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安寧午睡醒來,晴雲捧着個包袱進來,請她沐浴更衣的。安寧想着今晚這飯局定是要緊的很,也不敢怠慢。
沐浴後,安寧展開那包袱,卻見是套雪白的衣裳,從裡到外都是白色,便如天上的白雲一般柔軟,還帶着淡淡的芬芳。指尖拂過,光滑細膩的就象少女的皮膚,提起來,又輕薄得如同蟬翼一般。饒是在宮中,都從沒見過這麼好的料子。衣裳剪裁精良,並無過多裝飾,只裙襬用銀線繡了大朵的流雲,若隱若現,華美之極。
晴雲幫安寧換上新衣裳,拍了拍手,門外進來兩位婦人,一位手裡捧着脂粉盒,一位手裡捧着首飾盒。
晴雲先把那首飾盒子打開,裡面是一套白玉雕成的首飾,首飾不多,只有兩樣,一朵只比真牡丹花稍小的頭簪和一對白玉長耳環,耳環的墜頭也雕成小小的牡丹花,整套首飾雕琢得栩栩如生,花芯裡不知嵌着無色透明的寶石,在燭光的折射上,閃耀着炫目的光芒。
安寧驚道,“這麼貴重的首飾,也是大哥送來的麼?”
晴雲道,“正是,這玉牡丹可真漂亮,也不知大少爺從哪兒找來的?”
一個婦人上前,也不多話,便.把安寧的頭髮高高的挽了個宮髻。小心的拿起這牡丹,幫她牢牢別在髮髻正中,又拈起耳環幫她戴上。
安寧望着銅鏡,有些驚詫道,“這,這.也太華麗了吧?大哥不喜歡我挽這樣的。”
晴雲笑道,“姑娘別擔心,這兩位.大娘可是城中最會打扮的巧手了,她們說怎樣好看,定是有道理的。大少爺說了,今晚都聽她們的。”
此時,另一個婦人笑道,“姑娘,現在我來爲您上妝。”她.打開手中的脂粉匣子,裡面層層疊疊,竟分了許多個小格子,裝着各色脂粉,看得安寧是大開眼戒。
閉上眼睛,任由那婦人在她臉上塗塗抹抹。許久,那.婦人才道,“好了。”
安寧睜開眼來,卻見她們瞧向自己的眼神裡滿.是羨慕與驚歎。她轉頭照着銅鏡,自己也嚇了一跳。她知道自己的臉很美,可她從不知道,在精心打扮之下,她那張戴着人皮面具的清秀平常的臉竟然也能美得如此讓人驚歎。
晴雲抿嘴笑道,“.姑娘這樣子,總該能入大少爺的眼了吧。”她先送那倆婦人下去,不一時,又回來請安寧下去。
此時,天已黑了,樓上掛起了燈籠,安寧猶豫了一下,才走進房門。剛站在欄杆上,她便聽見下面的驚呼聲,是趙頂天,在樓下瞪大了眼睛望着她,滿臉的不可思議。
朱景先倒是一如往常的平靜,隻眼裡多了些淡淡的笑意。趁安寧下樓的工夫,他悄聲問向趙頂天道,“小弟,這和你那仙子比起來如何?”
趙頂天想了想道,“仙子還是更美些。不過六姐這樣,已經很象仙子了。”
朱景先有些遺憾,“原來還是差些。”心下不禁也有些期待何時能真正一睹安寧的芳容,孰料到真的相見時,卻已物是人非。
穿着這麼隆重的衣裳,安寧舉止間無意中就恢復了公主應有的儀態,更顯相得益彰。
趙頂天讚道,“六姐,你這麼穿,可真象月裡的嫦娥。”
安寧望向朱景先,略有些羞澀道,“大哥,這麼打扮會不會太華麗了?”
朱景先笑道,“就是要這樣纔好!你們倆記得,今晚赴宴時,顯得越高傲越好。有個決竅,就是看人只看頭頂,對人愛理不理。”
趙頂天撲哧笑道,“不理人倒簡單,若是走路只看人頭頂,腳底下可怎麼辦?”
朱景先道,“頭昂着,眼光適當往下瞟一眼就成。”
趙頂天笑道,“行,那我試試!”他今日裡面也是着白衣,外罩着紫色的長袍,長袍略顯透明,質地飄逸。高高束起的頭髮上,繫着鑲着一塊紫玉銀冠,也是俊美之極。
安寧讚道,“小弟今天可也真好看,比王孫公子都不差了!”
趙頂天習慣性地想撓撓頭,卻又怕弄亂了頭髮,手舉起了,又放下,扯扯衣袖道,“大哥非讓我穿成這樣,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朱景先傲然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說不定將來小弟成就還在他們之上呢!”
說得趙頂天更加不好意思了。
朱景先笑道,“待會兒出了門,你們可不能不好意思了!就當別人都不存在,就我們三人。”
“那可不行,還有我!”朱景明笑着,從門外走進來。他一進來,眼光首先就被安寧吸引住了,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朱景先略斜身擋住了他的視線道,“明弟,準備好了麼?”
