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在街上探聽到的那些流言蜚語,正德皇帝整整鬱悶了一個晚上,雖然經薛涵青百般勸說,但仍覺得心中的氣不順,遂下詔說自己長途跋涉,偶感風寒,要好好靜養,休朝十日。薛涵青雖然知道他這麼做只是在故意跟那些大臣們作對,報復他們對他的輕視,但也沒有多說什麼,只要他的心情能好一些,偶爾任性一次也無所謂了。
天子生病本來應該是一件震驚朝野的大事,但大家都明白正德皇帝並不是真的有病,只不過是在鬧彆扭罷了,所以在這十天之內,竟然沒有一個人前來探望,這更讓正德皇帝氣悶不已,憤憤不平地道:“真是豈有此理!我病了這麼長時間,他們竟然沒有一個人前來探望,甚至連一封問安的摺子都沒有,真是氣死我了!他們還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他們的主子啊?”
薛涵青看着他氣惱的樣子,安慰道:“算了,反正你也不是真的生病,他們不來也好,省的我們還得費心思來陪他們演戲。”
“可是,他們這分明是不將我這個皇帝放在眼裡嘛。他們同僚間有人生病了還會互相探看呢,我是天子,是他們的主子,可是他們竟然一個個都不聞不問的,這是做臣子的應該做的嗎?青兒,你現在明白我爲什麼不願意呆在宮裡,而喜歡四處亂跑了吧?大家都以爲我是貪玩,其實我只是不想面對這冷冰冰、毫無人情味的皇宮而已。”
“朱大哥,其實你犯不着爲他們生氣的,氣壞了身子豈不是更讓他們看笑話了嗎?他們越想讓你生氣,你就越要活得開開心心地給他們看看,氣死他們。”
“對,青兒你說的沒錯。既然他們都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那我也沒有必要再爲了他們而委屈自己了。我這就下旨,一個月後南巡,我們到江南去好好地玩一玩。青兒,出來了這麼久,你也想家了吧?到時候我們可以在揚州多住些日子,跟你的家人好好團聚一下。”
薛涵青感動地道:“朱大哥,謝謝你!”
正德皇帝將她攬入懷中道:“傻瓜,應該是我謝謝你纔對,如果沒有你陪在身邊,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呢。”
誰知,聖旨剛下達不久,大臣們便紛紛上折,奏請正德皇帝取消南巡的計劃。正德皇帝看都沒看,直接扔到了一邊。得不到答覆的衆大臣在請出張太后和夏皇后等人勸說無果之後,便集體跪在宮門外,聲稱如果正德皇帝不取消南巡,他們便不起身。
正德皇帝被大臣們的行爲傷透了心,不顧形象地跑到他們面前怒吼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是在逼朕嗎?”
大臣們一起叩頭道:“微臣不敢,請皇上收回南巡的聖旨。”
“還說不是在逼朕,那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南巡興師動衆,勞民傷財,而且兇險難測,還請皇上收回成命。不然,我等有負先皇所託,也只能跪死在這裡,以謝天下的黎民百姓和先皇的知遇之恩了。”
“你們……”正德皇帝怒極反笑道:“好,好一羣忠君愛國、體恤黎民的好臣子啊!你們現在想到勞民傷財了?你們一個個貪污受賄、吃喝玩樂的時候幹什麼去了?那時候怎麼沒有想想那些窮苦的百姓呢?你們現在知道擔心朕的安危了?朕臥病在牀十幾天,你們都幹什麼去了?有誰來給朕問過一次安嗎?你們就是這樣爲人臣子的嗎?平日裡朕有什麼事吩咐,就沒見你們這麼盡職過,現在朕要南巡,只不過是想體察民情,履行一個做皇帝的責任而已,你們倒來跟朕講什麼勞民傷財,講什麼忠君愛國,鬧得滿城風風雨雨的,朕問你們,你們這麼做到底是何居心啊?是不是想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朕是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荒淫無道的皇帝啊?”
衆大臣爲正德皇帝突然爆發出來的氣勢所攝,一個個低眉順目,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等正德皇帝說完,才一起叩首道:“微臣不敢。”
“不敢?連逼宮這樣的事都做出來,你們還有什麼事不敢的?你們喜歡跪着是吧?那好,你們就跪個夠好了。來人,給朕好好地看着他們,不許給他們吃喝,朕倒要看看他們到底可以堅持多久。”
這下可苦了那些大臣們了,他們平時養尊處優的,哪兒受過這種苦啊?剛纔也只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以爲皇帝很快就會妥協的,可是他們沒想到這次正德皇帝竟然來真的了,不但要盯着火辣辣的大太陽罰跪,還不準吃喝,這不是要人命嗎?那些年輕力壯的武將還好一些,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和老臣們可就慘了,沒多久腿就又麻又疼,不停地顫抖起來,但因爲旁邊有人監視,又不敢隨便亂動,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張太后聽說了此事,急忙來到正德皇帝的寢宮,爲衆大臣求情:“皇兒啊,那些大臣們做事的方法雖然有些不對,但他們也都是爲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着想啊。看在他們對大明、對皇上忠心耿耿的份上,你就饒了他們這一次吧。”
“哼,他們對朕忠心?說得倒好聽,朕看他們也只不過是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和頭上的那頂烏紗帽而已。”
“皇兒,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如果讓大臣們聽到了,豈不是寒了他們的心了嗎?”
