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足勇氣的一句話,在安靜的客房內徘徊着,尾音久久不散。
雲玲顧不得去理會說出這番話後,她會得到怎樣的下場,她早就顧不了這麼多了,一鼓作氣繼續說道:“少主,那樣的女人聲名狼藉,怎能配得上你啊?你爲她做這麼多,可她回報給你的是什麼?少主你可以不計較,可屬下卻無法視而不見!屬下……額……”
喉嚨被一隻冰涼的手緊緊扼住,方纔還在半米外的男子,竟在一瞬間逼近她的眼前,泛着幽光的眼眸失去了溫度,正颳着簌簌的冰霜。
“別讓本尊聽到你再詆譭她半句。”雲井辰冷聲說道,話語殘厲陰狠。
雲玲漲紅了一張臉,只覺得呼吸困難,她掙扎着想要掰開他的手指。
空氣變得稀薄,她甚至以爲自己會這樣逐漸死去,死在她年幼時便發誓要效忠的主子手裡。
少主是真的,是真的想要殺了她,只因爲她詆譭了那個可惡的女人!
一股強烈的不甘佔據了她的心窩,雲玲兩眼泛白,臉色漸漸變得鐵青,就在她幾乎快要斷氣的最後一秒,雲井辰才緩緩鬆開手,任由她猶若爛泥般跌倒在地上,狼狽地捂着喉嚨不住發出痛苦的乾咳。
“她是否值得,本尊說了算,無需你來操心。”淡漠冰冷的話語,好似利刃,狠狠的剜着雲玲的心。
爲什麼?
爲什麼即使是被那個女人打傷,少主仍舊對她不願死心?她究竟有什麼好?
嫉妒,瘋狂的嫉妒,雲玲痛苦地蜷縮着身體,一滴滴清淚從她的眼眶裡奪出,無聲地在地板上飛濺開來。
雲井辰神色漠然,不曾因爲她的狼狽而產生任何的憐憫,素手輕輕一揮,一股龐大的氣浪從他的袖口迸出,筆直的撞擊上雲玲的軀體,將她整個人砸出房門,轟地砸在屋外走廊的木欄杆上。
“哇!”鮮血從內臟中升起噴出脣齒,雲玲疼得臉色一白,艱難地掙扎幾下,努力想要站起來。
“雲玲!”雲旭追隨着那股熟悉的氣息趕到茶室,見到的是妹妹吐血倒地的畫面,口中發出一聲驚呼。
“哥……”她眸光渙散,體內的玄力不受控制的撞擊着經脈。
雲井辰的修爲已經達到了紫階巔峰,只差一步便能突破地玄,可想而知,在他十成力道下的攻擊會有多強大,豈是雲玲能夠扛下的?
僅僅只是一擊,就讓她受了極大的內傷,整個人軟軟地靠着欄杆無力的滑倒在地上,面如死灰。
“這是你自作主張的代價。”雲井辰漠然走出客房,無情的身影不怒而威,臉上早已卸下了慣有的笑容,只剩下一片寒霜。
雲玲張了張嘴,卻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痛苦的凝視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少主,這……”雲旭有些無措,他們兄妹自幼跟隨在雲井辰身邊,卻從未被他如此冷漠地對待過,他猜想着雲玲究竟做了什麼,竟能讓少主憤怒至此。
“你隨本尊進來。”雲井辰沒有多做解釋,冷漠地轉過身,雲旭擔憂地看了眼氣若游絲的雲玲,一咬牙,終是跨入房中。
火紅的衣袖輕輕揮動一下,房門哐噹一聲大力閉上,雲井辰隨意地在椅子上落座,眉梢微微擡起:“她爲何會與南宮玉突然成親?”
雲旭微微一愣,難道十二沒有將北寧國內發生的事告知少主嗎?“少主,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屬下已寫在信中,您難道沒有看見嗎?”
就算雲十二沒說,但他老早就用密信告訴了少主整件事,爲何少主還會一無所知?
深幽的眼眸頓時冷了幾分,雲井辰嘲弄地笑道:“本尊身邊出了一個心懷不軌的家賊,這件事暫且不提,先說她。”
比起解釋雲玲的所作所爲,他迫切的想要得知,那個女人忽然間做出這個決定的理由。
“是,”雲旭斂去眸中的疑惑,一五一十將事情說出,從數月前北寧國的驚變,再到軒轅世家的追殺,當聽聞凌若夕曾被軒轅勇重傷時,雲井辰身上的冷意愈發劇烈,房間裡的溫度成直線下降,好似瞬間從溫暖的春天,進入了寒冬臘月。
雲旭不自覺打了個寒顫,甚至不敢擡頭去看雲井辰的臉色。
“繼續說。”他凝眉命令道。
“是,當時十二將重傷的凌姑娘帶去了我族位於火山的秘密大宅……”雲旭接着往下講,這幾個月間,他幾乎是看着凌若夕一路走過來的,她的堅韌,她的隱忍,她的要強,隨着話語徐徐說出,他的眼前彷彿也出現了昔日的一幕一幕過往。
或許連雲旭自己也沒有察覺到,在說到最後時,他的神情早已不復平日的沉靜,帶上了幾分感慨,幾分佩服,還有暗藏在深處的,不易察覺的淡淡情愫。
“轟!”
