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不了了之

江彬在接到正德皇帝的旨意之後,心下不由得暗喜:這真是一箭雙鵰的好事啊!不僅可以在皇上面前立一大功,又全了朋友之義。這份差事辦好了,皇上的賞賜自不必說了,馬昂兄妹自然也不會忘記這份人情的,將來如果這孩子能夠得登大寶的話,那我們江家一定會繼續飛黃騰達的,說不定還可以封侯拜相呢。

想到以後的種種好處,江彬不由得心花怒放,他連家都沒顧得回,一出皇宮便直接去了馬昂家,迫不及待地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們。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事情完全脫離了他可以控制的軌道。

當他跟馬昂兄妹說那位皇親已經同意領養孩子,要他們小心養胎時,等分娩之後便來接孩子的時候,沒想到馬昂竟然笑着說:“江兄,你是不是弄錯了啊?”

江彬疑惑地道:“什麼意思?你當初不是說要給孩子找一個好父親,給他一個名分的嗎?現在既然有那樣顯赫的人家願意收養他,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我當時的確是這麼說的沒錯,但江兄似乎是誤會我的意思了?”

江彬不悅地皺眉道:“我理解錯了?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馬昂悠然道:“我當然希望孩子可以生在一個顯赫的家庭,可以明真言順地長大成人,但是如果只是領養孩子的話,那我妹妹該怎麼辦呢?你也知道,小孩子是需要母親來照顧的,做母親的也不能沒有孩子啊。”

江彬不可思議地望着馬昂兄妹道:“你……你的意思是……要他娶你妹妹?”

馬昂一拍掌,笑道:“沒錯。江兄果然是個聰明之人,一點就通,難怪能得聖上如此寵信了。”

江彬深吸了口氣,冷冷地道:“這不可能。你妹妹雖然長得很美,但是她現在這個樣子,即使是一般的人家也不見得願意娶她,更何況是……是皇親貴族了,所以要那人娶你妹妹是萬萬不可能的,我勸你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吧。”

馬昂絲毫不已爲意地道:“江兄先不要這麼快下定論嘛,或許事情還有轉機也說不定呢。”

“不可能。”

“對一般人來說,這確實是不太可能,但如果是對一向都不將世俗放在眼中的聖上來說,那就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了。”

江彬震驚地道:“你……你說什麼?”

馬昂輕笑着道:“我說那個人如果是當今聖上的話,那就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了,你說是嗎?皇上要做什麼事,又有誰敢阻攔呢?”

“你……你是怎麼知道我說的那個人就是皇上的?”

“這太簡單了。雖然我現在閒賦在家,但在朝中還是有幾個朋友的。我聽說皇上最近正爲了立儲的事煩惱不已,所以纔會跟你提起我妹妹的事的。皇上剛跟衆大臣在朝堂上商量立儲之事,不久江兄便來找我,這豈不是不言而喻的嗎?試問這世上除了當今聖上之外,又有誰能讓江兄這麼盡心盡力呢?”

“這麼說,當初你來找我,也是早有預謀的了?”

“別這麼說嘛。俗話說: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我爲自己的未來打算,這也是人之常情嘛。況且,江兄也沒有什麼損失啊。你放心,你這份人情我是不會忘記的。”

“現在不是考慮將來有什麼好處的時候,而是……皇上他根本就不會答應的。既然你消息如此靈通,那你也應該知道皇上爲薛涵青所做的一切吧?現在皇上的整顆心都在薛涵青身上,除了她之外,是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要不然他早就找其他的女人幫他生孩子去了,又怎麼會爲了子嗣的事而愁眉不展呢?”

“這個江兄可就說錯了。如果我妹妹還是完璧之身的話,皇上確實是不可能答應娶她的,但是現在她有了身孕,情況就不一樣了。”

“有什麼不一樣的?”

“正因爲皇上不肯背叛薛涵青去找其他的女人,所以纔會想要領養一個孩子,那我們就有機會了。”

“世上的孕婦多的是,又不是隻有你妹妹一個,你們如果要求太高的話,會得不償失的。”

“這個我心裡有數。這種事情,關乎皇家的顏面,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如非萬不得已的話,皇上是不會隨便換人的。江兄,這件事可是關乎我們兩家今後的命運啊。如果辦不好,江兄也是有責任的,但是如果辦好了,也是受益無窮啊。雖然這事是有些困難,但我想江兄這麼聰明的人,總還是會有辦法的,是嗎?我想,江兄也不希望我將這不光彩的事傳揚出去吧?到時候萬一皇上震怒,那江兄可就……”

“你……”江彬強忍住怒火,沉吟了片刻道:“這個你讓我再好好地想一想。”

“那在下就靜候江兄的佳音了。”

離開馬府後,江彬暗罵馬昂陰險狡詐,陷自己於不義,但事到如今,也別無他法,只能想辦法說服正德皇帝娶馬昂的妹妹了,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啊。

第二天,正德皇帝一見到江彬,便着急地問道:“怎麼樣?事情都辦妥了嗎?”

江彬遲疑地道:“這個……孩兒已經跟他們說過了,但是其中出現了一點兒問題,所以……”

“是什麼問題?很難辦嗎?”

“其實……這個說難也不難,只要乾爹肯點頭,那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否則……事情就有點兒難辦了。”

正德皇帝皺起眉頭,不耐煩地道:“到底是什麼事啊?有話就快說,別吞吞吐吐的。”

“是。這個……事情是這樣子的。都怪孩兒當時沒有問清楚,所以才……原來馬昂不止是想要給孩子一個名分,還要……還要給她妹妹找一個好的歸宿,想要兄憑妹貴,謀個一官半職的。”

正德皇帝危險地眯着眼睛道:“你的意思是要朕娶那個女人?”

