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一愣,仔細看了看那人,笑道,“客官是外地人吧,如果是我們石頭堡人,一定不會不認識這人的。”
木五聽他這般回到,卻不回答那人究竟是誰,就知道他是想要賞錢,於是伸手進懷裡掏了十幾文錢扔給他道,“還不快快說來。”
店小二乾乾一笑,說道,“謝客官賞。那人叫趙五,是我們這石頭堡的一個腿子,也叫包打聽,平日裡常替人打聽些事情或者跑個道兒送個信兒。人是看着差了點,但是人品還是不錯的,給人辦事,也沒聽說差過。”
木五點點頭,笑道,“小二哥兒給我上壺好酒來,再替我去叫他一聲,就說我請他喝兩杯。”
“哎,好嘞。客官你稍等啊。”小二高興又賣出一壺好酒,樂顛顛的上了酒後,就出門去叫了那趙五。
趙五已經在路邊蹲了大半日,早就飢腸轆轆了,正犯愁今日的吃食要從哪裡出,聽說有人請喝酒,當然立刻就跟過來了。他也是經常和陌生人打交道的,所以也不怯場,衝着木五拱拱手,說道,“這位兄弟,你找我一定是有事要辦,可是我實在腹中飢餓難忍,先容我吃塊餅,如何?”
木五哈哈一笑,倒有些歡喜他的直爽,當真和他的外表十分不符。於是,毫不介意的擺擺手:“兄弟不必客氣,儘管吃飽就是,我的事情不急。”
趙五再次道謝,然後坐下,甩開腮幫子就吃上了。木五又讓小二上了兩個葷菜,一盤餅,這才坐在對面,慢慢喝着茶水,等他吃完。
過了好半晌,趙五纔打了個飽嗝,滿含感激的衝着木五拱拱手,“兄弟,謝謝你的盛情款待。不怕你笑話,我都有兩三日曾吃飽了,今日可算補回來了。兄弟如果有什麼我能幫得上的,儘管開口就是。”
木五招手給他倒了杯茶,問道,“趙兄弟,說來咱們還算有緣,我在家裡也是行五。只不過,我姓……王。按說,兄弟在這城裡也算是個熟識的,生意應該也不錯,怎會落到……呃,此等境地。”
趙五臉一紅,微帶尷尬的說道:“兄弟有所不知,這城裡雖說外地人來的不多,但是,都知道我趙五門路熟,所以,我賺些辛苦錢,也勉強能餬口。但是,我前些日子跟人玩了兩把牌九,一時沒收住手。嘿嘿。”
木五跟着哈哈一笑,低頭喝了口茶,掩下眼裡的厭惡。因爲李生一事,夫人嚴令家裡衆人不可以參賭的,如果有發現就立刻發賣出府。其實,夫人不下命令,衆人也都不會賭錢的,白日裡有活要忙,晚上都在東廂習字寫算,拼命多讀書,都盼着有一日能象木三幾人一樣,替夫人看顧一間鋪子,做個風光的大掌櫃。至於銀子那更是要好好攢起來,將來娶媳婦時好多置辦東西啊,哪捨得就拿出去輸給人家了。
這趙五人品雖然不錯,但是隻要沾了賭就算完了。自己一會兒說話還是要小心些,別讓他看出什麼名堂,壞了事情。
“趙兄弟,我找你來,是想向你打聽一點事情,你放心,銀錢好說。”
趙一眼睛一亮,連忙說道,“王兄,請說,這石頭堡,別的不敢說,從脈我是極熟的。”
木五沉吟了一下,“不瞞趙兄弟說,我家老爺前些日子去世了,閉眼之前想起以前曾經受一位朋友的幫助,一直沒有機會報答,於是,就留下遺言,要我們少爺務必幫他找到這家人家,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回報的。而這家人家就在你們石頭堡,據說姓顧,好像家裡兒女很多。”
“顧?這城裡姓顧,兒女也很多,就是西街的顧老頭兒家了,他家五兒一女,在這裡也算大家族了。王兄,要找的可是他家?”趙五不愧是包打聽,在腦子裡把城裡的顧姓人家濾了一遍,立刻就得出了一個最相近的答案。
木五似乎微帶苦惱的皺了皺眉,說道,“我們老爺臨終時,也沒說的太仔細,所以,我一時也說不準,貿然找上門去,也不好。不如,兄弟給我說說顧家的情況,我聽聽可有符合之處。”