手下的木桌應聲碎裂,木屑嘩啦啦掉落一地,飛濺的碎片卻像是撞上了一層無形的保護罩,不曾傷到雲井辰半分。
“軒轅世家,北寧國……”陰鷙如魔的呢喃,帶着嗜血的寒氣從他的薄脣裡吐出。
他們怎麼敢,怎麼敢這麼傷她?
“少主,請息怒。”雲旭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他能理解主子此時此刻的惱怒,但他卻不願意看到少主爲了凌姑娘失去冷靜。
雲井辰緩緩合上眼眸,淺薄的眼皮遮擋住了他眸子裡所有的情緒,暗藏冷怒與殺意的神色逐漸平靜下來,連氣息彷彿也漸漸平穩,但云旭卻未曾放心多少,一個人若是在盛怒下爆發,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將怒火用理智剋制住,誰也不知道他會什麼時候發難,什麼時候爆發出來。
“她是爲了依附南詔,才答應和南宮玉成親?”雲井辰漠然問道,語調平平,絲毫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雲旭點了點頭:“是,凌姑娘說過,這是同南宮玉之間互利互惠的合作。”
“呵,合作?”雲井辰諷刺地笑了,“那個男人怕不是這麼想的。”
雲旭訕訕地動了動嘴角,的確,南宮玉的心思明眼人一看就知,他絕對是打着合作的名義,妄想假戲真做,與凌姑娘成爲一對真正的夫妻。
但這些話他只敢在心裡想想,如今說出來勢必會火上澆油。
“將她帶出宮,本尊要帶她離開。”即使是做戲,他也不會同意,她是他兒子的孃親,是他看上的女人,哪怕是名義上的頭銜,他也不願讓她頂上別人的姓氏。
“額……”雲旭頓時僵住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雲井辰的臉色,猶豫半響,才道:“恐怕凌姑娘不會願意的,少主,強行將凌姑娘帶走,恐怕會適得其反。”
“你想讓本尊看着她嫁給旁人?”雲井辰涼涼地睨了他一眼。
雲旭無奈的垂下頭,少主怎麼可能會答應這種事?
“不論用什麼方法,即使是綁,也要在大婚前將她綁走。”哪怕她會怨他,恨他,怒他,也好過讓他眼睜睜看到她嫁給南宮玉。
凌若夕絲毫不知道某人已經在暗中準備將她綁走,此刻正站在鳳溪宮外,看着太監和宮女們將幾個裝滿金銀玉器的木箱子搬入院子。
凌小白蹬蹬地跑到院子裡,一邊吸着手指,一邊朝箱子裡的寶貝露出垂涎三尺的目光。
“皇后娘娘,這是禮部爲您準備的聘禮,這是清單,請您驗收。”太監總管將一份紅色的清淡賬本遞到凌若夕面前,上面寫滿了聘禮的種類以及數量,爲了三日後的婚禮,南宮玉幾乎傾盡全力,聘禮的價值可抵半個國庫。
凌若夕隨手將賬簿翻看一遍,然後放入袖中,“恩,皇上有心了。”
“孃親,這些都是咱們的嗎?”凌小白敏銳地聽到他們倆的談話,咻地轉過頭來,雙眼已變作了元寶的形狀,恨不得立馬將這些東西佔爲己有。
要是能把它們收到自己的小金庫裡,他這輩子就不用愁了。
凌若夕糾正道:“是我的,不是我們的。”
一字之差,其中的意思卻相差萬里。
凌小白頓時幽怨的撅起嘴,“孃親,你說過的見者有份。”
“我有這麼說過嗎?”她故作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絕不承認這種話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
“有!”她明明就有說過,當初在落日城,每次自己得到值錢的寶貝,她就是這麼說的!
“我不記得了。”面對兒子的控訴,凌若夕果斷否認,絲毫沒有說謊的心虛。
凌小白急得直撓頭,看看院子裡閃閃發亮的金山銀山,再看看態度強勢,擺明了不讓他分一杯羹的孃親,整個人都不好了。
入夜,兩道人影滑過蒼穹,悄無聲息潛入鳳溪宮,正在修煉的凌若夕警覺地睜開雙眼,睨了眼正在牀榻上睡得昏天暗地的兒子,抓起一件暗色的外套披在身上,打開了殿門。
冷清的月光從頭頂上灑落下來,院子裡花團錦簇,長青的古樹時不時朝下散落着葉子,隻影婆娑。
“你又來幹什麼?”她擰眉看着古樹下衣衫華貴的紅衣男子,沉聲問道,隨後,不悅的瞪了眼跟着他回來的雲旭。
接收到她的眼刀,雲旭尷尬地摸了摸鼻尖,一言不發地退到暗處。
“帶你走。”雲井辰含笑開口,言簡意賅地將自己的來意說出。
他有無數種手段,可以將她打包帶走,但他更喜歡能讓她心甘情願同自己離開。
對上他那雙懸月般清冷卻又散發着淡淡妖氣的眸子,凌若夕面色一沉,“我白天告訴過你,我拒絕!”
這個男人難道不會聽人話嗎?還是說他有自虐的癖好?明知道她不可能答應,非得一次又一次送上門找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