四十多具屍體。
這些馬賊搶到了東西根本不戀戰,見同夥跑的遠了,立刻驚慌失措的逃竄,賀穆蘭也不着急,不緊不慢地墜在這隊伍後面,沿路還讓虎賁軍做好標記以防止迷路。
那些駱駝被隨隊而來的奴隸們重新牽回營地去,每一隻都是(⊙o⊙)的表情,完全不知道大清早跑來跑去到底是爲了什麼。
“他們還不知道箱子裡裝的都是黃沙,哈哈哈!”陳節看着前方的馬賊越跑越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馱着那麼重的箱子,又在沙地上跑,那些馬真是可憐!”
馬賊們的速度越來越慢,虎賁軍雖然來的人少,可帶的馬卻多,中途換了一次馬,重新蓄養了馬力,跑起來更是輕快。
他們甚至留有餘力,像是玩弄獵物的猛獸一般,一邊在馬背上喝點水吃點肉,一邊墜在後面。
想到這幾天這些馬賊就是這麼騷擾他們的,遠遠墜在他們後面逼的他們不敢放鬆。
如今風水輪流轉,輪到他們載着重重的輜重在前面奔跑試圖甩掉他們,那羅渾和陳節說不出的暢快,對着前方大吼了起來。
“啊啊啊啊!你們快跑啊!我們都快追上你們了!”
“來來來,投降不殺,老子褲子都快磨破了,脫褲子不殺!”
“打仗,有時候比的不是誰更能打,而是誰更肯動腦子。”賀穆蘭笑着看着遠處的馬賊們似乎開始發現箱子不對,開始往馬背下拋棄東西,立刻大喊了起來:“兄弟們,準備突擊!馬賊們準備要跑了!”
“好!”
“哈哈哈,就他們那些連馬蹄子都擡不起來的馬,等着洗乾淨脖子死吧!”
“孃的,老子三天沒睡好,老子讓他們以後都不要睡了!”
虎賁軍睡眠長期不足而產生的壓抑急需得到宣泄,一個個眼睛通紅地拔出武器,大聲嘶吼起來。
“駕!”
馬賊們是在一個箱子沒有放牢滾到地上後散開才發現情況不對的。
這些沉重無比、連封漆都沒有掉的箱子滾到地上散開後,居然滾落出一堆黃沙和石櫟,那些沉重無比的財寶,竟是這些鬼東西!
大首領瞠目切齒地翻查着手邊最近的箱子,發現封漆雖然沒掉,但是漆上烙着的印記已經糊了,說明被火烤過又重新涼封,中間被人開啓過,雖然手法很巧妙,可仔細看還是看得清端倪。
坑就坑在,剛剛那種亂糟糟的情況下,誰能仔細檢查封漆是不是完美無缺!
他們又不是負責將財物入庫的庫曹!
“入你阿母的!我們被耍了!拋棄箱子,趕快逃跑!”
大首領歇斯底里地大喊。
“箱子都是沙子!丟掉箱子!”
一羣馬賊慌慌張張地丟掉滿載着的箱子,可即便如此,疲累至極的馬兒們已經有些體力不支的情況,離下一個綠洲還遠,大首領一行人看向血披風的眼神已經冷酷無情起來。
要不是他拼命鼓吹虎賁軍的人馬少的可憐,他們也不會搶的這麼輕鬆還覺得沒有什麼不對。
血披風被這些首領們看的背後生寒,剛準備解釋幾句,就聽到大首領陰測測地說:“既然是你挑起的事情,你就要負責。後面的虎賁軍人馬不少,你留下來斷後吧!”
血披風正準備變色,卻見馬賊們隱隱已經將他的隊伍包在了最中間,只要他說一個“不”字,立刻就會被砍了腦袋,只能義憤填膺地一咬牙:“好,大首領保重,我們押後!”
血披風帶着人馬離開危險的隊伍,西邊來的馬賊們立刻拼命往南邊而走。南邊是前往姑臧的商道,常常有商隊經過,他們人數衆多,只要打劫一兩個商隊,就能獲取新的補給和財物,彌補今天的損失。
虎賁軍衝上前來,砍瓜切菜的殺了一干血披風的人馬,賀穆蘭看見熟悉的紅色披風,立刻領着那羅渾、陳節和近衛們親自上前擒拿首領,一番交手之後一看,不是血披風還是何人!
