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 壽定王世子都藉故呆在正德皇帝身邊,薛涵青心中是疑慮重重,正德皇帝則是鬱悶不已。這個壽定王世子也真是太會黏人了, 害得他連想跟青兒親熱一下、說幾句體己話的機會都沒有, 真是氣死人了。但是不管他是明示還是暗示, 壽定王世子都不爲所動, 要麼故意裝傻, 要麼就是轉移話題,反正就是非黏在他身邊不可。但不管怎麼說,他們也都是兄弟, 他又不好意思將他趕出皇宮……唉!以前怎麼就沒有發現他是這麼一個難纏的人物呢?早知如此,他就不該答應讓他有什麼要求儘管提了, 不, 是根本就不該答應讓他進京。
望望正德皇帝氣惱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再看看神清氣爽、一派悠然自得的壽定王世子,薛涵青不由得暗暗好笑, 這個壽定王世子還真是朱大哥的剋星呢,自從遇到他以來,朱大哥就一直都被吃得死死的……想到這些,心中又不免有些擔憂,壽定王世子智計超羣, 如果他真的心懷不軌的話, 那朱大哥還真可能不是他的對手。可是這些時日以來, 又不見他有什麼異動……他整天呆在宮中, 到底有什麼目的呢?
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 壽定王世子之所以整天賴在正德皇帝身邊,是因爲擔心他父親會暗中派殺手對正德皇帝不利, 所以才特地來此保護他的。
這晚,壽定王世子從皇宮回到驛館,剛一走進房間,便發覺有些不太對勁,急忙凝神戒備。當他看到從帷幕後走出的人之後,不由得大吃一驚,隨即放鬆下來,走上前跪地行禮道:“孩兒參見父王。”
壽定王淡淡地道:“起來吧。”
壽定王世子站起身,抖了抖衣服下襬的灰塵,問道:“父王,您怎麼來了?”
壽定王冷“哼”一聲道:“我要是再不來的話,只怕你就不記得我這個父王了。”
壽定王世子惶恐地道:“怎麼會呢?孩兒……”
壽定王冷冷地打斷他的話道:“我問你,你既然已經收到了飛鴿傳書,爲什麼不依命行事?”
壽定王世子緊抿着雙脣,沉吟片刻,像下定決心似的擡起頭來,直視着父親的眼睛道:“孩兒知道什麼事都瞞不過父王,所以本來也沒有打算要隱瞞。我之所以遲遲不肯下手,是因爲……因爲我根本就下不了手。”
壽定王皺眉冷笑道:“下不了手?想不到一向心狠手辣的你也有下不了手的時候啊。”
壽定王世子癡迷地望着皇宮的方向,滿含深情地道:“能夠讓我心軟的,這世上也僅有他一人而已。所以,孩兒請求父王,不要傷害他好嗎?”
壽定王厲聲道:“不要傷害他?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不傷害他,我們怎麼奪取大權?怎麼一統天下?難道我們這麼多年的心血就這麼付之東流了不成?傻孩子,你不要再天真了,你以爲你這樣一廂情願的爲他着想,他就會感激你了嗎?我告訴你,皇家的人是世間最無情的,一旦我們的事情敗露的話,你以爲他會手下留情放過我們嗎?這是絕不可能的。所謂成王敗寇,你只有手握至高無上的權利,才能夠隨心所欲,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否則一切都免談,你明白嗎?”
壽定王世子神色黯然地道:“這些孩兒都明白,但是孩兒其他的一切都可以不在乎,但卻無論如何都放不下他啊。本來我也不想的,但是情之一字,又豈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可以自己左右得了的?既然上天讓我兩度愛上了他,那就說明我們之間是有緣分的,我又怎麼忍心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心愛之人受到傷害呢?”
壽定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望着唯一的兒子,搖着頭道:“你……你怎麼就如此執迷不悟呢?真是枉費了我這麼多年的苦心。你……你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
壽定王世子屈膝跪下,叩了個頭道:“對不起,我知道孩兒讓父王傷心了,可是我真的是放不下他啊。否則,我也不會在失去記憶後再見到他時,又再度愛上他了。父王要奪取天下,方法多的是,並不一定非要傷害他不可啊。孩兒一定會全力助父王達成心願的,只求父王成全我們,千萬不要傷害他好嗎?從小到大,孩兒都沒有求過您什麼,這次就當是我求您了,求您放過他,好不好?”
