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 , 轉眼間已經過去半年多的時間了。在這期間,雖然表面上看不出有什麼異常,但朝廷內外卻早已是陣營分明, 劍拔弩張, 各派勢力都在暗自緊張籌備, 有的是爲了明哲保身, 但大多數還是爲了慾望和野心。
眼看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傳統節日——中秋佳節, 正德皇帝突然下旨要與羣臣在御花園一起飲宴、賞月,共度佳節,並特別恩准攜帶家眷前往。
正德皇帝向來我行我素, 經常不在宮中,像這種君臣同樂的機會還真是不多見, 所以羣臣在接到聖旨之後都有點兒受寵若驚, 激動與興奮是難免, 但也有些謹慎之人暗暗揣測正德皇帝在這種非常時期設宴,到底有何用意。
壽定王世子和端木臨風等人心中也是暗存疑惑。送走了前來傳旨的公公之後, 壽定王世子若有所思地對端木臨風道:“臨風,你覺得他在這個時候設宴,到底想做什麼呢?”
端木臨風淡淡地道:“只不過是想大家一起過個節而已,你有必要這麼緊張嗎?”
壽定王世子輕笑着道:“你心裡真的是這麼想的嗎?臨風,沒想到你也跟我裝起糊塗來了。別人不瞭解, 所以捕風捉影, 對他有些誤解也就罷了, 你可是親眼見過他怎樣在西北戰場對付蒙古小王爺的, 難道連你也以爲他只是個不學無術, 只知道吃喝玩樂的昏君嗎?”
端木臨風冷冷地道:“看來你知道的事情還不少嘛。”
壽定王世子頗爲自得地道:“那是當然,既然要與你們合作, 我怎麼可能不調查清楚呢?這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啊,一個弄不好可是要誅滅九族的,我不得不倍加小心啊。”
端木臨風冷哼一聲道:“你說的沒錯,世人大多都被朱厚照故意做出來的表象給迷惑了。雖然他表面上看起來什麼事都不管,只知道吃喝玩樂,但實際上他從未放棄過對權勢的控制,否則又怎麼可能安坐這個皇位這麼久呢?朝中的那些個文武百官也都不是吃素的,還有你們這些皇親國戚,有野心之人可不在少數,但爲什麼至今仍沒有人敢輕舉妄動呢?那是因爲他們都看不透這個表面單純、癡傻,實則卻精明無比的皇帝,所以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誰都不敢有什麼異動。”
壽定王世子讚賞地道:“說的好,看來你對當下的政局看得還蠻透徹的嘛。我想,古人所說的‘大智若愚’,恐怕也就是指的朱厚照這樣的人吧?父王也是因爲始終看不透他,所以雖然準備多年,仍不敢輕舉妄動。我這次進京,主要也是爲了試探他的反應,順便在暗做佈置的。朝中密探無數,這段時間我們的行動雖然都極爲小心,但也難免會留下些蛛絲馬跡,尤其是朝中部分大臣近期的一些舉動,我不相信朱厚照會一點兒都沒有覺察。他在這個時候突然下旨說要大宴羣臣,恐怕並沒有這麼簡單啊。”
端木臨風皺眉道:“你的意識是說,他想要趁這次宴會的時間動手,除去一些對他有危害的人?”
“這樣不無可能啊,只是我還弄不清楚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那我們該怎麼辦?是提前行事,還是靜觀其變?”
壽定王世子沉思了片刻道:“雖然他可能會有所懷疑,但是沒有確鑿的證據,他應該暫時不會輕舉妄動的,否則就正好給了我父王出兵的理由了,所以,我們暫時應該還是安全的。這樣吧,我們先照常去參加宴會,靜觀其變,不過,也要事先稍作安排,以防萬一。我們帶司劍他們幾個一起進宮,再安排一部分人在宮外接應,應該可保萬全。”
“去宮中參加宴會是你的事,不要把我也扯進去。”
“你不打算跟我一起去嗎?”
“你們君臣同樂,我又不是朝廷中人,我去做什麼?”
壽定王世子眨了眨眼睛道:“怎麼?你吃醋了?”
端木臨風冷冷地道:“我吃什麼醋啊?你無論要跟誰在一起,都與我無關。”
“是嗎?臨風,我們相處的時間也不算短了,你難道對我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嗎?”