“花木蘭,你收過我的錢,答應一個月內保護我的安全!你不能殺我!”血披風看着身邊的心腹越來越少,驚慌失措地用漢話大聲喊叫。
那羅渾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陳節卻笑的殘酷,挺槊來刺:“我家將軍答應了你,我可沒答應!”
“我知道沮渠菩提的下落!我在羅睺身邊安插有內應!”
血披風見今日在劫難逃,不管不顧地大叫了起來。
“留下我們性命,我告訴你他們在哪裡!”
“住手!”
眼見着陳節要刺死血披風了,賀穆蘭擲出手中的長劍,一把撞開陳節的長槊。
“將他綁起來,那羅渾和親衛隊將這批沙風盜控制住,其餘人隨我繼續追趕馬賊。”
如果不能將他們全殲在沙漠裡,以後說不定來圍追堵截虎賁軍的賊寇越來越多,她可沒時間天天和他們玩智商遊戲。
賀穆蘭領着一干虎賁軍沿着沙漠上的腳印追趕馬賊們,卻見到遠處的塵頭鋪天蓋地,馬匹嘶鳴的聲音隔着老遠都聽得見,頓時驚得勒馬下令:“虎四的斥候出去打探消息,飛馬來報!”
“好像是欽汗城的方向。”那羅渾突然從奔跑的戰馬上由坐姿變成站姿,眯着眼睛看向遠方。
“這麼多人馬,是不是欽汗城的人來了?”
“應該不是,馮恆說過欽汗城的人馬都要守城,最多隻能調動一千多人,看着塵頭,人數不在五千之下。”
賀穆蘭皺着眉頭。
“邊追趕邊等斥候的消息。”
同樣感到不對的還有可憐的馬賊們。
因爲有血披風在身後阻擋了一會兒,這些馬賊成功的與虎賁軍拉開了一段距離,可由於東邊不是他們的地盤,他們是長期盤踞在西方大漠的,這些馬賊除了向南邊血披風作爲據點的綠洲奔竄,也不敢四散開來分散虎賁軍的注意。
這麼一支馬賊隊伍在沙漠裡疾奔,造成的動靜足以讓所有沿路的商隊逃竄,倒時候他們只要沿着駱駝的蹄印就能追擊到商隊。
可今天他們沒撞上商隊,卻發現遠處有比商隊更可怕的塵頭,還伴隨着讓人膽喪心驚的“鏘鏘”聲。
這“鏘鏘”聲不是別的,而是武器和馬鞍、鎧甲等摩擦後發出的聲音,這是屬於軍隊的聲音,也是屬於死亡的聲音。
被追趕的馬賊們以爲自己落入了魏國早就布好的陷阱,一個個已經如喪考妣,前有埋伏,後有追兵,他們的結局早已註定。
“完了,完了……”
昔日呼嘯死亡大漠的賊首們目眥盡裂地看着遠方鮮衣怒馬的軍隊。
他們許多人都見多識廣,卻從未見過如此威武的軍隊。
每個將士的武器都閃耀着令人心寒的光芒,在日光下閃耀的眼睛都生疼,那招展的“魏”字大旗和虎賁軍一樣的猛虎軍旗,更是讓他們知道這支隊伍肯定跟虎賁軍有着某種聯繫。
他們猜的不錯,虎賁軍和高車虎賁一般,都是直屬於大可汗拓跋燾的軍隊,只不過虎賁軍全是鮮卑軍戶出身,所以猛虎軍旗是白旗(鮮卑尚白),而高車虎賁來自於漠南,是黃旗(敕勒尚金)。
“怎麼辦?投降吧?”
賀穆蘭和他的虎賁軍在追趕上馬賊的同時,也等來了斥候們傳回來的消息。
“花將軍!是高車虎賁!”
斥候們激動地大吼着奔來,長久以來的壓抑被“終於等到組織了”的興奮所釋放,使得他們一個個露出熱血沸騰的表情。
“平城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