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怎麼了?”黎叔在前邊提高嗓子問。
蘇默梨回過頭,才發現自己已經與黎叔他們落後了許多,連忙快步跟上,不敢再回頭。
回到繡坊,蘇默梨還有些心不在焉,連林韋邦問她在布莊的情況,她也沒反應過來,一臉茫然。
以爲她不舒服,林韋邦二話不說就命她回去休息,不許再待在繡坊。她也沒了心情,便乖乖的聽話回去。
林夫人在家休息了一會兒精神便好了許多,此時正坐在院子裡曬太陽,聽林韋興背書。
林韋興也是心不在焉,林夫人問一句,他想半天才回上半句,氣得林夫人直哆嗦,見到蘇默梨氣才稍微消了點。
“梨兒,怎麼自己回來了,邦兒呢?”
“娘,哥還在繡坊,我先回來的。”
“姐姐,你回來了,那陪我玩好嗎?”
林韋興見她回來了,馬上興奮地過去拽着她的衣袖不放。
蘇默梨望了一眼臉色逐漸陰沉的林夫人,知道不是答應他要求的時候,連忙有些無奈地把他的手拿開,推辭道:“別玩了,還是先把要背的書背了,娘都看着你了呢。”
“不要。姐姐,我不要讀書!我要姐姐陪我玩!”
林韋興像個孩子般朝她撒着嬌,又拉着她的衣袖,讓試圖離開的她沒辦法挪動腳步。
“興兒,別鬧!”蘇默梨咬着脣,似嗔似惱,還暗暗用眼角餘光注意了下林夫人的神色。
“姐姐——”林韋興依舊不依不饒。
這時,一旁靜觀其變的林夫人再也看不下去了,臉一拉,呵斥道:“就知道玩,上個月的縣試機會就這樣被你白白糟蹋了!那麼大個人了,還不分輕重,你羞不羞?”
“娘——我又不想當狀元,你就別讓我去參加那些考試了,行嗎?”林韋興扁起嘴,一臉不樂意。
“胡鬧!你上個月要是縣試過了,再過幾個月,就可以參加府試了!”林夫人呵斥着,怒形於色。“你看現在,又要等明年了!”
“娘,興兒沒通過又不能怪他,他長那麼大也沒見過那種場面,心裡自然慌張,發揮失常……”蘇默梨幫腔道。
“明年我也不考!”林韋興斬釘截鐵地說道,一臉不屑。
“梨兒你看,你還淨護着這個混小子!都怪我平時疏於管教,才讓他越來越沒規矩,你這當姐姐的就不能消停、消停,讓我教訓、教訓他?”林夫人一聽更火了,轉身叫茗冬去取藤條來。
林韋興見他娘真火了,一臉惶恐,撒腿就跑,未了還回頭瞪了蘇默梨一眼。
“姐姐,你能不能別總是不該說話時幫腔,老是火上加油?”
林夫人見狀,馬上大聲吩咐道:“曾叔、阿福,把前後門都給堵上,別讓二少爺跑了!”
沒一會兒,茗冬便拿着藤條回來了,林夫人毫不猶豫就往蘇默梨房間的方向快步急走。
至於爲什麼?
因爲只有那邊的牆最好爬,牆角下堆了一堆用剩的磚頭。
蘇默梨趕過去時,林韋興一半身子已經掛在牆上,像只蜘蛛一樣奮力地想把腳蹬上去,林夫人正在底下拿藤條抽着他還來不及伸到安全位置的腿,抽一下,他便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模樣好不可憐。
“混小子,一點出息都沒有!我乾脆把你的腿打斷算了,那樣就不用你去考什麼功名了!”林夫人一邊打,一邊痛心疾首地罵道。
蘇默梨連忙上前去拉住她,柔聲勸道:“娘,別打了,再打下去,興兒的腿真斷了。”
林韋興見有人幫他說話,頓時像捉住救命稻草般,在上面哀嚎得更加厲害,求饒起來:“哎喲,娘,別打了!別打了!……”
“給我下來!”林夫人的氣稍微消了消,停了下來,命令道。
“不要!下來你又要打我!”林韋興就是不肯下來,死死抱住圍牆。
“下來!”林夫人繼續命令。
“不要!”林韋興依舊拒絕。
“娘,您消消氣,就別嚇唬他了,讓茗冬把藤條拿下去吧!”蘇默梨想把林夫人手上的藤條拿走交給茗冬放回去,但氣急攻心的林夫人就是不鬆手。
於是,兩人一直僵持着,蘇默梨想勸也勸不住。
“娘,你們這是怎麼了?”
剛好回來聽到消息的林韋邦,有些詫異地盯着已經坐在牆上的林韋興。
“邦兒,快把這混小子拽下來!”林夫人一見林韋邦,馬上迫不及待地把他推向前去,吩咐道。
林韋邦看了一眼一旁束手無策的蘇默梨,偷偷嘆息,但還是走上前去勸林韋興。
“興兒,你先下來吧,別再氣娘了。”
“不要!除非你叫她先把藤條收起來!”林韋興見自己的另外一個靠山也來了,氣勢開始大起來,討價還價道。
見林韋興不讓步,於是,林韋邦只好轉向林夫人。
“娘,要不您先把藤條收起來,興兒怕您打他,不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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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夫人盯了坐在圍牆上一臉倔強的林韋興好一會兒,弄得林韋邦和蘇默梨都緊張得屏氣凝神時,她終於深吸了口氣,氣勢緩緩降了下來,默默的把手中的藤條遞給了身後的茗冬。
一場鬧劇,終於落幕。
“哎喲……哎喲……疼……疼死了!”林韋興趴躺在牀上,齜牙咧嘴的□□着。
蘇默梨拿着藥進來,見他那副模樣有些哭笑不得。“叫你乖乖聽話,你就是不聽,娘在氣頭上還氣她,活該!”
