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樑夫人過來瞧女兒,見樑淑燕腫得如核桃般的雙眼,詫異道,“怎麼了,燕兒,誰欺負你了?”
樑淑燕不說話,只一下撲進了孃親懷裡。
樑夫人拍着她的背,半晌才問道,“是周公子?他惹你生氣了?”
樑淑燕既不點頭也不搖頭,眼淚又掉了出來。
樑夫人仔細端詳着女兒,嘆了口氣道,“我的燕兒,終於長大了。”
“娘!”樑淑燕哽咽的叫了一聲,卻又說不出話來。
樑夫人輕拭去女兒的眼淚,道,“燕兒,來,告訴娘,到底是怎麼了?”
樑淑燕輕聲道,“他,他喜歡別的女子。”說這話時,心裡怎會覺得酸溜溜的。
“啊?”樑夫人倒吸了口涼氣。
“不過,那女子嫁人了。”樑淑燕心裡似又有些快意。
“哦!”樑夫人舒了口氣道,“燕兒,.那你還擔心什麼?既然那女子都嫁人了,就沒機會了。可你不一樣,你實告訴娘,你是不是喜歡他?”
樑淑燕的臉紅了,“我,我也不知道!”
樑夫人笑道,“你若不中意他,那在.這裡吃什麼醋,還哭鼻子?”
樑淑燕低着頭,臉更紅了。
樑夫人道,“娘問你,你到底跟他.怎麼認識的?他怎麼就答應帶你出宮了?”
樑淑燕道,“我答應過他,不說的。”
樑夫笑道,“好好好,不說就不說。”她頓了頓又道,“娘倒.覺得這小夥子不錯哩,跟你也登對。”
樑淑燕道,“可他,他……”
樑夫人道,“現在他只是暫時心裡還沒轉過來。燕兒.呀,若是你真的喜歡他,就一定要好好的守住他,那你遲早會得到他的心。”
樑淑燕低着頭不說話了。
樑夫人道,“好了,大大方方的,跟娘下去。聽桂媽說,.你讓以後把飯都擺在樓下客廳裡是嗎?這就對了,跟他好好相處吧,人啊,這感情都是一天一天積累出來的。”
樑淑燕擦了擦.眼淚,重新洗了臉,樑夫人幫着女兒又撲了點粉道,“瞧!我的女兒這麼美麗乖巧,他遲早一定會喜歡的。”
周復興見樑淑燕下來時眼睛紅腫着,似有哭過的痕跡,心想着,自己不過說那麼兩句話,她竟就是爲這個哭了麼?卻見樑淑燕一如往常地跟他問好,周復興也不好多問什麼。只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又添了些莫名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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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說我們今天就能到晉都麼?”安寧按捺不住忐忑的心情,再一次問道。
朱景先從車前轉頭笑道,“瞧這天色,大概能趕在關城門之前到吧。”
趙頂天道,“六姐,姐夫家在哪兒呀?你知不知道?”
安寧點了點頭,“我知道的。”
趙頂天道,“那就好,咱們進了城,就直奔姐夫家,讓姐夫好好犒勞下我們。”
朱景先道,“小弟,你想讓你姐夫怎麼犒勞你?”
趙頂天笑道,“當然是先大吃一頓,然後洗個熱水澡,再舒舒服服睡上一覺。”
朱景先道,“這要求倒不高,六妹,能做到麼?”
安寧不加思索地笑道,“當然能!”
趙頂天道,“難得這麼高興,大哥,可不可以讓我再喝兩杯酒?”
安寧搶着答道,“當然可以!醉了都沒事!”
朱景先道,“六妹,你那帕子繡好了沒?”
“繡好了!”安寧從懷裡掏出絲帕,遞到朱景先眼前道,“大哥,你瞧,可好看麼?”
朱景先認真瞧了瞧,“嗯,真好看。”又遞還給她。
安寧喜滋滋的接了,又收回懷裡。
三人正說笑着,忽聽空中一聲驚雷,遠處飛來一朵烏雲。
朱景先皺眉道,“這雨不會落到我們這兒吧?”
趙頂天道,“看樣子,懸!”
安寧心中有些不快,“這老天,怎麼這時候想起下雨來?”
朱景先笑道,“這春日天氣就如少女情懷,最難琢磨。”
趙頂天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可都是攔不住的事情!”
安寧撅起嘴道,“哼,這臭天,他要真敢下雨,我就惱他了。”
朱景先道,“六妹,就是下雨,你可也別惱。春雨滋潤萬物,哺育衆生,若是今日趕上春雨,倒是好兆頭呢!”
趙頂天道,“大哥說是真好,在我們鄉下,也常說春雨貴如油的。六姐,你可千萬不能跟老天鬥氣!”
幾句話,說得安寧轉愁爲笑,“那看來,今日我倒要求老天爺賞我點春雨了!”
烏雲漸濃,天色漸暗,到了下午竟真的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來。下了雨,路上溼滑,馬兒行得就慢了,朱景先知安寧心急進城,一路催趕,可等到天黑,他們趕到城門下時,城門還是已然落鎖了。
把車停在城外,朱景先道,“真對不起,六妹,看來咱們得在城外等上一夜了。”
安寧道,“大哥,不怪你!這些日子,你們陪我已經趕得很辛苦了。要怨只能怨老天,這春雨再好,也不該這時節下!”
