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分文理科這件事終於在夏季的第一場雨之後緩緩落下了帷幕。大家都很關心自己會被分到哪一個班級。那時候聽校方的意思是要從文科裡選出一個尖子班,從理科中選出一個尖子班作爲重點培養的對象。不管學文學理,如果誰有幸能進入這兩個班級,就相當於一隻腳已經踏進了大學的校門,那時候學生們還很少有走關係送禮的,家長也大都是老實本分的人,也極少有人拖關係……

高一級有六個班級,分成四個理科班,兩個文科班,其中一、二班定爲文科班,三、四、五、六被定爲理科班。學校裡掐頭去尾將一班定爲文科尖子班,六班定爲理科尖子班。那段時間搞的每個人都人心惶惶的,當然章婉芯也是一樣的。

如果按照期中考試的成績章婉芯在班裡排名第七,如果一個班抽十個人,那麼四個班就是四十人,聽校方的意思是尖子班總共招四十五人。那章婉芯也有可能擠進去,可是章婉芯知道她之所以能在班裡考到第七名的成績,完全是因爲政治和語文拉的分,如果單單物理的成績的話,她可能就排到二十名了吧,所以這纔是章婉芯比其他人更加擔心的原因。

每天看見有同學往教務處跑去,章婉芯的心都跟着揪的緊緊的……然而每次回來的同學都說排名沒出來時章婉芯的心又莫名的一放鬆,章婉芯每天都在這一張一弛的煎熬日子中度過,有時章婉芯都懷疑這長期以往下去她的心臟還能不能受的了……

一天午後迎來了這年立夏以來的第一場雨,電閃雷鳴間,淅淅瀝瀝的雨絲澆灌着乾渴的大地,同時也將這些少年煩躁不安的心裡跳動的小火苗熄滅。

章婉芯坐在教室裡寫作業,然而一顆心卻緊緊懸在了剛剛跑去看分科進程的同學身上,這時,突然一個聲音冷不丁的在教室門口嘎然響起,頓時在教室裡引起了軒然大波!

從教務處回來的那位同學說:“各班的分科名單下來了!”她彷彿從前線歸來的勇士一般給大家帶來了最勁爆的消息,聽到這個消息後所有人都如一窩蜂似的向她涌了過去……

章婉芯寫字的筆一頓,等到她也想圍過去的時候已經被其他同學圍的是裡三圈外三圈,因此她只能垂頭喪氣的重新回到座位上……

這時凳子被人從後面踢了一腳,接着傳來嶽文強略帶嘲諷的聲音,“原來你也有在意的事啊,我還以爲你是火燒屁股都不跑的人呢……”

章婉芯這時候沒心思跟嶽文強貧嘴,只一心希望自己能進尖子班。這時,和嶽文強關係要好的李佩從人羣中探出頭來對嶽文強喊道,“嶽哥,你夠牛啊,都進重點班了……”

“那是!”嶽文強得意的笑着說,然後又順勢踢了章婉芯凳子腿一腳說:“等進了重點班咱倆坐同桌好不好?”

章婉芯轉頭表情僵硬的說:“你可別亂說,我能不能進重點班還不一定呢……”

“怎麼不一定,你比我成績好,我都能進你肯定進了!”

見章婉芯不說話,嶽文強又說:“這樣吧,我讓佩子幫你也看看!”於是嶽文強又對着李佩喊,“佩子,幫我前面的這位也看看……”

“好!”李佩比了一個OK的手勢然後又一頭扎進去,過了不長時間再次探出頭來說:“分三班了!”

三班?!章婉芯從來沒聽過比這更恐怖的消息,她覺得那消息就如同一顆地雷把她瞬間炸的四分五裂!

大腦陷入一片空白,整個人呆若木雞一般,過了好久章婉芯纔開始想這件事,分三班了?

呵!怎麼就分三班了?……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只是在聽到嶽文強都分進了尖子班之後,心裡是那麼的不甘,同時內心又被一種絕望深深籠罩着,這下嶽文強該笑死她了吧?