“你……唉!你起來吧。你心裡是不是已經有什麼別的計劃了?”
壽定王世子站起身,搖了搖頭道:“暫時還沒有,不過孩兒保證,一定會在三年內助父王奪取天下的。”
“不行,三年時間太長了,誰知道到時候會發生什麼意想不到的變化呢?爲避免夜長夢多,我最多給你一年的時間,要是到時候你辦不到的話,可就別怪我對他不客氣了。”
壽定王世子咬了咬牙道:“好,我答應你,就以一年爲限,到時候如果無法完成任務的話,孩兒情願陪他一起共赴黃泉。”
“你……你這又是何苦呢?天下這麼多的好女子你不愛,偏偏喜歡一個男人。就算你喜歡男人也沒有關係,但是爲什麼偏偏是他呢?難道除了他之外,這世上就再沒有讓你動心的人了嗎?”
壽定王世子苦笑着搖了搖頭道:“如果其他人可以替代他的話,孩兒又何必如此痛苦、爲難呢?生不同衾死同穴,孩兒這一生既然已經認定了他,就絕對不會再有任何的更改了,即使是死,我也一定要陪在他的身邊。要是他不在了,我活在這世上又有什麼意義呢?還不如陪他一起死,這樣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伴。”
壽定王望着兒子堅決的樣子,想再說點兒什麼,但最終又咽了回去,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壽定王世子睡到半夜,突然從夢中驚醒,他感覺好像有人在黑暗中盯着他似的,急忙坐起身,警惕地四處打量。
黑暗中突然傳來一個嬌媚入骨的聲音:“想不到你的警覺性竟然這麼高,我纔剛來一會兒就被你發現了。”
壽定王世子看出來人並沒有什麼惡意,很快鎮定下來,平靜地道:“說吧,你到底是什麼人?來找我有什麼目的?”
來人輕笑着道:“你倒是鎮定得很哪,你難道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壽定王世子篤定地道:“你不會的。如果你真的想殺我的話,早就可以趁我熟睡的時候動手了,又何必等到現在呢?況且,你身上根本就沒有殺氣,所以你根本就不是來殺人的。”
來人聞言,不由得讚道:“好!好眼力,好膽量!果然不愧是壽定王世子啊。”話音剛落,一陣香風撲面以來,一個香軟的嬌軀靠在他身上,一雙柔若無骨的手臂也隨即纏上了他的脖子。
壽定王世子絲毫不爲所動,輕輕地推開她,平靜地道:“多謝誇獎!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好了。”
來人坐直身子,嬌嗔道:“世子還真是不解風情呢。難道你是嫌我相貌醜陋,配不上你嗎?”
壽定王世子冷冷地道:“在下絕無此意。我知道你也不是爲了投懷送抱而來的,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必再拐彎抹角的了。”
“好,既然世子都這麼說了,那我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你可以稱呼我爲‘菊夫人’,我這次前來拜訪,是想要跟世子談筆交易的。”
壽定王世子挑了挑眉道:“談交易?”
“不錯,而且是一樁有利無害的交易。”
“哦?願聞其詳。”
“我知道令尊壽定王爺志在天下,我可以幫你們儘快達成心願,但是有一個條件。”
壽定王世子並沒有問她是怎麼知道此事的,因爲她既然可以不驚動任何守衛而潛入自己的房間,自然也可以隨時潛伏在自己的身邊探聽消息了。所以,他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訝,只是平靜地問道:“有何條件?說說看。”
菊夫人看他鎮定自若的樣子,不由得又在心中爲他多加了幾分,含笑道:“我真的是越來越喜歡你了。我的條件很簡單,只要事成之後,你將兩個人交給我就可以了。怎麼樣?以萬里江山換兩個人,應該很值吧?”
“這就要看是什麼人了。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竟然可以讓夫人如此大費周章的想要弄到手呢?”
“當今皇上朱厚照和一個叫薛涵青的女人。”她不知道壽定王世子對正德皇帝的心思,所以毫無顧忌的將他的名字說出了口。
壽定王世子聽到心上人的名字,心中暗驚,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地道:“哦?莫非夫人與他們有仇?”
菊夫人搖了搖頭道:“這個世子就無須多問了,只要把人交給我就好了,我自會處置的。”
“這個……恐怕有點兒難度啊。夫人您也知道,他們的身份特殊,萬一處理不好……”
“我明白世子在擔心什麼,如果我保證他們以後永遠不會再在世人面前出現呢?”
