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如斯奈何
生活一天天過去,人在同一個地方生存總會相遇。有一天我就遇到了志龍。
那是一個尋常的下午,我離家四、五十米的路口,在以前經常和志龍、勇八三人呆的馬路口遇到了他。當時他倚在一輛女裝摩托車旁邊和志鋒、連城等七八個人一起,每個人腳上都穿着一雙軍靴,是當年很潮流的穿着,一眼看去整齊劃一的倒還挺威風。志龍身邊還有一個嬌小的女孩子,齊齊的劉海,一笑起來就露出個蘋果臉。
“天偉!天偉!”志龍在我前方十多米處大聲喊叫,一如從前。
我恍惚又看到了從前的我們,我走近他們,心裡有點激動。
“天偉好久不見你了,怎麼不找我玩呢?”志龍手搭着身邊女孩的頭髮高聲說道。
“沒有,最近有點不舒服。”我有點不自然地說。
“不舒服就看醫生嘛!”志龍還像以前一樣大大咧咧的。
這一刻,我彷彿感覺我們又像以前一樣腦海中活現當年的影像:在高一的某個下午,我們職中家電班正在上電子課,外面驕陽似火,秋蟲在“知了”、“知了”的大聲啼叫。我趴在倒數第三排的桌子上無精打采的聽着老師在講着枯燥的電子數據,好無聊唷,我將書本壓在低垂的頭上,合了一下眼,又馬上擡起頭。不知什麼東西打了我一下,我一回頭,看到志龍坐在後排靠後門位置用一個紙團扔了我一下,樣子還裝得一本正經的。
我趁着老師轉身在黑板上寫字時回頭小聲問:“幹嘛!”
“出去!”
“怎麼出去呀?在上課!”我皺眉回身用手指了指老師。
“看我的,你跟着我。”志龍嘴巴大張大合輕輕的向我示意。
只見志龍趁着老師轉身時,拿着書包從教室後門出去,跨過石頭砌成的陽臺圍牆跳了下去。後門是教室陽臺的盡頭,我們的教室在二樓,後門陽臺靠着山有一個土坡,從上面跳下去大概有兩米多高,志龍就是從那跳下去的。
我見到志龍跳牆走了,我也收拾書包,同桌是一個很乖很善良的男孩,他拉着我的手勸我不要走,我堅定的對他示意,然後也趁老師轉身寫字時飛快的向後門跑去從圍牆上跳了下去。
“呀!痛死人了,從這麼高跳下來。”我蹲在地上不停的用手揉着雙腳的腳眼。
“你搞什麼呀,這麼慢呀!快手點啦!走,我們去打機!”志龍蹲在地上書包掛在脖子上慢悠悠的說......
就一剎那工夫,我就回到了現實,我的思緒一下子打斷了。
“你在想啥呢?怎麼不說話?”志龍推了推我。
這時志鋒面對着我笑笑說:“偉哥,好久不見了,最近在哪裡高就呀?”
我腦海裡馬上浮現出志鋒說過的話“哥前哥後三分險。”記起與雞明擺場前,志龍不知道同雄哥溝通了什麼,而志鋒又和志龍達成了什麼樣的共識。我明顯感覺到我與志龍、志鋒他們之間橫亙
着一條分界線我盯着志鋒嬉笑的臉,沉默了。
連城在旁邊從煙盒裡面抽出一支菸,像往常一樣拿出來遞給我說:“天偉,來,整一支。”
我擺了擺手。連城有點尷尬地把煙
放回煙盒。
氣氛在這一刻變得有點尷尬,志龍回頭和女孩打鬧嬉戲。
“走了,有事!”我擡起頭,對志鋒說完轉向志龍點點頭。
志龍停住和女孩子打鬧也向我點頭示意。
然後我轉身離去,這一刻,我知道我們已經回不到從前了......記得我和麗君分手後的第二個晚上,我、勇八、志龍三人坐在士多店,志龍還在安慰我,說要不要找人去扮流氓讓我英雄救美,我白了他一眼沒有哼聲,心情很是不爽。勇八拿起啤酒說幹完這支就好了,喝醉了就會忘記女人,只有兄弟,今朝有酒今朝醉,天掉下來當被蓋......好像纔是昨天的事,轉身的一剎,我的視線開始有
點模糊。
日子難耐,我有時會經過以前我們一羣人玩的地方,想起以前的日子。一天,就是那百無聊賴的一天,我經過一間機室門口,見到有一個人正在大聲的向我這個方向吆喝。我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正是那個阿華的表哥蛇頭,那個我認爲是下三流的角色,此刻蛇頭如平常般穿着黑背心,高高的顴骨上戴着一副黑得反光的蛤蟆墨鏡,正指着我大聲喊叫。他身邊的三四個馬仔立馬向我這邊衝過來。
我還未作反應,四個馬仔已經跑到我面前,蛇頭慢悠悠的踱過來,頭擡得老高老高,太陽照射在蛤蟆墨鏡上偶爾發
出一剎光輝。我心裡面開始緊張起來,
上次擺場他被我們打得不輕,那個二世
祖阿華被我打得不敢出來玩了,這個仇算是結下了。
“靚仔!你不是很牛逼的嗎?你們不是人多嗎?人呢,人呢,在哪?”蛇頭的頭像一隻眼鏡蛇一樣誇張的向四周轉了一圈,皮笑肉不笑的說:“就你一個?”
我站在馬路邊,盯着他的蛤蟆墨鏡,看着他誇張的表情,心裡面快速地盤算着,眼神向馬路兩邊張望,一輛滿載垃圾的泥頭車飛快的從遠處駛來。
“上次那筆帳我們要怎麼算呀?你--說--呢?”蛇頭最後那三個字拉得老長老長,頭還向我伸過來,一副討債的無賴樣。
“啪!”蛇頭臉上重重捱了一個響亮的耳光,接着我的腳用力向他肚子蹬去。
蛇頭哪裡想到我會動手,一點防備都沒有,痛得他“噢”的大叫一聲捂着肚子,蛤蟆墨鏡一下飛出去摔在地上。他身邊的人也想不到我會出手,還未來得及反應。我已從滿載垃圾的泥頭車前飛快地穿越馬路,泥頭車剎了一下車,剎不住,車上的司機高聲咒罵着。我越過馬路向前面的巷子跑去,轉瞬間就不見人影,只留下罵罵咧咧的蛇頭和他手足無措的馬仔。
轉過巷子,我心裡面充滿了無奈和仇恨。我無奈因爲蛇頭說得對,現在還有誰會幫我出頭,誰會與我並肩作戰,連蛇頭這樣的角色都能追得我滿大街跑,以後我還哪敢再跑來這邊混呀!我恨雞明,因爲他,令我失去了所有的兄弟朋友,因爲他,我受到這樣的屈辱,擡不起頭做人,雞明,我要你血債血償!還我兄弟!還我美好的生活!還我心中的榮譽!還我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