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括這纔不言語了。忽又笑道,“那丫頭真不錯,心地真好,方纔三言兩語,便說得風兒把最心愛的蚱蜢都給放了。”他一時望着外孫道,“景先,這孩子可是個寶哩!”
朱景先眼神一黯道,“可惜她現在卻弄成這樣。”
宇文括一瞪眼道,“這樣有什麼不好?難道你們嫌棄?那外公便把她留下了,這麼好的丫頭,外公不知多喜歡呢!”
朱景先忙道,“外公,我不是這個意思!”
宇文括道,“我明白,你們是覺得她什麼都不懂,跟孩子似的對不對?”
朱景先點了點頭。
宇文括道,“那你就錯了,景先,這丫頭可跟你七舅舅不一樣,她心裡清楚的很哪。只是有些不好的事情、她不喜歡的東西,她不願意去想。不願意去明白罷了。”他一時嘆道,“若她真能跟在你身邊,倒是你的福氣呢!你瞧瞧她,誰見着不歡喜?任你有多大的煩惱,見着她還能愁得起來麼?”
朱景先似有所悟。
宇文括道,“慢慢的,你以後會明白過來的。走!咱們現在去瞧瞧羅小姐,再瞧瞧他們去!”
朱景先忙攙扶着外公出了門。
先到前廳,堡內來看病的家人已經排起了隊了,管家正帶人維持着秩序,井井有條。
見老太爺來了,管家忙迎上來道,“老太爺,羅大夫的醫術真不錯,不愧是西北第一名醫的後人,瞧過的沒有不說好的。所需的藥材,我已經派人去集市上採購了。另外,附近的鄉民,我已經派人去通知了,想來過些天會有更多人來,我想着今晚要不就連夜在府門外搭起棚子來,方便來的鄉鄰們等候。您看如何?”
宇文括點頭道,“你想得很周到。從明日起,棚外記得定時提供茶飯,讓家丁們好生招呼着。再有,派倆丫頭跟着羅小姐,聽她使喚。茶水飯點,提醒着點,你再注意下,到晚飯時便停住吧,別讓她太累着。”
管家道,“是,我馬上照辦。”
宇文括道,“咱們也別去打擾了,走,景先,咱們去牧場上瞧瞧。”
他倆騎馬到了牧場,遠遠的就聽見他們愉快的笑聲。藍天白雲下,朱景先首先就瞧見一個大紅的熟悉身影在牧場上追逐着羊羣奔跑,笑得無比燦爛,連看得人都不自覺帶着微笑。
過了一時,遠處有羣馬隊回來了,宇文括眯眼瞧了笑道,“你大舅和天牧他們回來了。”
馬上的人也瞧見了安寧,一匹棗紅色的馬當先衝了出來,到安寧身邊停下。
馬上的年輕人魁梧健碩,生得輪廓分明。黑紅色的臉膛豪氣干雲。他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驚道,“你是誰?是天上的仙女麼?”
安寧沒有回答,隻眼巴巴的瞧着他的馬。
宇文青風笑道,“天牧,你猜猜她是誰?”
宇文天牧道,“七叔叔,她是咱家的客人麼?這是哪家的姑娘?”
宇文天放搶着答道,“她是大表哥的姑娘。”
宇文天牧道,“景先的?景先來了麼?”
朱景先縱馬上前道,“表哥!”
安寧聽見他的聲音,轉頭就往他這邊跑去,見朱景先也騎着馬,更高興了,直接就撲上來道,“我也要玩!”
朱景先忙勒住馬,跳下馬來攔住她道,“小心傷着!”
安寧已經跑得是一頭大汗了,小臉紅撲撲的,眼睛卻比平常更加明亮。朱景先拿帕子先擦擦她這一頭的汗,才嗔道,“怎麼跑這一頭的汗?”
安寧卻指着他的白馬道,“大哥,我要那個!”
朱景先笑道,“你想騎馬麼?好,大哥帶你騎。”
他抱着安寧上了馬,自己再上去,一手扶着安寧,一手拉着繮繩。慢慢走向宇文天牧道,“表哥,這是小蓮子。小蓮子,這是天牧表哥。”
安寧叫道,“天牧表哥!”
宇文天牧道,“景先,你上哪兒找這麼個仙女回來,你上次匆匆離去,就是去找她麼?”
朱景先笑道,“是啊,不過她不是仙女,只是小蓮子,再平常也不過的丫頭。”
安寧指着宇文天牧叫道,“大哥,快跑!我要象他剛纔那樣跑!”
朱景先道,“好,大哥帶你跑一會兒,但你要抓牢,知道麼?”
安寧興奮的點了點頭。可朱景先還是不放心,想了想,解開腰帶,把安寧跟他牢牢綁在一起,這才道。“坐穩了,咱們要跑?!”