“嗤!”章婉芯突然笑了一下,第一次覺得她和嶽文強是如此不同,是呀!又怎麼會相同呢?他是他媽生的,她是她媽生的,本該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個體,她非得跟嶽文強比一下,有什麼可比的呢?嶽文強不用爲了生活費到揮汗如雨的生產線上打工就可以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她能嗎?嶽文強不用每天死命用功讀書就可以輕輕鬆鬆的進重點班,她能嗎?和嶽文強比起來,她什麼都不能,什麼都不能……

章婉芯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也許是嶽文強平時太愛欺負她了,太愛看她笑話了,所以在她的心裡纔會如此的介意嶽文強對這件事的態度,這時果然聽到從身後傳來嶽文強的聲音,“章婉芯,你不會在哭吧?”

章婉芯在心裡獰笑道,看吧,這麼快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嘲笑她了,雖然那聲音聽起來沒有章婉芯預想中的張狂!然而卻激的她胸中的怒火蹭蹭蹭的往外冒。

章婉芯不知哪來那麼大的火氣,只感覺心裡所有的委屈都往外涌,她轉身拍着嶽文強的桌子大聲喊,“對!我就是在哭,那有怎麼樣?這下你滿意了吧,高興了吧,我所有的辛苦都白費了,這下你開心了吧!……”她語無倫次的說着連她自己都聽不懂的話,眼淚終於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章婉芯並不知道當時說完這些後嶽文強是什麼反應,只記得她轉過身的那一刻全班同學都在齊刷刷的看着她,而她就像一隻喪家犬一樣從他們的視線中狼狽的逃離……

雨後的空氣是溼潤而清新的,然而章婉芯的心情並沒有好轉,關於她分到平行班的事,還有剛纔她毫無章法的亂髮脾氣都讓她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這時章婉芯多麼希望有一個人可以對她這樣說,章婉芯沒事的,一切不愉快的事情都會過去的。然而事實卻是這樣的……

這時,樹林裡傳來一陣樹葉嘩啦作響的聲音,一個瘦高的身影朝章婉芯走來,他的身上帶有青草般的香味和空氣中的泥土味混爲一體,聞得久了讓人心曠神怡!

他在章婉芯的身側坐下,修長白皙的手指不時的玩弄着手裡的樹葉,彷彿對她的悲傷視而不見!

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兩個人在一起的情景,卻從來也沒有想到會在此時此境和他以這樣的方式相對!

在章婉芯看來,她寧願任何一個人看到她狼狽不堪的模樣也不願是他,可是人生就是如此,哪有那麼多事事如意的事情呢?

章婉芯以爲他會安慰她,沒想到他會說:“痛嗎?你是不是覺得連嶽文強都能進重點班爲什麼你不能?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明明很刻苦,很努力的在做好每一件事情,可爲什麼好處都讓別人得了?你是不是曾經因爲某些事情嫌棄過的你的家庭甚至是你的父母?你是不是試圖想通過自己的一些努力來改變現狀到頭來卻發現完全無能爲力,你是否每天都在自卑和恐慌中艱難度日?所以,即使在別人看來一點點的打擊你也受不了,你覺得不是你技不如人,而是老天爲什麼對你這麼不公平呢?”他望着她,輕輕的說。

望着章婉芯恐慌的眼睛,辰龍輕輕笑出了聲,他望着她,章婉芯第一次發現他的眼睛不再清澈乾淨,而是猶如狼的眼睛一樣犀利睿智,這和之前她影響中那個溫文爾雅的學子風範完全不同。

辰龍接着說:“很奇怪我是怎麼知道的吧,因爲我和你是同樣的一種人,曾經我也被自卑弄的喘不過氣來,也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來改變自己的命運,也一度認爲只要有付出就一定有回報,每天都被那可憐的自尊心搞得暈頭轉向……可是我又比你幸運那麼一點點,我遇到了一個人,她開導我,鼓勵我,從此我對我的人生觀有了新的看法,其實人沒有貴賤之分,作怪的只是你自己,有些事情你自己不在意了,那麼誰也不會在意……分到三班又怎樣?聽說過鶴立雞羣的故事嗎?不是每個分到六班的人都會成爲鶴,也不是每個分到平行班的人都會成爲雞,好好努力,總會有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的。”說完這些,辰龍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像是鼓勵又似安慰,然後站起來朝外走去!

“等等!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你,分到哪個班了?”

辰龍的腳步一頓,然後留頭微笑,那樣子又回到了那個溫文爾雅玉樹臨風的模樣,他說:“分到哪個班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要懂得珍惜學習的機會!”

然而多年來,章婉芯依然記得那個在樹林裡跟她說這話的男生,也是這句話一直激勵着她一步步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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