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遲來的幸福

明朝有一種禮儀制度,謂之“進春”,即在立春前一日,預先設制春山﹑寶座﹑芒神﹑土牛等形象,在禮部備案。屆日,文武百官俱穿着朝服,自己攜帶托盤,由天文官導引,經東長安左門﹑□□﹑端門各門,至午門前進獻給皇帝。

今年立春,正德皇帝雖身在宣府,但也照例要舉行迎春儀式。但是這一次,他別出心裁,親自設計,花樣百出。他命人準備了數十輛馬車,上面載滿了婦女和和尚。行進之時,婦女手中的綵球就跟和尚的光頭相互撞擊,綵球紛紛落下,圍觀的人都起鬨地紛紛爭搶。正德皇帝看得是興高采烈,對自己的傑作甚感得意。但是笑着笑着突然又想起薛涵青來,心中隱隱作痛,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江彬在旁邊看見了,訝異地問道:“乾爹,你怎麼了?”

正德皇帝擦乾眼淚,若無其事地道:“沒什麼,朕實在是太開心了,眼淚都笑出來了。乖兒子,你看朕設計的這個迎春儀式怎麼樣?是不是很好玩啊?”

江彬暗歎了口氣,賠笑道:“是啊,是很特別,孩兒還從未見過如此別緻的迎春儀式呢。”

“嗯,朕也覺得挺滿意的。這樣吧,以後每年的進春,朕都親自來設計,朕要每年都像今天這麼開心。”

“是,孩兒一定全力配合。”

突然,空氣中傳來一陣幽雅的清香,聞之令人心曠神怡。衆人都詫異地四處張望,尋找香氣的來源。這時,漫天的花瓣隨風飄落,衆人驚喜地擡頭望去,只見一紫衣少女伴隨着花瓣從天而降,落在行進的馬車之上。大家以爲是仙女下凡,紛紛跪下膜拜。

正德皇帝看到紫衣少女,不由得呆住了,嘴裡喃喃地叫道:“青兒,是青兒……”

這個紫衣少女當然就是薛涵青了。她衝衆人微微一笑,飛身落到正德皇帝面前,嬌笑着道:“這是我給你的驚喜,喜歡嗎?”

正德皇帝看到薛涵青俏生生地站在面前,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道:“青兒,你……”

薛涵青眨了眨眼睛道:“怎麼了?才只不過幾個月的時間沒見,你該不會就把我給忘了吧?”

正德皇帝急忙道:“怎麼會呢?我就是忘記所有的人,也不可能忘記你的。”正德皇帝一激動,也不自稱“朕”了,直接就說“我”了,這樣足以說明薛涵青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了。

“看你急的,我跟你開玩笑的。”

正德皇帝疑惑地道:“青兒,你不是跟端木臨風走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薛涵青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你一直這樣折磨自己,搞得整個天下都雞犬不寧的,我怎麼能安心地離開呢?”

正德皇帝傷心地道:“你不是根本就不在意我嗎?那你還管我做什麼?我怎麼樣都跟你沒有關係吧?”

薛涵青嬌嗔道:“傻瓜!我如果不在意你的話,又怎麼會來這裡呢?”

正德皇帝驚喜地道:“青兒,你……”

“我怎麼樣啊?”

正德皇帝不解地道:“我不明白,既然你並不是一點兒都不在意我的,那爲什麼當初卻執意要離開呢?”

“我不是說了嘛,因爲臨風哥哥是我的恩人哪,我是爲了報恩纔跟他在一起的。而且,當時我也不清楚自己喜歡的人到底是誰,所以……”

正德皇帝還是沒有明白,繼續問道:“那你現在爲什麼又到這裡來了呢?”

薛涵青嬌羞地道:“哎呀,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笨了啊?當然是因爲這裡有我放不下的人,所以纔來的啊。”

正德皇帝只覺得心裡瞬間被幸福填滿,傻傻地問道:“你說的那個放不下的人就是我嗎?”

薛涵青臉泛紅霞地道:“你自己想去。”說完,就要轉身離開。

正德皇帝急忙握住她的胳膊輕輕一拉,將她攬入懷中,緊緊地抱住,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激動地道:“青兒,現在我才終於相信你又回到我身邊了。剛纔我還以爲自己是在做夢呢,我實在是沒有想到我們還有重聚的一天,更不敢奢望能這樣抱着你。青兒,我實在是太開心了。”說完,抱着薛涵青轉起圈來。

薛涵青嬌羞地道:“哎呀,你快放我下來,大家都看着呢。”

“不放,我要讓所有人都感受到我的幸福。”

薛涵青能跟心愛的人在一起,也感到很開心,所以就由着他去胡鬧了。

漸漸由激動中冷靜下來之後,正德皇帝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但卻又不知該如何說出口。薛涵青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瞭然地道:“你是想問臨風哥哥的是吧?”

