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 81心中的束縛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有讀者反映說虐,說情節太慢。wWw.shukeju.cOm?【書客居】超速更新 提供免費VIP閱讀很抱歉,這個,本文的主旨其實就是虐文,不虐的時候差不多就該完結了。請原諒我骨子裡的後媽基因,實在忍不了的人還是不要勉強了。
這是今天第二更,上午11點還更過一次別漏了。
這一章之所以要寫這麼細,就是想反映一下廿一的心態,其實是量變積累到了一定程度,纔會發生質變。寧重樓的敲打刺激更像是催化劑——如果沒有他,廿一早晚也能發覺他其實已經漸漸不能安於過去的生活狀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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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一是被冷水潑醒的,醒來後暗自慶幸,昨晚李先生離開時,他是被點了睡穴免得傷痛無眠,所以也沒有餘力再穿什麼衣服,李先生也自然不會爲一個奴隸裹毯子。所以被淋溼的只有他貼身穿着,沒來得及脫掉的那條遮羞的破爛褲子。
冷水激得身體本能地一縮,牽動傷處難免繼續痛,廿一咬牙忍住,沒有出聲。他腿上和脊背上原本包紮的細布早被撕扯掉,傷口以利刃攪了攪看不出最初的形狀,周身添了幾塊青紫,其實是李先生手下留情隨便弄了弄,若換成秦三才那種陰狠的人,想必會再補一頓鞭子,直接蓋住那些有可能暴露真相的傷口。
這樣一比較,廿一越發感激李先生的照顧。
秦三才身爲管家本來是不用天不亮就起,可能是他幾日不曾見到廿一,心中難免憋不住齷齪念頭。自從昨晚二小姐發話說今天一早能將廿一放出來,他便興奮地整夜都睡不着,索性早早起來。此時他帶了兩個小廝,親自拎着鞭子,也不等廿一掙扎爬起,潑完了冷水上去就狠狠抽了幾鞭。看着飛濺起來的血色,秦三才頓時感覺舒服了許多,都怪廿一這小賤奴,竟讓他養成了不打人自己就難受的習慣,真是欠□。
廿一故意沒有躲閃還卸了內力,生生挨下幾鞭子,有意無意裝作掙扎,讓那混着銅錢鐵線的鞭子劃爛脊背和腿上傷處,讓本來就慘不忍睹的各色傷痕更加斑駁。如此一來該不會有人懷疑什麼了吧?只要能使得二小姐少些麻煩,他受這點苦算什麼?反正秦三才少不了要打他的。
早上是做粗活,新傷還在流血,廿一捨不得穿夾襖和棉衣棉褲,就赤着上身被推搡着出了刑房,右腿一瘸一拐地每走一步都痛得發抖,光腳踩在積雪尚存的泥濘地上,冷風一吹,徹骨寒涼。胃又開始抽痛,他盡力幻想着勞作後能得一口糠餅充飢,雖然結果往往是隻有繼續捱打少有吃食,不過這樣幻想的時候好歹能暫時麻痹痛楚。
就如同明知命不長,明知不配,明知是癡心妄想,他偶爾還是會相信二小姐對他有一時半刻一分半分的真心喜歡。
其實他仔細想過倘若先王妃沒有死,因着恨也絕無可能對他這樣的孽種和顏悅色,頂多是不理不睬。然而二小姐願意哄着他,願意對他笑對他好,願意擁抱他,甚至是親吻他。
二小姐讓他嚐到了過去連想都不敢想的甜頭。她比先王妃更真實,看得見,摸得着。
他欠她實在太多了,所以他不能死,他必須堅持活得更久,否則註定要下地獄沒有來生的他,拿什麼來還這份情?
