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先一路緩轡徐行。給衆人介紹着周邊的風土人情,他見聞廣博,講得是生動有趣,衆人聽得津津有味。
行不多時,到了市鎮邊上,轉過道小山,面前豁然開朗,一處大湖出現在眼前。中秋已過,湖中只餘一角殘荷,枯褐寂寥,卻更顯湖面更爲開闊,別有一番晚秋景色。
湖中有堤將湖一分爲二,堤中有虹橋相連,那小的一半湖裡,半依着岸半在水上建着一處甚大的庭院,麴院勾欄,頗具情致,對面大湖裡有個小島,不時有鷗鳥飛起,湖面上有些小舟花船在遊蕩,遠遠的就聽見笑語歡聲。
朱景明見了讚道。“江南果然風景別緻,移步換景,這個地方叫什麼?”
朱景先道,“此湖名爲平鷗湖,那處庭院叫湖中仙,是家酒樓,也兼住宿,可是這方圓百里內第一銷金窩。他家的魚做得甚是鮮美,堪稱一絕。這時節魚蟹肥美,咱們先到那兒用飯,然後下湖划船遊玩一番,你們覺得可好?”
“好!”朱景行首先附和道,“到時咱們分幾條船,賽上一回,再賭個彩頭,順便許了下回的東道,這幾日可就都有得玩了!”
朱景仁也興致勃勃道,“這法子好!許久沒划船了,我的手也癢了。”
朱景明搖頭道,“這個我可來不了,北方湖少,我不會划船。”
朱景先笑道,“景明你怕什麼?咱們一個人會的帶一個不會的,不就成了。”
朱景行道,“就是!划船甚是簡單,只有你有兩把子力氣,就沒有劃不動的。”
朱景珊聽到。從車窗裡探出頭道,“我也要劃!”
安寧忙道,“我也去!”
朱景先笑道,“你們彆着急,會帶你們去的!”
朱景清道,“反正輸了也不過是個東道,我還盼着有這機會請大夥呢!”
朱景先道,“景清這話說得好!輸的人要請客,贏的人也要有獎賞,你們說賭些什麼好呢?”
朱景行道,“我們在家時是這麼賭的,參加的人每人出一樣東西,不拘什麼作爲花紅,或是隨身的飾品,或是應承辦件事情都行,只不許是金銀就行,誰贏了,誰就全部拿走。”
朱景先合掌笑道,“這法子好,也有趣,那咱們就一言爲定了!”
此處夥計不似別處。衣衫整齊乾淨,人物也斯文伶俐,遠遠見他們過來了,忙迎上前來笑道,“諸位公子好!請問有訂座麼?”
朱景先道,“我要二樓的醉仙廳。”
夥計笑道,“原來是熟客,恕小的眼拙。幾位請!”
迎着衆人進了酒樓,進了二樓正中最大最敞亮的一間廂房,整面牆的窗戶推開,湖中秋色一覽無餘,看得人神清氣爽。
夥計見他們一行衣飾華貴,料非常人,便笑問道,“幾位公子可要賞花麼?咱們這兒新進了好些時令花色,許多還沒從未擺出來過,倒是不錯的。”
“好啊!”朱景明一時不明其意,接道,“那有什麼好花就擺上來吧。”
朱景先道,“景明,這花可不是那花。他是問你要不要姑娘坐陪,你們要麼?”
衆人都笑了起來。朱景明臉紅了,忙不迭地道,“不要了!不要了!”
朱景先道,“這也沒什麼,你們若是願意,可以請幾位姑娘隔欄彈琴奏樂,這裡姑娘們的琴技倒是不俗的。”
“多謝公子誇獎!”那夥計笑眯了眼道,“要小的去請哪幾位來呢?”
朱景先還沒答話。宇文天牧皺眉道,“景先,你對這裡很熟呀,是不是常來風花雪月?小蓮子,你這相公不老實哦。”
安寧怔道,“什麼叫風花雪月?”
