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劉良行都宿在書房。
開始青瓊還可以自欺欺人是因爲劉有德之事煩心,可劉良行的異常沉默和那淡淡的漫不經心的眼神,卻讓她既心慌又害怕。
維持一個謊言讓不安與內疚日日夜夜啃噬着她的心,那麼戳穿它的後果究竟是什麼?誰也無法預料。
在第四個晚上,青瓊終於鼓足了勇氣來到劉良行的書房,“少爺,我,我有話想跟你說。”她的聲音緊張得微微發顫。
劉良行把賬冊合上,看着她的眼神既痛苦又有些欣慰。
青瓊咬了咬脣,手扶着腰,慢慢地在他面前跪了下來。
劉良行沒有阻止。
沒有開口,青瓊的眼淚先掉.了下來,“少爺,對不起,我,我有件事騙了你。”話一出口,整個人似輕鬆了許多。
她抹了抹眼淚,平抑了下自己的.情緒道,“其實……其實青瑤不是公主!我,我說的是,現住在我們家的公主是青瑤。她,她跟我一樣,都是安寧公主的宮女。”
劉良行似是並不意外,平靜地道,“說下去。”
“我們,我們在羊腸溝那兒,遇到.了強盜。慌亂中,公主被賊人掠去了。我們怕被問罪,便把這消息瞞了下來。因爲,因爲沒人見過真正的公主,我和紅姑、青瑤三人商議,由青瑤假扮公主,嫁了過來。”青瓊她一口氣說完,不敢擡頭。
良久,劉良行方纔重重地嘆了口氣道,“你終於說出.來了。”
少爺,難道你,你早知道了?”青瓊詫異地擡起頭。
劉良行點了點頭。
青瓊囁嚅着,“那你,你怎麼不來問我?”
“青瓊,我一直相信你是一個好姑娘,把你當作身邊.最親近的人,我一直不願相信你會騙我。”
青瓊羞愧難當,低下了頭,“對不起!少爺,對不起!我.是有想說來着,可是,可是我發過誓的,不能出賣青瑤和紅姑的。”
劉良行嘆道,“青.瓊,你就爲了守着一句虛僞的誓言,竟能欺騙更多的人麼?就算你能欺騙得了別人,又怎麼能欺騙自己?”他頓了頓問道,“當你們剛過門時,我便有些生疑了,我雖沒見過安寧公主的面容,但總見過她的身形,你們之前在路上有幾次晚上出去散過步吧?”
青瓊點了點頭。
“那時我便注意到你們當中有一位女子雖作婢女打扮,但舉止卻與你們不同,隱隱猜到是她。後來幾次你們出去時,每次我都在後面遠遠跟着,怕你們遇到意外。”劉良行嘆了口氣道,“誰知後面爹又鬧出這等事來,我心中雖有些疑惑,卻也不好追查。”
“你應該想得到,你們在宮亭廟遇到的確實是朱家表弟。安寧公主公主與他家有些淵源,景先也留了意。他怕驚擾了你,特意去吳國走了一趟。查清楚了,纔跟我說起。我……我聽了心裡着實有些難過,怎麼連你都要騙我?”
“少爺……”青瓊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劉良行道,“青瓊,你心裡根本藏不住事。我早看出你有心事,卻始終沒有問你,一直在等你自己說出來。前日,你說有話對我講,我很欣慰,以爲你終於想通了,可最後你卻又變了卦。你知道我當時有多失望麼?這幾日,我不是故意冷落你,而是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
青瓊哭得更傷心。
“青瓊,你擡起頭來。”劉良行道。
青瓊掛着滿臉的淚水,擡起了頭。
劉良行定定地看了她半天,忽然擡手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打得青瓊眼冒金星,雪白的圓臉上頓時浮現起五道紅印。還沒等她想明白,又是一巴掌打在她另一邊臉上。
青瓊嚇得哭都不敢哭了,捂着疼得火辣辣的臉蛋,滿眼絕望,“少爺,你,你不要我了麼?”
劉良行道,“難道你就是怕我知道真相,不要你,纔不敢說嗎?”
青瓊點了點頭。
劉良行道,“我納你爲妾時,便知青瓊只是個丫頭,但你心地純良,對我又好,我也是真心待你的。我今日打你這兩巴掌,你記好了,第一巴掌是打你的不仁,負了公主,第一巴掌是打你的不義,欺騙於我!”他的眼中有怒火在燃燒,“你們當時爲了保命說了謊話,我不怪你們。可你跟了我以後怎麼還能瞞着我呢?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公主孤身一個女子,在外面將會遭遇些什麼嗎?若是遇到什麼不幸,你怎麼還有臉安心生活?即使她不是你的主子,只是認識的一個普通人,你也不能不聞不問啊!你我作了夫妻,你卻忍心欺瞞於我,任我的妻子流落在外,我卻懵然無知,還要等別人來告訴我,這不是陷我於不義麼?”