“夫人要拿什麼保證呢?我又憑什麼要相信你呢?”
“就憑我可以輕而易舉地潛入這裡,你也應該看得出我並非普通之人,困住一個人,對我來說並非什麼難事。”
壽定王世子雖看出這菊夫人並非是想要正德皇帝的性命,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但仍猜不透她這麼做到底有何目的,所以只能繼續虛與委蛇,如果能獲得一個幫手固然是好事,但是要想對那人不利,他是絕對不會允許的。他故作沉思地道:“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不過,朱厚照可不是一般的人啊,況且據說這薛涵青也是文武雙全,曾助當今皇上戰勝了蒙古小王子,你要想困住他們二人,而且要讓他們永不在世人面前出現,恐怕沒那麼容易吧?”
聽到薛涵青的名字,菊夫人的臉色不由得一變,咬牙切齒地道:“我想要的也只不過是朱厚照一人而已,至於薛涵青……她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要不是答應一個人要將薛涵青交給他,我恨不得親手結果了她,又怎麼會這麼費事的囚禁她呢?”
壽定王世子心中一動,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還有其他的盟友?”
“不錯,現在告訴你也無妨,我們的另外一位盟友不僅武功高強,還有整個江湖勢力做後盾呢,有了他的相助,我們無疑是如虎添翼,事半功倍。”
“你所說的這個盟友,莫非就是現任武林盟主端木臨風?”
“不錯,就是他。”
“可是我不明白,武林中人向來與朝廷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他又爲什麼要幫我們呢?”
“世子難道沒有聽說過他們三人之間的故事嗎?端木臨風與薛涵青可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的,要不是遇到當今皇上的話,他現在所娶的就是薛涵青,而不會是她姐姐了。”
“這麼說,他是爲了報奪愛之恨,所以才答應幫我們的了?”
“也可以這麼說,不過,他主要還是爲了要奪回自己心愛之人,所以我們已經達成了協議,事成後江山歸你,而我跟端木臨風各得一人,我們各取所需,何樂而不爲呢?”
壽定王世子心中暗罵道:你做夢,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如願的。表面上卻故作欣喜地頷首道:“說的也是。”
“這麼說世子是答應了?”
“我有什麼理由不答應的嗎?”
“好,那明日午時醉仙樓,我們三人一起商議一下具體的行動計劃。”
“好,在下一定準時到場。”
“那我就先告辭了。”
“慢走,不送。”
第二天中午,壽定王世子來到醉仙樓,他四處掃視了一番,徑直走到一個美豔的綠衣女子面前,客氣地道:“這位想必就是菊夫人了吧?”
菊夫人嬌笑着道:“世子真是好眼力!想不到你昨晚沒看見我的樣貌,竟然也可以一眼將我認出來。”
“像夫人這樣的絕代佳人,無論是誰都可以一眼就認出來的。”
“呵呵,世子可真會說話。世子,請隨我來吧。”
走進樓上的一個雅間,菊夫人指着屋內之人,含笑介紹道:“世子,這位就是當今武林盟主端木臨風,臨風,這位就是壽定王世子殿下。”
當壽定王世子看清屋內之人的樣貌時,不由得驚呆了,喃喃地道:“皇……你……”
菊夫人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嬌笑着道:“世子,嚇到你了吧?都怪我昨晚沒有說清楚,臨風跟當今皇上長得極爲相像,當時連他們自己都暗暗稱奇呢,也難過你會認錯人了。”
壽定王世子仔細地打量了眼前之人一番,發現他與正德皇帝還是略有不同的。端木臨風比正德皇帝身形略高,而且多了一絲英氣,少了一絲高貴,多了一分陰鬱,少了一分開朗。確定眼前之人並非正德皇帝之後,他隨即整定下來,從容地拱手爲禮道:“剛纔在下失禮了,還請端木兄見諒。”
端木臨風淡淡地回禮道:“世子太客氣了,請坐。”
席間,三人商定了今後的一些具體安排和各自負責的任務,正式達成了協議。看到壽定王世子的眼光總是若有似無地落在端木臨風身上,菊夫人不由得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提議讓端木臨風扮成壽定王世子的侍衛,留在京城,隨時策應,其他兩人各懷心思,也都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