朱景明這才眨眨眼道,“準備好了,爹孃已經在那兒等着了。”
朱景先道,“咱們是主人,可不能讓客人久等,走吧。”他回手扶着安寧出了門。
門外停了三輛馬車,清一色的黑色駿馬,車伕也是統一的棗紅色新衣。車身精緻華麗,尤以最後一輛最貴。
朱景先扶着安寧上了最後一輛馬車,回頭對趙頂天道,“小弟,你回來時,就乘這輛。”趙頂天點了點頭。他自上了中間這輛,
朱景明和趙頂天上了第一輛馬車。不待吩咐,三輛馬車輕快的跑了起來。
有一柱香的工夫,才漸漸停了下來,安寧一人坐在車內,覺得有些緊張。
曲溪風苑的大門口已有許多人站着,連朱兆稔也在其中。
朱家廣發請帖,特別是聽說朱家大少爺要來,交好的親朋好友,哪個不來捧場?誰不想見見這巨賈之家未來的繼承人?有心攀親的,更是把家中適齡的女兒打扮得花團錦簇一般,獻寶似的早早帶了來。朱兆稔暗自數了下,今晚各家來的女兒竟有三四十人之衆,都快趕上皇上選妃了。瞧得他是眼花繚亂,心中也不禁有些嘀咕,不知大侄子如何應付。
許多客人按捺不住,非要到大門口去等着見朱景先,朱兆稔無法,只得陪他們站在門口。
馬車一到,朱景明和趙頂天兩人先下了車,瞧見門口這陣勢,他倆也有些發懵。
朱兆稔對兒子使了個眼色,朱景明領會過來,悄悄一拉趙頂天的衣袖,兩人往中間那輛馬車走去。他倆身形相仿,打扮起來,趙頂天也不輸朱景明多少,許多人在那兒小聲讚道,朱家好一對美少年。
到朱景先的車門口,朱景明和趙頂天一左一右把車門打開,朱景先這才從車裡走出來。他今日穿着身暗緋色的衣裳,既沉穩又儒雅。此時他刻意散發出周身氣質,更加顯得風流倜儻。瞧見門口的陣勢,朱景先只微微一笑,立即就讓人羣安靜了下來。大家的目光全被這年輕公子吸引,覺得他的眼神是說不出的好看,每個人都覺得他在對着自己微笑。一時,衆人竟被他情緒吸引,也回報微笑。
朱兆稔瞧着心頭大慰,心道我朱府有此佳兒,當真是後繼有人!
朱景先下了車,對着人羣略一頷首,便轉身往最後一輛馬車走去。衆人跟隨着他的目光,難免有些疑惑起來,這位公子已是人中龍鳳,卻不知後面又是何人。
朱景先親手放下踏板,這纔開了車門,輕聲道,“六妹,來。”他伸手到車前,安寧沉了口氣,遞出手來。
外人先只見潔白如玉,如蔥尖般的一點纖指從車裡伸了出來,然後眼前一花,竟覺得如月宮嫦娥般的人物出現在了眼前。
感覺到安寧的指尖微涼,朱景先低聲道,“六妹別怕,記着裝腔作勢就行。”
這話逗得安寧微微一笑,在宮中這麼多年,別的不會,裝腔作勢卻是人人都精通的。她心情頓時安定了下來。
朱景先扶着她站定後,坦然的面對着前方那麼多人,卻只聽得一片倒抽氣聲。連朱兆稔心中都暗暗叫好,這女子上次見時,只覺儀態甚好,今日這麼一見,卻是令人驚豔。尤其那股風範,就是比起命婦公主來也不逞多讓。他立刻明白,侄子費這個心思,倒是比說什麼都強。待會兒只要把她往那羣女子當中一帶,估計許多人家都要啞口無言了。
望着安寧溫柔的一笑,朱景先牽着她便往大門口走去。朱景明和趙頂天跟在後面,趙頂天牢記着朱景先教他的話,故意高昂着頭,與朱景明並肩走着。這些人多有認識朱景明的,卻無人識得趙頂天,看這架式,紛紛猜測不知又是哪家貴公子。
夜風溫柔的吹拂起他們的衣襬,裙裾輕揚,四人一併行來,說不出的賞心悅目。尤其是安寧,配合着這身裝扮,如腳不沾地般,仿若一朵白雲輕輕巧巧的飄至衆人面前,竟有些飄飄欲仙的味道。
來至衆人面前,朱景先深施一禮道,“小侄無狀,累諸位叔伯兄弟久等,實是汗顏之極。”他語音誠懇,態度真摯,哪裡有人真心怪他?
旁邊馬上有人解圍道,“是我們心急,來得太早了!”
朱兆稔忙接道,“那現在就請諸位進去入席吧!”引着人便往裡走。一羣人簇擁着朱景先,真如衆星捧月般,進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