“好,要說這顧家,不只我熟,這城裡很多人也都知道。他們家老父子是嗅們這附近戍邊營裡伍長,專管馬匹,也算是個極豪爽仗義的人物。他家幾個兒子也都極勇武,雖說有時候也打個架什麼的,但是,我們這裡因爲是依託戍邊營所建,所以民風尚武,喜歡動手打架也不算什麼壞事。但是,他們家出名的卻是因爲他們家的女兒,顧六娘。這顧六娘自小喪母,極得父兄疼愛,所以這性子就不是太好,極霸道潑辣,和他們家住在一條街上的鄰居沒有不被她罵上門過的。我們這裡雖然男女大防看得不是很重,但是,誰家娶媳婦不想娶個賢惠溫柔的,所以,這顧六娘都過了二十還沒嫁出去,顧老爺子沒辦法,就在他手下的兵裡挑了個極老實懦弱的做女婿,成親後也照舊住在孃家。那人實在是個軟蛋。據他們家鄰居說啊,那顧六娘照着一日三餐的打罵他,他也不敢回嘴,有一次他正在街上和人說話,顧六娘一聲喊,他嚇得當時腿軟就跪在地上了。別提笑死多少人了。”
木五配合的笑了笑,然後不着痕跡的引着他往下說,“這人可是太軟弱了,不過,兩口子過日子,一方多忍讓一下,日子也過得順些。”
趙五果然撇撇嘴,扭頭看了看四周,無人注意他們,一副極神秘的低聲說道,“兄弟,你有所不知,這顧六娘前年跟夫君回婆家了,但是,不到一年就被休了回來,據說是因爲不孝,還被下過大獄的。顧老爺子花了不少銀子才把她撈出來。顧家那幾個兒媳婦本來就和她不合,這次又因爲她把自己那點兒銀子盡數花盡,更是恨她。聽說,他們家一日一小打,三日一大打。後來,還是顧老爺子受不得吵鬧,主張分了家,幾個兒子每月拿錢糧,他帶着顧六娘單過。
可是,沒過得幾個月,顧六娘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富貴氣,吃喝穿戴都要好的,把顧老爺子也氣到了,索性搬回兒子家去住。顧六娘自己沒有銀子,最後只得四處給人縫洗衣衫。不過,她以前實在得罪太多人了,也沒有多少人願意把活計給她做,所以也就勉強餓不死。我們這裡如果誰家裡閨女不聽話,老人都會教訓一句,你再不學好,到時候就會像顧六娘一樣。”
木五揮手又叫小二上了壺酒,然後勸趙五喝了幾杯,見他眼神有些飄忽,知道他差不多半醉了,於是又問道,“那顧家幾個兒子還是不錯的,能孝敬老爹,還願意出銀子搭救妹子,是個有情義的。”
“哈哈,這可說不好,那顧大、顧二、顧三、顧四都還算不錯。可是那顧五可是個愣頭青,前些日子不知道怎麼跟戍邊營裡的一個把總的小舅子扛上了。把人家打的胳膊都折了,顧老爺子舍了老臉上門去賠罪,幾個兄弟又出去借了二百兩銀送去,這才把事平了。”
木五心裡一動,這可是正瞌睡的時候,天上掉下來個枕頭,簡直巧了。這一家子缺銀子纔好,這樣纔會對虎子那些家產寄予厚望啊。
木五心裡有了底,又勸說着趙五喝了幾杯,打探了顧五的一些情況之後,才裝作一臉遺憾的說道,“我們老爺說他那摯交一家都是讀書人,所以,這顧老爺子一家恐怕不是我要找的人。不過,兄弟說了這麼久,我聽着也有趣,也不能讓兄弟白辛苦了。這是一兩銀子,兄弟收下留着以後買酒喝吧。”
趙五喝得腦子有些暈乎,本來聽說,顧老爺子一家不是木五要找的人,他還很失望,以爲今日沒有錢拿了。沒想到,今日這位主顧如此大方,居然還是付了銀子,而且比平日裡要多上一倍有餘。當下,收起銀子,連連作揖道謝,末了,搖搖晃晃的出了門去,不知道是不是又找人試試運氣去了。
木五上了樓又換了一套衣服,打扮的好似一個普通小客商的模樣,然後出門去了西街。路上花了一文錢問了一個孩童,順着他的指引,找到了顧五家門外。三間正房帶耳房的小院,看上去十分窄小。
木五站在不遠處想了想,就去敲了敲隔壁院門半開的那家院門,院裡有一五十幾歲的老婦坐在木凳上補衣服,聽見門響,就起身問道,“誰啊?”
木五拱手施禮,笑道,“嬸子,我是過路人,天氣炎熱,口中實在乾渴,等不到去尋茶樓,嬸子能不能給碗水喝?”
那老婦一見是個頭臉端方的年輕後生,和自家那出門做工的兒子年紀差不多,心裡就一軟,笑道,“進來先坐吧,我去給你端水。”
木五道了謝,等老太太端了水來,狠狠喝了兩碗,才微微羞窘的說道,“讓嬸子見笑了,我實在太渴了。”
老婦擺擺手,一臉笑容的說道,“沒事,沒事,你們這些年輕後生喝起水來都是這般,我家那兒子,有一次一口氣喝過五碗水呢。來,先坐一會兒以,肚子裡都是涼水趕路,小心犯了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