“他們這次才真是讓朕寒心了呢。母后,這件事你不明白,還是不要插手的好,孩兒自有分寸的。”
“可是……”
“好了,母后,您身體不好,就不要再爲這些事操心了,還是早點兒回宮歇息吧,孩子會處理好的。”
張太后見他不爲所動,無奈地嘆了口氣,擺駕回宮了。
張太后離開後,正德皇帝越想越惱火,下令跪在宮外所有的人每人廷杖五十,罰俸半年,再有敢對南巡質疑的,責罰加倍。一頓責罰下來,衆大臣大多都臥牀不起,甚至有人傷重不治,就此一名嗚呼了。這樣一來,再也沒有人敢多說什麼了。正德皇帝排除了阻礙,開始着手準備南巡的相關事宜。
但是,正德皇帝還未成行,便傳來了寧王朱辰濠起兵謀反的消息。正德皇帝感嘆道:“果然不出所料啊,只是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行動了。”
薛涵青疑惑地道:“朱大哥,你是在說寧王嗎?難道你早就知道他要謀反的事了?”
“是啊,自從上次去揚州找你的時候,我就有所察覺了。本來想不知不覺地把這件事解決的,沒想到他竟然提前行動了。”
“這麼說,你之所以堅持要南巡,其實是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阻止寧王叛亂了。”
“是啊。雖然我好武,但是戰爭實在是太殘酷了,而且受苦的總是那些平凡的百姓。如果戰事一起,又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流離失所、家破人亡了。如果可能的話,我也希望可以在他們發動之前就阻止他們,儘量減少對百姓的傷害,可是被那些糊塗的大臣們這麼一耽擱,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怪不得你會生這麼大的氣呢。不過,當時你爲什麼不跟他們把話說清楚呢?那樣他們就不會再阻止你了。”
“他們那幫老頑固,我說了他們就會相信嗎?與其費口舌的開解他們,還不如就像現在這樣,殺殺他們的威風呢。而且,朝中大臣並不是各個都是忠臣的,難保不會有寧王的黨羽在內,萬一我的計劃傳到寧王的耳中,逼得他提前起事的話,那不是得不償失了嘛。”
“原來如此。不過,現在你的一切努力算是都白費了。”
“是啊。所以,我準備要御駕親征,親自帶兵去平定寧王叛亂。”
“這怎麼可以?”
“爲什麼不可以?上次在邊關,我不是表現得很好嗎?難道寧王的叛軍還能比蒙古大軍更厲害不成?青兒,你就放心吧,不會有問題的。”
之後,正德皇帝便下旨命“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朱壽”帶兵平叛,如有阻撓者,格殺勿論。
正德皇帝本來是興高采烈地準備在戰場上再一次大展身手的,可是沒想到叛軍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擊,南征的大軍纔出發沒幾天,前方便傳來了捷報,聲稱叛亂已經平息,寧王朱辰濠已逮捕歸案,正準備押解進京候審。正德皇帝只看了一眼,便將奏摺扔到一邊,下令大軍繼續南下。很多人都對此不解,但又不敢多言。
薛涵青疑惑地道:“朱大哥,既然叛亂已經平息,逆首也已經被擒,大軍可以就此班師了,爲何還要繼續南下呢?”
“青兒,這你就不懂了。朱辰濠雖然也是個貪圖玩樂之人,但他既然敢起兵謀反,身邊自然有能人相助,而且也肯定做了周密的部署,怎麼可能如此不濟,才短短几天時間就被打敗了呢?”
“你的意思是說,這只是叛軍的驕兵之計,他們想要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麼說,那個被俘的寧王也可能不是他本人了?”
“嗯,如果我猜想的沒錯的話,朱辰濠現在肯定已帶兵轉道其他地方,暗中向京城進發了。”
“那我們現在爲什麼不嚴守通往京城的各處要道,以逸待勞,反而要繼續南下呢?”
“我這是將計就計。既然他們可以採用驕兵之計,我也可以誘敵深入啊。其實我早已下令大軍在通往京城的各要道埋伏了,我們這些人只不過是疑兵而已。朱辰濠以爲我們已經中計,就會放鬆警惕,自投羅網,我們只要等着甕中捉鱉就可以了。”
薛涵青既高興又欣慰地道:“朱大哥,你真是個軍事天才耶。”
正德皇帝得意地道:“那是當然了,我說過我很聰明的,只要是我想做的事,就可以比任何人做得都好。”
事情果然不出正德皇帝所料,不久之後,喬裝改扮的寧王朱辰濠便被擒獲了,這次叛亂也就此結束。正德皇帝大擺筵席,慶祝這次平叛的勝利。
之後,一身輕鬆的正德皇帝命大軍班師回朝,自己則帶着薛涵青和江彬等人微服出發,往揚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