“沒有,我對你除了恨之外,什麼感覺都沒有。”
壽定王世子故作委屈地道:“臨風,你還真是無情耶。我們的關係都這麼親密了,沒想到你竟然還能狠心說出這種話來……”
端木臨風冷冷地打斷他的話道:“世子殿下,您也不必在我面前演戲了,我可不吃你這一套,別忘了,當初你是怎樣強迫我的,你強加在我身上的屈辱,這輩子我都不會忘記的。況且,不管我對你是什麼態度,對你來說也都無所謂的,不是嗎?你心裡在乎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我,否則也不會在每次抱我的時候都喊着別人的名字了,所以又何必拿我來尋開心呢?”
壽定王世子無奈地嘆了口氣道:“臨風,你還真是坦白啊,你就不能偶爾裝裝糊塗嗎?”
端木臨風冷笑道:“裝糊塗?就像你心愛的小皇帝那樣嗎?”
壽定王世子心中一驚,脫口問道:“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有什麼難猜的?試問這世上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又會有多少呢?迄今爲止,我只見過一個與我相像之人,那就是當今皇帝朱厚照。當初你也曾經說過,因爲他的身份,所以除非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勢,否則你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以你現在的身份,除了他之外,又有什麼人的身份會讓你如此顧忌呢?”
壽定王世子讚賞地道:“說得好,果然不愧是堂堂的武林盟主啊。你說的沒錯,我愛的人就是當今皇上,也正是因爲他高高在上的身份,所以纔會讓我如此痛苦的。不過,很快一切就都會結束了,他終究都會是我的,誰都搶不走。”
端木臨風皺眉道:“這麼說,你自始至終都沒有打算將他交給菊夫人了。”
“那是自然,他只能是我一個人的。我爲了他甚至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韙,又怎麼會眼睜睜地看他落入別人的手中呢?”
“這麼說,你從來就沒有打算要遵守我們的協議了?”
“這個你不必擔心,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的,至於菊夫人,我只能跟她說聲抱歉了,誰讓她跟我看上的是同一個人呢?臨風,你今晚真的不打算要跟我一起進宮嗎?”他真的很想看看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情敵見面時是什麼樣子啊。
“是。”
壽定王世子繼續誘惑道:“你不想去見見你朝思暮想的薛涵青?”
端木臨風悄悄握緊雙拳道:“我要去見她自有辦法,用不着你費心。”
壽定王世子無奈地道:“那好吧,那我就一個人去了,外面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有什麼事急事派人通知我。”邊說便向外走去,嘴裡還喃喃自語道:“唉!今天可是團圓的節日啊,一個人賞月多孤單啊!”說完,嘴角噙着別有深意的笑容離開了。
隨着夜幕的降臨,御花園中漸漸熱鬧起來,到處張燈結綵,大臣們帶着家眷穿梭其間。關係一般的打個招呼便過去了,關係好的便幾人湊成一堆天南海北地侃侃而談,也有些少年男女在暗中搜尋自己心儀的對象。
隨着一聲“皇上駕到”,衆人立刻安靜下來,紛紛下跪行禮。正德皇帝攜薛涵青來到正中的位子坐好,微笑着道:“衆卿都平身吧,今天是中秋佳節,大家都不必拘禮,快,都過來坐吧。”
“謝皇上。”
待大家都落座之後,正德皇帝端起酒杯道:“朕自登基以來,時常因其他一些事情外出,朝中事務多虧有諸位愛卿,纔不至於出什麼亂子,爲表謝意,朕敬衆位愛卿一杯。”
大臣們立即起身道:“不敢,這是臣等應盡的本分。”
“愛卿們不必謙虛,朕知道朕不是一個稱職的皇帝,讓諸位受苦了,來,乾了這杯,就算是朕向各位賠罪了。”
衆大臣急忙惶恐地跪倒一片:“皇上折殺微臣了。”
“哎,你們這是幹什麼?都起來,起來。朕剛纔已經說過了,今天是中秋佳節,大家都不必拘禮,隨意就好,隨意就好啊。”
“謝皇上。”
幾杯酒下肚之後,大家也都漸漸放鬆了下來,開始互相敬酒。正德皇帝畢竟是貴爲九五至尊的當朝天子,大家都不敢太過放肆地灌他酒,倒樂的清閒。而壽定王世子遠道而來,很多人都各懷心思,有的意圖巴結,而有人則抱着試探的態度,所以無形中變成了衆人敬酒的主要對象。
正德皇帝一邊與薛涵青喝酒閒聊,一邊冷眼旁觀,臉上始終帶着淡淡的笑容,任誰也猜不出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而壽定王世子在應付衆大臣的空餘,時不時的向正德皇帝這邊瞅幾眼,臉上的表情也是莫測高深。
好不容易擺脫了衆位大臣的糾纏,壽定王世子腳步有些不穩地來到正德皇帝面前,躬身行禮道:“皇上,微臣有些話想單獨跟你說,可以嗎?”