青瓊爬過來抱着他的腳,淚流滿面道,“少爺,我錯了!真的知道錯了!是我對不起公主,是我不好。少爺,你責罰我吧!”
劉良行搖頭悽然道,“大錯已然鑄成,責罰你又能挽回什麼呢?”
“我,我要去尋公主回來,向她賠罪,請她原諒。若是她不原諒我,我便隨了她去,一輩子做牛做馬服侍她。”
“茫茫人海,你又要去哪裡尋她?”
“公主她,她前幾日來過的!”
“什麼?”劉良行驚道,“你說什麼?”
“是真的,少爺!前幾日,就是青瑤回府的那天下午,公主讓家丁送了一隻香爐進來。那香爐原是紅姑在仙華宮用的舊物,當時跟着公主一起被劫走了。公主送回來時說是‘故主還給紅姑的’的,還說‘平安勿念’。若不是她,別人豈會這麼說?”
“她難道就爲了送一隻香爐回來?”
“不是的,公主的香爐裡,還裝了一包黃金。我也不知道她爲什麼送黃金給紅姑,紅姑說公主是拿黃金來贖麗妃娘娘的首飾,至於爲什麼,她沒跟我說。”
劉良行跺腳道,“那你怎麼不早說,你誤了大事了!她在哪裡?我要去尋她!”
青瓊道,“公主她送了香爐便走了,並不曾進府。”
劉良行道,“那天是誰與她說話來着?”
青瓊道,“是振興。”
劉良行扭頭就往外走,一腳剛跨出門,想想又轉過頭來,從地上扶起了青瓊。
青瓊道,“少爺,你,你會原諒我麼?”
劉良行嘆道,“你別胡思亂想了,我先去尋了人再說。”
尋了那日接待安寧的家丁,劉良行帶着他一起到城中尋找。跑了大半夜,終於打聽到一家客棧,幾日前曾經接待過這樣一個單身女客,但她住了一晚便走了,也沒說去哪裡。
夥計想了半天道,“那夫人好象曾打聽車馬行來着,恐怕是要僱車的。”
等到天明,劉良行派人去城中車馬行打聽,打聽了兩日,得知安寧確實僱了輛車往北走了,好象說是要去晉國。
劉良行得知消息後,趕緊提筆刷刷寫了封信,讓人送往香溪。
青瓊道,“少爺,你能原諒我麼?”
劉良行嘆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看着她憔悴消瘦的面龐,卻也不忍再加以斥責。想了想,又交待她,“這件事情,先瞞着紅姑和青瑤。”
他心下黯然,事已至此,劉家註定是要負安寧公主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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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復興又回了望仙鎮。
這次他不在意那些標記了,專門到客棧裡去打聽。跑了幾日,在一家僻靜的衚衕裡找到了同福客棧。
客套了一會兒,掌櫃的馬上就想起來了那個怨婦,“你剛纔說那男的姓什麼來着?”
周復興道,“姓秦。”
“我看看啊。”掌櫃的翻了翻賬簿,指着一處道,“真是姓秦呢!就是他,帶着夫人來的。”
周復興喜道,“他們人呢?”
掌櫃的小聲問道,“你到底是那兩人的什麼人呀?他倆是不是私奔出來的?”
周復興就着他的話道,“不瞞你說,就是哩!那姑娘是我妹子,父母不同意他倆的親事,沒想到居然就跑了!”
掌櫃的一拍大腿道,“哎呀呀!我就說這事有些不對勁,來來來。”他把周復興領到間空屋才道,“你妹子跟那男人來時,那男人好象還受了傷,就住了一日,第二日一早出了門就沒影了。可憐令妹是茶飯不思,等了快一個月音信全無。我見她可憐,倒經常開解她來着。”
“那真是多謝掌櫃的了。”周復興心中暗惱,當時明明自己就在望仙鎮,怎麼就沒想着到客棧裡來尋尋呢?
“好說好說。只是後來令妹這裡似乎有些不對勁了。”掌櫃的一指腦袋。
“她怎麼啦?”周復興心中一凜。
掌櫃皺眉道,“有些迷糊,可能是憂思太過吧。可她走的那天好象又明白了一些,但也不清楚是真明白了,還是暫時明白過來。”
“走?她去了哪裡?”
“她說她相公是晉國人,她要去晉國找他。
“什麼?”周復興急道,“她一個人上晉國?”
“是啊。”
“那她走了有幾日了?”
“怕有十來日了吧。”
“多謝掌櫃的,告辭了。”周復興不再多言,轉身出了門,也不顧夜色漸濃,便往晉國方向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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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仁八卦:晚七點左右加更,上一章虐了劉有德那個人渣,心裡好爽。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