他一抖繮繩,白馬四蹄騰空便跑了進來,安寧激動的咯咯直笑。後面宇文青風瞧見着急了,跳着道,“我也要騎馬,我也要騎馬!”
“好!”宇文括也已經過來了,“天牧,帶着你七叔玩一會兒。”
旁邊宇文寶珠和宇文天放也鬧起來,“我們也要騎!”
“都騎都騎!” 宇文括呵呵笑道,指着剛歸來的馬隊道。“你們把馬讓他們玩會兒。” 一時幾人都上了馬,追逐着朱景先而去。
宇文青雄縱馬過來道,“爹,景先這回要那麼些馬,就是爲了那丫頭吧?”
宇文括笑道,“你看值得麼?”
宇文青雄笑道,“便是再加一倍也是值得的!”
夕陽下,一羣年輕人縱馬馳騁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一路灑下歡聲笑語。
宇文括感慨道,“年輕真好啊!”
宇文青雄道,“爹,您還不老!”
宇文括道,“爹還不老?你瞧,孩子們都這麼大了,你這個當爹的,別整天操心馬場上的事情,天牧也該給他尋門親事了。還有寶珠,不過我可真捨不得她啊。”
宇文青雄道,“寶珠還小,再等兩年吧!天牧倒是真要提親了,爹,回頭我就找媒婆,把方圓百里的好姑娘都打聽打聽。”
宇文括道,“正該如此啊。”
許久,才見他們轉頭跑了回來,白馬矯健,性子又烈,容不得別人跑它前頭,雖馱着兩人,也奮蹄爭先,率先跑了回來。
安寧激動的望着宇文括大喊大叫道,“外公,外公!我最快!”
宇文括笑道,“對,小蓮子最快!晚上外公跟你多喝兩杯!”
“好!”安寧也不知喝什麼,首先就應了。
等到了面前,朱景先讓安寧跟大舅也見了禮。一時待衆人歸來。大家一起回了屋。
下了馬,安寧猶自興奮不已,使勁瞧着那白馬,問道,“大哥,這馬叫什麼?”
朱景先道,“還沒起名兒呢?要不小蓮子想個名字?”
安寧道,“我不會!大哥起!”
朱景先道,“那叫什麼呢?你看它象什麼?”
安寧認真想了想,忽道,“它象小熊!”
朱景先撲哧笑道,“它哪裡象小熊了?小熊那麼小,還是隻狗。”
安寧道,“可是它們都很白!”
朱景先笑道,“那總不能管它也叫小熊吧?”
安寧道,“它比小熊大,叫大熊好不好?”
朱景先哈哈笑了起來,道,“哪有馬起這個名兒的?”
安寧撅起小嘴道,“大哥笑話我!”
朱景先眼神裡滿是寵溺,柔聲道,“好,小蓮子既然喜歡,就叫它大熊吧!”
“真的?”安寧的眼睛亮了起來。
朱景先拍拍白馬的脖子道,“嗯,你以後就叫大熊了。”那白馬似乎不大滿意,輕嘶了一聲。
安寧卻道,“你看,它同意了!大熊,你喜歡這名兒對吧?你可真好,跑得真快!比小熊快多了!”
旁邊衆人聽了無不啞然失笑。
回到堡前,瞧見管家已經指揮着人在搭棚子了。
宇文青雄問道,“爹,這是幹什麼?”
宇文括笑道,“託小蓮子的福,咱家來了位好大夫,可是無病堂羅家的後人,正在前廳坐診呢。她有心爲這一帶的百姓免費診治,爹便也做個順水人情,無非提供個地方,施捨些藥,搭這棚子便是方便這幾日附近鄉鄰過來瞧病等候的。”
宇文青雄道,“哦,原來是羅家的後人,那可真是失敬。天牧,一會兒請他也去瞧瞧你母親。”
宇文天牧應了。
一時進了前廳,卻見排隊的人比方纔更多了。
宇文括皺眉道,“怎麼這麼多人?快請管家過來!”
他們一行剛進了屋坐下,管家匆匆便趕了進來,“老太爺,有何吩咐?”
宇文括道,“不是說晚飯前便不再放號了麼?怎麼還這麼多人?”
管家咳地一拍大腿道,“老太爺,您不知道!羅大夫看了一些人回去後,一傳十、十傳百,來的人是越來越多。我本來已經說了晚飯前不再放人進來,可羅大夫非說別人來一次不容易,萬一有些急症呢?不能讓人白跑一趟。這才弄得越來越多,我正想着等您回來拿個主意呢!”
宇文括道,“這樣可不行,這麼多人得看到什麼時候?你過去瞧瞧,先把一些確實着急的病人留下,有些不太着急讓他們回去。要不,給他們寫了號,明早再來。往後,一個號也不許放了!這也太辛苦了!”
掌燈時分,在飯廳裡擺起了酒席,按胡人習俗,中間生起了篝火,四周陳設几案,大家圍坐一圈,更顯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