正德皇帝看了旁邊的薛涵青一眼,沉吟片刻道:“好吧,隨朕來吧。”
兩人來到一處無人的偏殿,正德皇帝隨意地坐在桌邊道:“皇兄,這裡無人,有什麼話你現在可以說了。”
壽定王世子望着正德皇帝因喝酒而染上一層紅暈的俊美臉龐,不禁瞧得癡了。
正德皇帝等了半天,見他只是站在哪裡呆望着自己,也不說話,不由疑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問道:“皇兄爲何如此看着朕?朕身上有什麼不妥嗎?”
壽定王世子回過神來道:“剛纔微臣失禮了,還望皇上恕罪。”
“你我兄弟又何須日此多禮呢?皇兄,坐吧。”
“謝皇上。”
“不知皇兄找朕到底有何事啊?”
壽定王世子隨意地坐到正德皇帝旁邊的椅子上道:“其實也沒什麼特別要緊的事,只不過是想跟皇上單獨相處一會兒而已。”
正德皇帝眼珠一轉,輕笑着道:“是嗎?只怕皇兄是爲了多酒,纔拿朕來當擋箭牌的吧?”
壽定王世子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訕笑着道:“呵呵,還是皇上了解我啊。那些大人們可真是夠能粘人的,我要是再不想辦法躲一躲的話,今晚恐怕就得躺着回去了。”心中卻暗道:我是真的想單獨跟你呆一會兒,否則這點兒酒對我來說又算得了什麼呢?只可惜你從來都沒有把我放在心上,即使我說出口,你恐怕也不會相信吧?
“哈哈,想不到皇兄號稱千杯不醉,竟然也有逃救的時候啊。”
“什麼千杯不醉啊?那隻不過是別人誇大其詞而已。再說了,即便真的是千杯不醉,也總有醉的時候啊,這樣無止境的喝下去,即使是神仙恐怕都受不了,更何況是我這個凡夫俗子呢?”
“皇兄過謙了,朕看你的樣子,根本沒有半點醉意嘛。”
“皇上此言差矣,我現在已經是有七分醉意了,要是再多喝酒杯的話,可就真的要醉倒了。”
“我看不至於吧……”
他們正聊着,突然一個渾身是血的侍衛跌跌撞撞地跑進來,顧不得行禮,直接喊道:“皇上,不好了,外面……”
正德皇帝一驚,沉下臉道:“外面發生什麼事了?彆着急,有話慢慢說。”
“是。剛纔外面突然來了一羣黑衣蒙面人,我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很多人都受了傷,現在他們已經向這邊來了。”
壽定王世子皺眉問道:“知道是什麼人嗎?”
侍衛搖了搖頭道:“他們都蒙着臉,看不出到底是何來歷,不過武功都很高強,外面的兄弟恐怕擋不住他們。”
正德皇帝若有所思地道:“今晚衆大臣齊聚皇宮,朕不是已經下旨要加強戒備了嗎?怎麼還會讓人闖進來的?”
侍衛見正德皇帝面色不善,急忙惶恐地道:“這個……屬下也不清楚,屬下懷疑……懷疑宮中有他們的內應,否則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潛到這裡來的。”
正德皇帝眼中寒光一閃道:“內應?看來這宮中也是時候來個大清理了。”
侍衛心中一驚,流着冷汗道:“皇上,此地不宜久留,您還是先隨屬下到安全的地方再說吧。”
壽定王世子拉住他的手道:“是啊,他說的沒錯,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有什麼事都等解決了那幫黑衣人再說吧。”
正德皇帝突然想起什麼,掙脫壽定王世子的手,一把抓住眼前侍衛的衣領,着急地問道:“青兒呢?她現在在哪裡?有沒有受傷?”
侍衛爲難地道:“這個……屬下急着來報信,沒有……沒有看到薛小姐。”
“不行,我要出去找青兒。”正德皇帝邊說邊向外走去。
壽定王世子一把來住他,怒吼道:“你幹什麼?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面很危險?你先出去送死嗎?”
侍衛被這一吼嚇了一跳,震驚地站在當地,望着兩位主子,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正德皇帝也因這一吼怔愣了片刻,隨即回過神來道:“可是青兒……”
壽定王世子無奈地放緩語氣道:“你放心吧,她武功那麼好,不會有事的。我們先離開這裡,相信她一定會找來的。”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這次都聽我的。”說完,拉起正德皇帝的手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