趙頂天道,“咱們這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碰巧就遇上了,也沒法子。”
安寧道,“小弟,有這麼着也叫巧的麼?”
趙頂天一扮鬼臉道,“那可怎麼辦?看樣子老天定是聽到我說什麼要洗澡的話,所以下了場雨。可他老人家沒想到,咱們是想洗熱的,可不是這涼的。”
安寧忙道,“大哥,小弟,你們快到車裡來避避雨吧。小心着涼!”
朱景先道,“沒事,這點小雨沒關係。”他是怕起嫌隙,特別又到晉都門口了。
趙頂天伸手抹一把雨水,也笑呵呵的道,“瞧,就當洗臉了。”
可那雨卻沒有要停的意思,反而更大了起來,打得樹葉嘩啦啦的響。安寧知他二人是爲自己名聲,便道,“大哥,你和小弟再不進來,我也出來陪你們一起淋雨了。”
朱景先道,“六妹,你身子弱,可不能出來!”
安寧撩開車門道,“那你們還不進來?”
朱景先擡頭瞧瞧天氣道,“那好吧,小弟,你進去。”
趙頂天搖搖頭道,“我在外面陪大哥。”
“那好,咱們一起進去吧。”朱景先無法,只得和趙頂天一起擠進車裡。這車廂甚是狹小,三人擠在一處,便有些摩肩接踵。朱景先和趙頂天身上的外衣已經都溼透了,兩人擠在車門外,怕沾溼了安寧。
安寧把包袱解了開來,“大哥、小弟,你們快把溼衣裳脫下來吧。包袱裡都有換的,若是着涼了可不大好。”
朱景先和趙頂天對望一眼,心想,你在這裡,咱們怎麼換衣裳?
安寧會意,笑道,“你們換,我閉上眼睛,不瞧你們。”她真用兩手捂住了眼睛。
朱景先想了想道,“那行,小弟,咱們趕緊換!”
二人迅速換了乾衣裳。
這一晚,三人擠在車廂裡,聽雨打車篷,說說笑笑,溫馨與信任讓小小的車廂裡充滿了脈脈溫情。不知不覺間,趙頂天枕着朱景先的腿,安寧靠着朱景先的肩,都漸漸睡着了。
天亮時,朱景先最早醒來,趙頂天和安寧還靠在他身上,他微笑着,想抽出胳膊和腿,卻不料又酸又麻的感覺令他忍不住低低輕哼了一聲。
安寧先睜開了眼睛,揉了揉眼道,“怎麼了?”
趙頂天打了個哈欠,也醒來了,瞧見朱景先皺着眉苦笑,奇道,“大哥,你怎麼了?”
朱景先道,“胳膊腿都麻了。”
安寧連忙伸手開始給他揉着胳膊,趙頂天給他捶着腿,這不動還好,一動更是麻癢得難受,朱景先苦笑道,“看來大哥我是無福消受弟妹的服侍,不行,快住手!”
趙頂天放了手,安寧卻依舊給他搓着,道,“大哥,你忍着點,一下就好了。”她搓了搓手,又給他捶了捶腿。她手上的力道比趙頂天輕多了,感覺沒那麼難受。好一會兒,朱景先才恢復過來。
趙頂天道,“大哥,你晚上幹嘛不把我們挪開?”
朱景先道,“瞧你們睡得那麼香,怕驚醒了你們。”
趙頂天道,“大哥,你真好!”
朱景先笑道,“這就算好了?那這好大哥太容易當了。”
出了車廂,外面早已雲消雨散,經過一夜的洗禮,四周的樹葉兒格外青翠,慢慢滴着的水珠在晨曦裡的映照下,如一顆顆剔透的明珠,熠熠生輝。深吸一口清新溼潤的空氣,連心情也跟着愉悅起來。
“今天是個好天氣呢!走,進城!”朱景先駕着馬車,趙頂天騎了雪額,三人高高興興地來到城門下,等不多時,見城門吱吱呀呀地開了。
那守城的兵士見他們這麼早就守在門外,問道,“呔,你們是幹什麼的?”
朱景先道,“各位大哥,咱們是進城做買賣的。”
“做買賣?做什麼買賣?”那士兵追問道。
朱景先道,“布匹買賣。”
“布匹?”士兵道,“怎麼沒瞧見你帶着貨物啊?”
朱景先道,“我家有些生意在城裡,我過來瞧瞧。”
士兵追問道,“哪家店鋪?”
朱景先猶豫了一下,才道,“北大街上朱家老店。”
那士兵想了想道,“那兒確實有家布匹店,那行,你們進去吧。”
朱景先趕着馬車進來了。
那士兵猶在後面想着,北大街上朱家老店……忽地,他靈光一閃,那不是“花衣裳”麼?難道這小夥子是他家的夥計?哎呀!那可真好福氣呀,能進那家店鋪,可比他在這裡守大門喝西北風強多了。
這士兵跺足不已,早知道該問他要點賞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