“別理表哥,咱們過來坐,你們若不要那就算了吧。”朱景先拉着安寧先坐了下來,“你不喜歡吃魚麼,我今天多點些魚給你吃。”
衆人笑着坐下,夥計捧上菜單,朱景先很快就把酒菜給點了。
不一會,夥計上了酒,酒一開壇,香飄四溢。
朱景仁道,“大哥,這是女兒紅吧?”
朱景先笑道,“景仁好靈的鼻子,正是女兒紅,配着螃蟹卻是正好。現在時間尚早,咱們慢慢吃了飯,再下湖划船,”
宇文天牧聞了聞酒道。“南方的酒水香是香,味道甜甜的,不如我們北方的夠勁兒!”
朱景仁道,“表哥,今兒上的可是十八年的女兒紅,後勁足着呢,你可別小看了。”
宇文天牧道,“一個酒名兒怎麼起得這麼古怪?”
朱景亞道,“表哥,這酒是南方風俗,生女之時所釀的黃酒。埋在桂花樹下年,待女兒出閣時起出待客,所以名兒叫做女兒紅。”
宇文天牧道,“那若生了兒子呢?”
朱景亞笑道,“若是兒子,便叫狀元紅了。”
宇文天牧道,“這卻有些意思。”
很快夥計們先端上熱水,給衆人淨了手,然後端上紅通通、熱騰騰的螃蟹來,每隻都佔着大半盤子大小,威武雄壯,隨之還附着小工具。
宇文天牧問道,“這些工具是幹什麼用的?”
朱景仁道,“這是蟹三件,專司拆蟹的,更講究些的便要用蟹八件了,咱家裡便有。”
宇文天牧道,“吃個東西還弄那麼複雜,我可不會用!”
朱景明道,“別說表哥在關外,就是我也不大會用哩!”
朱景仁笑道,“那你們瞧我的!”他拿起工具,不一時,熟練的把自己面前的大螃蟹給拆了出來,剔出一堆雪白的蟹肉和金黃的蟹黃,那剩下的螃蟹殼依舊擺成完整模樣。
朱景先道,“景仁好快的身手!”
朱景仁笑道,“兄弟們別見笑!我呀,就喜歡琢磨吃喝這一套。景珊,你要不要?我把這拆好的給你。”
朱景珊道,“我不要,我要自己拆纔好玩呢!”她自己動手拆了起來,邊拆別吃,拆得亂七八糟,卻玩得不亦樂乎。
朱景先笑道,“珊妹說得對,吃這東西。就是要自己拆纔有趣,不用學景仁那一套,想怎麼弄就怎麼弄吧。”他動手給安寧拆了起來,卻也拆得整齊漂亮。
羅玉娥見衆人都拆得似模似樣,自己實在不好意思象朱景珊那麼拆,便道,“景仁公子,你把你拆好的給我吧,我可不會拆。”
朱景仁笑道,“能爲羅姑娘拆蟹,在下榮幸之至。”他把拆好的那堆蟹肉遞到了羅玉娥面前。
宇文天牧把自己的盤子遞上前道,“景仁,你把我這隻也拆了吧。”
朱景仁調笑道,“表哥,你若是姑娘我也幫你拆,你是麼?”
衆人都笑起來,宇文天牧收回盤子,忿忿罵道,“重色輕友!”
朱景仁笑道,“這也沒錯啊!自古便有明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況是羅姑娘這樣醫術高超的才女呢?”
宇文天牧瞪了他一眼,自己動手胡亂拆了起來,弄得兩手腥黃,卻半天也沒吃到多少肉,他不耐煩道,“這玩意兒怎麼這麼麻煩的?”
朱景亞道,“表哥,我幫你拆吧。”
宇文天牧趕緊把盤子遞了上去。
安寧嚐了些蘸着姜醋的蟹肉,甚覺鮮美,正想大快朵?,可朱景先卻不許,“蟹性寒涼,你嘗一點便罷吧。”
安寧撅嘴道,“我還要吃!”
“不行!聽話!”朱景先直接把蟹肉端走了,將燙得溫熱的女兒紅給她倒了一小盅道,“這個是解蟹寒的,快喝了。”
安寧撅着嘴把那酒喝了,仍是眼巴巴的望着那螃蟹。
朱景先使個眼色,低聲道,“別鬧!”
安寧望了他一眼,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