“我就是不想讀書嘛!”林韋興反駁道。
“知道了。藥擱這裡,等會兒,哥會過來給你擦藥。”蘇默梨把藥放在桌上,準備往門邊走去。
“不要!我要姐姐給我擦!”被揍成這樣,林韋興還是改不了自己的小孩子脾氣,任性地要求。
“說什麼胡話?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應該知道男女有別的道理吧?”蘇默梨有些生氣地嗔道。
“姐姐不給我擦藥就算了,讓我疼死好了!”見她絲毫沒有留下來的意思,林韋興賭氣地扁嘴。
“你就忍一忍吧,哥很快就過來了。”蘇默梨依舊不理會他欲擒故縱的小把戲,已經走出了門,正準備幫他帶上門。
“哎喲……疼死了!” 林韋興見狀,馬上誇張地叫了起來,眉頭皺得緊緊的。
蘇默梨無奈地暗自搖頭,正準備關門,裡面的那個活寶一着急,掙扎着想起身,突然“撲通”一聲,從牀上摔了下來,摔了個四腳朝天,坐在地上哀嚎起來。
“哎喲,好疼啊!哎喲……”
蘇默梨有些傻眼地盯着他,沒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連忙走進去扶起他。
“姐姐終於肯回來了,還以爲姐姐不管我了呢!”林韋興委屈地瞪着她。
“傻瓜,你是不是故意惹姐姐心疼的?”蘇默梨聽他這麼說,心裡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不免語氣有些惱怒和無奈。
“哪有?我是真的不小心摔下來的!”林韋興一臉無辜。
“好了,乖乖的躺着吧。”蘇默梨把他扶回牀上,柔聲哄道。
“那姐姐別走?”林韋興拽緊她的衣袖,撒嬌道。
“又耍小孩子脾氣了?你到什麼時候纔像個大人呀?”蘇默梨見他還要無理取鬧,板起了臉。
“原來我在姐姐眼裡已經是大人了?”
林韋興莫名的一臉欣喜,讓蘇默梨好生納悶。
“當然是大人了!哪有那麼大的人了還耍小孩子脾氣的?大人要懂事持重,懂嗎?”蘇默梨見他似乎很喜歡被人當成大人看待,連忙循循善誘。
“真的?那好,我不耍脾氣了!”林韋興有些得意忘形地鬆了手。
再見到楚風,是在繡坊,他來運走事先約定的一批繡品。蘇默梨當時正在催促畫工快點把素圖繪出來,楚風剛好從她身旁走過。
覺察到有人經過,她擰頭,卻只見那人落拓的背影,那襲青衫如青竹般凜然。
她略微失神,隨即腳不聽使喚跟了上去。
“楚爺留步!”
突然聽到有人喚自己,楚風停下了腳步,擰回頭,臉上還殘餘迷惑。
“楚爺留步!”蘇默梨再次喚道。
“蘇姑娘有事嗎?”
“楚爺上次匆忙,尚未告知小女交貨的期限……”
“哦,抱歉。”楚風有些困窘地笑了笑。“六月十八在下再來取繡圖,姑娘覺得這時限如何?”
“沒問題。”蘇默梨毫不猶豫地回答。
六月十八距此尚有三個多月,將繡圖趕製出來應該不成問題。
“讓姑娘費心了。待他日老母壽辰,定請林夫人和姑娘一同赴宴,希望姑娘屆時莫要推搪。”
蘇默梨點點頭,問道:“楚爺這是要回蒼溪鎮了嗎?”
“是呀!蒼溪鎮距此雖不遠,一個半個時辰便可到,可是出來三五天了,綢緞莊的生意總得回去顧,一幫老幼婦孺也惦念着……”
蘇默梨禮貌地笑了笑,不知滋味,連忙道:“楚爺出來那麼多天,夫人恐怕很是擔憂,還是早些上路爲好!”
楚風見她一副就要拒人於千里的模樣,不由笑了。
“不瞞姑娘,在下夫人逝世已有六年,在下現在尚是鰥夫之身。”
“對不起,小女失言了。”蘇默梨聽罷,連忙道歉。
“不知者無罪,姑娘不必太在意。”
“楚爺保重。”
繡坊的工人已經將繡品全數搬上了貨車,蘇默梨不好再耽擱他的時間,連忙向他福了福,轉身往回走。
楚風望着她的身影,略微失神,思緒似乎飄向了遠方。這疏離淡漠的女子真的是個不由人覬覦的童養媳嗎?爲何他會有一種從未有過的錯覺,彷彿有那麼一天她會對着他笑顏如花……罷罷罷,多想無益!他如何能有幸換得這女子的青睞?
蘇默梨也在思忖。那個有着一雙魅惑人心的桃花眼的男子,自己的失神是因無法抗拒那迷濛魅惑的雙眼,還是那溫婉如春風的笑容……轉念之際,她又搖頭。不不不,再想無由!他只是一個過路商客,怎會與她有多餘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