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背水一擊
“你,給我跪下!”一個瘋子的聲音又再響起,雞明悠悠的說。
我不吭聲。我知道這是一隻顛狗,一隻像顛狗的瘋子,說什麼都沒有用,我想我要死了,我看到眼前並肩作戰的兄弟,一個倒在身旁,一個也在虎哥凌厲進攻下失去了攻擊能力,是勇八,還在拼命,是全力以赴的拼命,是雖敗猶榮的拼命。
“你他媽聽到沒有?跪下!”
我已經絕望了,我知道我要死了,看到勇八被虎哥一下下打倒在地,又一次次爬起,我心頭燃起熊熊怒火,我甚至慢慢站了起來。
雞明怒罵起來:“你條撲街啊,你聾了吧!如果你老婆被人攪你會怎麼樣?我不動你們我還是男人?我還怎麼帶我的兄弟?我還怎麼做這個大哥?你聽不聽到!”
說完見我無甚反應,從口袋掏出一把水果刀一刀插在我左腳外側,我只感覺到一股火炙的熱從大腿傳來,我一下倒在地下,用力忍住不叫出聲來。
雞明狠勁踢了我一腳不再管我們徑直向勇八走去。這時勇八又一次被虎哥打在地上,但他還是堅強的站了起來,頭上掛着汗珠混着血一滴滴向下淌,雙手握緊拳頭,兩眼死死盯住虎哥。雞明拉開虎哥,虎哥一聲不吭走回隊列。
“跟我好嗎?我覺得你還行。”雞明又展開他迷人的笑容。
勇八沒有作聲。雞明再問,勇八還是不作聲。
雞明怒了:“你是想找死!”
勇八也笑了,輕輕咧開嘴一臉的不屑:“你讓我打斷一隻手,再在大腿上插一刀,也許我會考慮跟你的。”
雞明一腳將勇八踢倒,勇八慢慢起來,雞明不斷將勇八打倒。我的淚水開始在眼眶打轉。記得魯迅說過:中國一向就少有失敗的英雄,少有韌性的反抗,少有敢單身鏖戰的武人,少有敢撫哭叛徒的弔客;見勝兆則紛紛聚集,見敗兆則紛紛逃亡。戰具比我們精利的歐美人,戰具未必比我們精利的匈奴蒙古滿洲人,都如入無人之境。我今天親眼目睹一個人在單身鏖戰,明知輸了仍奮勇反抗,我想我一輩子都會記住這個名字,記住這個魯迅所說的武人---我的兄弟陳勇。今天我們栽了,對方只出動了四個人就打敗了我們幾十人,如果不是親眼目睹又有幾人會相信,還有和我一起玩的兄弟就這樣明哲保身的置身事外,那欺軟怕硬的吹水佬敏佬,那一觸即潰的“乞丐兵團”,那撫手強忍疼痛的文彬,那從大腿傳來的劇痛,都在抽打着我的心,如果有來生,雞明我一定拿你命,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天色漸發黑,烏雲已靜靜飄散,濃霧從林間慢慢籠罩下來,漫延在每個人身上。我和文彬坐在地上,旁邊是雙手翹在胸前的虎哥,一字排開的三十幾個馬仔站在我們身後。眼前的雞明已將勇八踢到離我們三四十米遠的小橋邊,雞明已經打得有點不耐煩了,用力踢了勇八一腳,停了下來,轉身伸出手示意拿水管給他,虎哥馬上從地上撿起一條水管,正想過去交給雞明,突然面色大變。雞明見到虎哥神色有異常,立馬轉身,但已經遲了,只見勇八右手從後袋掏出一把彈簧刀快速地插入雞明的小腿。雞明大叫一聲,腳往後抽,勇八向後一個打滾,跑向橋邊。虎哥大叫一聲“上呀”,飛奔過來,所有人都向雞明跑去。勇八已一縱身跳入河中,我見所有人都跑去看雞明,機不可失,馬上拉起文彬想向後面的林子跑去。
我們剛擡起腳,就聽到“轟”一聲響,是槍聲!接着是一聲斷喝:“站住!”我心中一震:是槍聲,那個混蛋竟然帶了槍來,勇八,勇八會不會出事?
我趕緊停下來回頭一看,只見到雞明拿着一支手槍,剛纔是向河中勇八跳水的方向射擊,現在已掉轉槍口對着我們。文彬也在我前面停了下來,我們都有點木然了,畢竟我們還是剛畢業不久,哪裡試過被一支槍指着,而且還是開了一槍正冒着硝煙的黑洞洞的槍口。
疲憊的我絕望地癱坐在地上,旁邊一樣癱坐着看上去痛苦不堪的文彬,正忍受着骨頭撕裂的苦楚。我們默默無言對望了一眼,我看到的是一雙充滿無助、迷惘的瞳孔,接着大家都重重地低下了頭。
天空除了烏雲什麼都沒有剩下,只留下發狂的雞明接近神經質的狂嚎,久久地迴盪在空曠的江面,還有那三十餘尊目無表情的空洞的軀體,靜靜地立在四周,有如無物......
我和文彬分別被人五花大綁押在摩托車上,我的頭腦已經開始麻木,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將一堆東西扔在一個門口,努力睜開眼睛感覺到是個醫院,然後聽到一個聲音說:“他手骨折了,傷好重,扔......走......留一個。”然後我昏昏沉沉的隨着摩托車的行進一起一伏,我感覺自己就是一隻被屠夫拉去屠宰綁在車子後座的死豬,甚至死豬都會比我幸福,因爲它已經沒有神經,感覺不到任何痛苦,而我,我的心如同一片死灰,但我依然感覺到它在一下一下地跳動,是那種問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無奈。我還能有什麼渴望呢......
“的”......“的”,間隔五六秒,就有一滴水珠順着牆邊的水龍頭滴落。屋頂有一盞搖搖欲墜的燈泡,由一條纏繞了無數灰塵的電線連接着,在微微的晃動着。昏暗的燈光把十多平米的屋子渲染得如同監獄,襯着四處環繞的蜘蛛網將恐怖氣氛推至**。我被五花大綁在地下蜷曲着,頭輕輕的貼在地板上,我感覺到有一絲絲涼意。腳上被小刀刺傷的部位已經止住了血感覺不到痛意。我用力掙扎一下腳,腳儘管蜷曲着,依然頂着靠近牆的一個三層架子,上面歪歪的放着一些廚房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