正德皇帝點了點頭道:“是啊,你當初不是因爲報恩才決定要跟他在一起的嗎?那現在爲什麼又放棄他回到我身邊來了呢?你以後會不會再離開啊?”

薛涵青在他的頭上輕敲了一下道:“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是這麼隨便的女人嗎?”

正德皇帝急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青兒,是我不會說話,你千萬別生氣啊,我……”

薛涵青看他誠惶誠恐的樣子,哪兒還有半點兒皇帝的威嚴啊,忍不住“撲哧”一笑道:“傻瓜,我纔沒那麼小氣呢。其實我也是聽了臨風哥哥的話,才最終下定決心來這裡的。你別擔心,我不會再離開了。”

正德皇帝驚訝地道:“是端木臨風讓你來的?”

“是啊。臨風哥哥說的對,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勉強是沒有幸福的。他知道我對他只是感恩、是親情,所以決定要成全我們。怎麼樣?是不是很偉大啊?比你這個只知道酗酒鬧事、自暴自棄的笨蛋要強得多吧?”

正德皇帝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青兒,我知道我前些日子的所作所爲是有些荒唐,你就別再笑話我了,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了。”

“你還想有以後啊?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爲你忙得焦頭爛額的啊?你因爲這麼點兒事就如此自暴自棄,棄國家和百姓於不顧,這是一個皇帝該有的作爲嗎?”

正德皇帝小聲嘀咕道:“要不是如此的話,你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回到我身邊呢?再說了,我根本就沒有把權勢、地位放在眼裡,只要有你在身邊,我可以什麼也不要。”

薛涵青問道:“你說什麼呢?”

正德皇帝急忙道:“沒什麼,我是說你教訓的極是,我以後絕不會再犯了,我馬上讓人把這陣子積攢的奏章都送到這裡來,我一定會認真批閱的。”

薛涵青嫣然一笑道:“嗯,這樣纔是一個好皇上嘛。”

正德皇帝望着她的笑容,不由得呆住了,他突然握住薛涵青的手,深情地道:“青兒,你會陪我的,是嗎?”

“當然了,不然我來這裡幹什麼?好了,今天也玩得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

正德皇帝幸福地道:“好,以後青兒你說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回到鎮國府,看到滿園各有千秋的女子,聞到刺鼻的酒氣和脂粉味,薛涵青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正德皇帝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緊張地問道:“青兒,你怎麼了?你不喜歡這裡嗎?”

“嗯,我不喜歡跟這麼多人住在一起,也不喜歡這裡的脂粉氣和酒的味道。”

“那我馬上把這裡的女人都打發回家去,除了幾個親隨和伺候的人之外,誰也不準隨便進入,這樣可以了嗎?”

“嗯,不過那些女孩子就這樣被趕走也挺可憐的,一定要給她們一些補償,保證她們今後可以正常的生活。”

“好,我會給她們足夠的銀兩,再給她們都找一個好人家的,青兒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虧待她們的。”

薛涵青眼珠一轉,調侃道:“就這樣白白地將這麼多的美人送人,你捨得嗎?”

正德皇帝無所謂地道:“有什麼捨不得的?就算將她們所有的人都加起來,也比不上青兒的一個手指頭的,我只要青兒一個就好了。”

薛涵青誇張地道:“哎呀,皇上您好無情啊。再怎麼說,她們也都是曾經與你同牀共枕,伺候過您一段時間的,您這樣說豈不是太傷她們的心了嗎?”

正德皇帝有些不知所措了,愁眉苦臉地道:“那……青兒,你到底要我怎麼辦嘛?我心裡就只有你一個人,留他們在這裡也沒有用啊,只是平白地耽誤了她們的青春而已。”

薛涵青看着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笑道:“好啦,我跟你鬧着玩的,你還是將她們都打發走吧,我可沒這麼大方,可以跟別的女人分享同一個男人。”

正德皇帝小聲地抱怨道:“青兒,你別這麼嚇我好不好?整天這樣擔驚受怕的,我會承受不了的。”

薛涵青一瞪眼道:“怎麼?你現在就嫌棄我了嗎?那我走好了。”說完,就裝作要離開的樣子。

正德皇帝急忙從後面抱住她道:“青兒,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我疼你、愛你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嫌棄你呢?青兒,你千萬不要再離開我了,我實在是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承受這樣的打擊了。”

薛涵青心中感動不已,嘆了口氣道:“放心吧,我說過不會再離開你,就一定會遵守諾言的。”

自從薛涵青來了以後,正德皇帝整個人都變了,完全一改先前頹廢的樣子,每天都是意氣風發,開心的不得了。即使有批不完的奏摺、處理不完的國家大事,只要有薛涵青在身邊,他也是樂在其中,絲毫不覺的疲憊。周圍的人也都感受到了他的快樂,不必再像以前那樣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生怕受罰了,都忍不住鬆了口氣,心裡都對薛涵青感激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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