江彬硬着頭皮應道:“是。”

正德皇帝想都沒想,直接怒吼道:“這不可能。如果要娶別的女人的話,天下什麼樣的美人沒有?朕又何必找一個孕婦呢?”

江彬偷偷擦了擦額上的冷汗道:“孩兒也跟他們說這不可能了,但是他們仍然不死心……”

“那就直接換人不就好了,朕就不相信除了他們家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聰明伶俐的男孩了。”

“話雖如此,但是……”

“但是什麼?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瞞着朕的?”

“孩兒不敢。那個……馬昂他不知聽誰說乾爹您正在爲立儲的事煩惱,猜到孩子是要送給您的,所以……他威脅孩兒說,如果不能說服乾爹娶他妹妹的話,就要將這件事宣揚出去……”

正德皇帝聽了大怒:“真是豈有此理!他算是什麼東西,竟然敢威脅朕?”

江彬急忙勸解道:“乾爹請息怒。馬昂他雖然膽大妄爲,但是他說的也不無道理啊。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則會有損乾爹您的威名的。”

“難道朕還會怕他們不成?他們要是膽敢胡言亂語的話,朕就殺了他們全家,看還有沒有人敢再亂嚼舌根。”

“乾爹雖然手握生殺大權,殺幾個人並不在話下,但是如果就這樣隨隨便便滅人滿門的話,會招來非議的。”

“這怎麼能說是隨便呢?像這種目無君上、大逆不道之人,難道不該殺嗎?”

“該殺,當然該殺。但是,乾爹,這原因我們可不便說出口啊。那些不明內情的人當然會以爲乾爹您是在濫殺無辜了。”

正德皇帝氣悶地道:“那你說該怎麼辦呢?”

江彬心中暗喜,急忙道:“以孩兒之見,乾爹不如就先順了他們的意,等以後再慢慢找機會收拾他們。”

“不行,朕不能做對不起青兒的事。”

“乾爹,您只要做做樣子就可以了。只要您不碰她,那就不算是對不起薛小姐了。”

“可是……”

江彬繼續再接再厲地勸解道:“乾爹,小不忍則亂大謀,您要以大局爲重啊。您想一想,只要娶了馬昂的妹妹,即使仍在一邊不管,他們也無話可說,你不但可以繼續跟薛小姐在一起,而且也不用再爲立儲的事而煩惱了,何樂而不爲呢?”

正德皇帝爲難地道:“可是,萬一青兒她不理解,生氣不理我了怎麼辦?這豈不是得不償失了嗎?”

“薛小姐是個明事理的人,只要您事先跟她解釋清楚,不會有事的。”

“那……朕試試吧。”

正德皇帝將事情的原委跟薛涵青說了一遍,便緊張地在一旁等待她的答覆。等了半天,見薛涵青仍沒有什麼反應,正德皇帝心中暗暗擔憂不已,急忙道:“青兒,要是你不願意的話,那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真心要娶她的。至於立儲的事,我們再想其他的辦法好了。”

薛涵青沉吟道:“你覺得這樣做妥當嗎?既然他們現在就有這麼大的野心,將來得勢之後那還了得?這萬一我們要是離開了,孩子又那麼小,那這大明的江山,豈不是就成了馬家的天下了嗎?到時候他們又豈會放過我們呢?你難道不擔心江山易主嗎?”

“這些我也都考慮過了,你放心,我是不會坐視他們這般胡作非爲的。我只是想暫時穩住他們,等孩子生下來以後,便尋個理由處置了他們,這種貪婪的人留着始終都是個禍害。”

薛涵青不忍地道:“他們雖然可惡,但是也罪不至死吧。”

“青兒,你實在是太善良了,總是不忍心傷害別人,但是有時候是不得不狠心一點兒的。我如果不殺他們,以後恐怕會出大亂子的,爲了天下百姓和皇家的威嚴,他們是非死不可的。”

薛涵青無奈地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一切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正德皇帝不忍見薛涵青不開心,伸手將她攬入懷中道:“青兒,如果你實在不忍心殺他們的話,那我就饒他們一命,改爲終身□□好了。”

薛涵青搖了搖頭道:“不必了,我不想因爲我的一時不忍而爲大明留下後患。即使你下旨將他們終身□□也不能確保萬無一失,皇宮裡是沒有秘密的,如果孩子將來長大了,得知了他的親身母親還尚在人世,一定會將他們放出來的,到時候……所以,我不會阻攔你的,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正德皇帝感動地道:“青兒,謝謝你,謝謝你處處爲我着想。”

“你又何嘗不是時時以我爲念呢?”

於是,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正德皇帝選了個吉日,將馬昂的妹妹迎進了豹房,找了專門的人來服侍,馬昂也因此被封爲右都尉,風光無限。

但是事情不知如何走漏了風聲,大臣們紛紛上書要求驅逐馬昂兄妹,以絕後患,甚至以“呂不韋進孕女”的故事加以勸諫。對於此事,薛涵青和正德皇帝實在是萬分不解,他們實在是想不通事情到底是如何走漏的,但是卻始終查不出任何頭緒。無奈之下,正德皇帝只能慢慢疏遠了馬氏。至於子嗣的問題,也只能另做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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