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楊昭君被一陣雷聲忽然驚醒,忽覺得身子有些冰涼。'
睜開眼眸,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一覺睡到了這麼晚,身子有些痠痛,到底躺椅比不得軟榻。
支起身子正打算從躺椅之上下來,卻發現燭光下那處站着一個人影。
身影沒落,修長玉立,依舊是那一身簡單到極致的白衣,卻猶如初次相見一般,如謫仙高高在上,俾睨世人。
可終究,他不過也是一個凡塵之人,家國仇恨,世俗理念。
“你是何時來的,怎麼不叫醒我?”
既然來了,那一定知道了白天的事情吧。
她既然讓冬芝去通知厄明,那麼就早就料到了蘇三公子會來找她,而蘇三公子,也一定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他現在,一定恨死她了吧。
那人不答,也沒有轉身,可卻能夠清楚的感覺到他身上隱約傳出來的冷漠和氣憤。
也是,蘇三公子和蘇老爺這麼費盡心機得隱瞞蘇夫人一切,不就是爲了讓蘇夫人蒙在骨子裡嗎?
如今她這麼一句簡簡單單的話語,便將他們想要隱藏的事情給捅了出來,依着蘇三公子的性子,沒動了殺她楊昭君的念頭已經算是極好的了。
她也沒奢望過,蘇三公子對自己還會有什麼好臉色。
“婆婆很聰明,只要我輕輕一個點破必然已經知道了前因後果。”
她話剛說完,那立在燭光下的身影便立刻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她看見了,蘇三公子臉色清冷,猶如萬里雪風一般,毫無溫度。
她看見了,他隱藏在眸光之中的波濤洶涌。
她更看見了,蘇三公子隱隱的殺氣。
楊昭君沒有在意,只是心裡有些難受。
自她認識蘇三公子以來,這可是他頭一次對自己如此恨到極致的神情。
蘇夫人那麼疼他,他會生氣,也是理所應當的。
不過她雖然同情蘇夫人,可是也知道什麼是大局爲重,所以蘇夫人前腳剛走,她便讓冬芝去通知厄明。
她敢斷定,蘇三公子絕對不會讓蘇夫人將此事說出去。
氣氛,有些詭異。
蘇三公子俊美絕倫的側臉在燭光下沒有了往日的溫柔,有的,只是如同鬼一樣存在的驚悚。
然而,楊昭君卻是絲毫不怕,只是繼續開口說着,放佛是在述說一般。
“你如此聰明,都是因爲婆婆生你的生得好,遺傳了婆婆聰慧的腦子,那你應該明白,她遲早會知道的。除非你蘇君墨真的那般有本事,能夠將一切事情做的天衣無縫。”
“或者,當殿試之後,你會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的身上,讓婆婆以爲全都是我在害丞相。這樣,可是最好的辦法,你依舊還是你的孝順兒子,而公公依舊還是婆婆的夫君。”
蘇三公子看着她的容顏有幾分蒼白,依舊冷冷淡淡,薄脣輕吐。
“你知道的,我不會這樣做。”
她知道的,她楊昭君怎麼會不知道。
她知道他蘇君墨的爲人,更知道他不屑於用那種手段來對付她。他或許無情無義,會傷害任何人,可是絕對不會傷害她,不會害她。
也只有她,唯獨她。
“所以,我纔會告訴婆婆。”
她拒絕不了蘇夫人的倔強,更承受不起蘇夫人的那一跪。楊昭君緩緩說着,極爲平靜。
而蘇三公子,卻是平靜的憂傷。
其實從一開始,蘇三公子就已經待在這房子裡了,他只是不想吵醒她而已。他可以容許她任何事,可是他卻不容許她向蘇夫人吐出實情。
事情過後,他會找一個很好的理由將蘇府個丞相之間的恩怨給糊弄過去。而蘇老爺現在對蘇夫人也好了幾分,一定可以糊弄過去。
可是如今,娘子卻將事情說了出來,還讓他蘇君墨成了一個不孝之人,將自己的親生母親給盯了起來。
這些,他壓根就沒想過。
對於楊昭君的話,他也無動於衷,那雙如墨玉般美麗的瞳孔,只是深深看着楊昭君,緊緊盯着她的朱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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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美麗的朱脣,可是說出來的話怎麼就這麼傷人呢。你說,你要是不說話該多好,是不是?”
就是這裡,說了那麼多無情的話,讓他一次次受傷。可是即便如此,她楊昭君傷他蘇君墨再多,他還是忍不下心傷害她半分。
他可以爲了她暗中處理一切事情,可以爲了她害得娉婷在京都之中再無立足之地,他可以爲了她想盡辦法去弄楊府的地契。
甚至,他還爲了她,讓暗衛時時刻刻保護着獄中的楊老爺楊夫人,更爲了她將劉管家調去了楊府,就是爲了幫她守住楊府的生意。
“如今,你看着我娘被自己的兒子軟禁,被自己的夫君欺騙,你是不是覺得十分開心?”
楊昭君怔住,她又有什麼值得開心的?
她時時刻刻在水深火熱中掙扎,哪裡還有開心的時候?
她知道,蘇三公子這是在恨她。可面對那樣的蘇夫人,她實在做不到視若無睹。他哪裡又會知道,她楊昭君做這個決定又是多難?
“婆婆……”
剛叫出兩個字,蘇三公子身上的氣息更爲冰冷,仿若冰川刺骨一般。隨即,眼神也跟着凜冽了起來。
“以後,你叫她蘇夫人便好了,婆婆這個稱呼,你不配!”
心,好像正在油鍋裡煎熬,萬箭穿心一樣的難受。
楊昭君怔住,想要反駁卻終究什麼話也沒說出口。
你可知道,婆婆已經察覺到了,她已經察覺到了你和公公在騙她?婆婆已經發現了,什麼都發現了,即使她現在什麼都不說,婆婆一定也會知道的。
蘇君墨,你和公公會不會太過自信了一點?
她很想知道,若是婆婆現在整個人跪在他面前祈求,他這個做兒子的會如何選擇,是說還是不說。
“爲何不配?”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也只能問蘇三公子這一句話。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蘇三公子看着她的臉色,大手忽然擒住她的下顎,拇指尖細細摩擦着她臉上滑如凝脂的肌膚。
這張臉,多美啊,他蘇君墨多喜歡啊。
可是他最愛的,是她,所以愛屋及烏,他更是喜歡她的所有。
薄脣輕勾,卻是說不出的詭異。
“你不知道你爲何不配,那我就來告訴你。你可知道,我爲了你親手毀了娉婷?你可知道,昨夜我爲何一夜未歸?”
扶月那小丫頭爲什麼會出賣主子她難道就沒有想過嗎?爲了不讓鄭娉婷對她再起任何歹心,他可是故意導演了這麼一場好戲呢。
他知曉娉婷好勝的性子,也知道丞相壽宴這等場合她必然會前來參加,所以這場好戲,他事先就已經安排好了。
她哪裡會知道,那一張地契花了他多少功夫才弄到手。
馮文海那老狐狸將地契轉給了好介個經手的人,他可是一夜沒睡將這些查了出來啊。
從袖口處將那地契拿了出來,展開放在楊昭君面前。
地契上,還有這楊老爺被迫按下的手印,紅的刺目,那紋理十分有序。楊昭君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心裡更是驚訝。
她差點就讓扶月那小丫頭片子的行動給騙了,宴會之上,扶月一直看齊崢康的眼色,她雖然覺得不是齊崢康,但也懷疑到了陸子墨身上。
她以爲,那是陸子墨在爲她暗中出氣。
卻沒想到,竟然是他。
是啊,她沒想到,那鄭娉婷就更加不會想到,害她的人竟然是自己喜歡的男子。還沒從震驚之中反應過來,又接着傳來蘇三公子清貴好聽的聲音。
“所以我纔會說,你不配。”
蘇三公子說完,又將地契放了回去。
楊昭君沒有開口,也並沒有急於想要拿回地契。方纔在房間裡,就只有她跟蘇夫人,所以發生的事情也只有她們個人知道。
現在,她若是跟蘇三公子解釋,又還會有用嗎?
“要不要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看看?或許,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
她並不想告訴蘇夫人,她也沒想讓蘇夫人傷心,她只是迫於無奈,已是起了同情之心而已。
原來,從一開始,便是她誤會了蘇三公子。
她若是早知道,早知道蘇三公子暗中做的這些事情,她一定不會誤會他,她也一定會去和鄭娉婷爭上一爭。
“爲何,爲何你不告訴我呢?是礙於什麼原因呢?是跟我賭氣還是放不下你那高高在上的身段,認爲跟我這一個小女子解釋那麼多根本是在對牛彈琴是嗎?”
然而,蘇三公子卻沒有迴應她的話。
她想,她或許知道了。
或許在之前,他蘇三公子有他自己的高傲,可是後來,她一次次的拒絕他,防備他,讓他想說也沒有機會。
所以,到如今,她才知道這一切。
只是,一切都有些遲了。
蘇三公子見她神色有些動容,心裡忽然有一種報復的痛快,十分受用。
窗外電閃雷鳴,雨下的越來越大,放佛在訴說着這個夜那說不出的傷心。
蘇三公子看着她有些受傷的神情,恍然一笑,或許,他的娘子,也並不是完全不在意他。
只是,她爲何要將所有的一切告知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