對,他至少可以做到,堅持活着,不能拖累二小姐,儘可能去幫她做事,讓她可以過得開心舒服平安。
心情不錯的時候,廿一也免不了去回味那些美好的事情。比如離開王府之後,有二小姐護着,其實他捱打的次數少了許多,還得了厚實的衣物。再比如他知道了誰是他的父親,雖然那人不認他,卻也沒有對他做什麼壞事。
這樣的日子已經比過去舒服了,應該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吧?到死之前,一直能維持現況,他就該知足了。
時間就在廿一的恍惚之中飛快溜走。
隨着又一記鞭子重重落在身上,廿一的思緒回到現實,終於是因胃痛直不起腰,扶着馬棚的柱子跪倒在地,慢慢喘息。
這時有個小廝跑來,對秦三才低聲耳語了兩句。
秦三才面露不悅之色,揮鞭子在廿一背上又連抽了幾下,覺得手腕痠軟身子累了才停住,惡狠狠罵道:“賤奴,左總管也不知是聽誰說你很會照顧馬匹,寧家家主養在馬舍上房的良駒這幾日鬧彆扭不吃不喝的,特意向咱們借你這等賤奴去看看,還說解決了問題重重有賞。你可別臭美,需記得誰纔是你的主子。否則丟了王府的臉面,有你好受的。”
廿一背上鮮血直流,火辣辣的疼,寒冷倒是不太明顯了。至於去哪裡打理照料誰的馬都一樣是粗活,他身爲最低賤的奴隸是沒資格選擇什麼計較什麼。秦三才的話無非是發泄不滿,他也照舊是左耳朵聽了右耳朵就出,從來不放在心上,只面上唯唯諾諾讓秦三才順了氣而已。
幹活是逃不掉,廿一強提真氣壓下胃痛,扶着柱子緩緩站起,不敢耽擱,用手按着右腿撕裂的傷處吃力地跟着,去了寧家車馬院子裡的馬舍上房。
所謂馬舍上房,比下奴院子給人住的屋子氣派多了,連窗洞都是糊了窗紙的,房間裡的地上鋪了青磚和厚厚的稻草,還怕馬兒受寒,大白天竟也是點了火盆子取暖。食槽裡各色草料應有盡有,分開盛放,快趕上主子們吃飯的講究了。
廿一來到這裡,心頭不禁一喜,能在這種溫暖乾淨的地方勞作,比在四面漏風的馬棚或是下奴院子好多了。而且秦三才被支開了,剩下的寧家僕從也像是不打算盯着的樣子。他不妨偷偷磨洋工,說不定可以在這好地方多留一會兒。
馬舍裡的幾匹馬兒看起來能吃能喝,皮毛光亮不用洗刷,也好像挺溫順的,地上馬糞都清理過了。廿一正想與人打聽究竟還要再做些什麼,結果一擡頭,馬舍裡早沒了人影,側耳細聽,就只剩了他一人。
不可能讓一個奴隸在這種地方閒呆着吧?廿一拖着傷腿四下走動,又仔細看了一圈,以王府的標準或秦三才雞蛋裡挑骨頭的苛刻要求,這裡也是暫時找不出什麼活計要做。有點奇怪……
正在廿一遲疑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匹白色的高頭大馬蹄子附近掉落了半塊新鮮的豆餅。這馬兒顯然已經吃飽了,根本不在乎地上掉的糧食,蹄子前後倒騰了兩步,那豆餅就被踩成爛泥一般。接着馬兒驕傲地昂頭,拉了一截糞便,掉落在乾草之上。
這下廿一明白了,看來馬舍裡是要隨時保持整潔乾淨,所以需要人常盯着打掃,一旦發現糞便或者污濁,就必須及時收拾。否則這種貼了窗紙還有火盆的嚴實屋子,臭氣不似敞開的棚子那樣容易散,悶在屋內讓高貴的馬兒不舒服可就不好了。
廿一急忙從角落將工具拿起來,輕車熟路清理了馬糞,連帶那塊爛泥一樣的新鮮豆餅也沒放過。走出房外倒垃圾的時候,廿一終於是猶豫不捨,蹲下身將新鮮豆餅從乾草馬糞中挑出來,側耳細聽,察覺到可能遠遠有個人盯着向這邊看,應該是寧家的影衛。按道理寧家的影衛不會像王府的僕從那樣嚴苛地禁止他偷食,況且他拿的是這種垃圾一樣的東西。
廿一心想如果吃了東西墊一墊,胃痛就會緩解幾分,他纔有力氣繼續幹活,否則晚上是例行刑責,下頓不知又要哪天才能吃到了。如此權衡,廿一終於是大着膽子抓了一把豆餅渣滓想要迅速塞入嘴裡。
誰料廿一剛舉起手臂,吃食還沒沾到脣邊,一粒石子就從遠處飛過來,不偏不倚正打在了他的手腕上。
廿一耳聽有人偷襲,卻不敢露了武功所以沒有躲開,只覺得脈門一痛,本就不多的力氣全部被抽乾,豆餅渣滓再攥不住,灑了一地,與剛傾倒的馬糞混成一片。
廿一咬着嘴脣,壓下不捨,第一反應自然是掙扎着以奴隸標準的姿勢跪好,等待着隨後的責罰。然而隨着那個偷襲的人飄忽而至,廿一的心控制不住跳得越來越快。
廿一不用擡頭看,也能從對方的呼吸和步伐分辨出,來人正是寧家家主寧重樓,那個根本不想認他的父親。
廿一再看自己一身傷狼狽不堪,沒有好好幹活,偷吃馬料居然正巧被那個人發現,不知那個人會作何感想?
那個人本來就不打算理會他這種低賤兒子,此時此刻會更加厭惡他吧?
那個人會如何處置他,是打罵一頓還是喊王府的人來管教,廿一其實並不關心。
他只是忽然胃痛得實在難忍,神智漸漸恍惚,又不由自主想起先王妃。倘若換成是愛潔淨的先王妃看到這種場面,應該也是無法忍受吧?
記得幫大公子抄過的聖賢書上說,是人就不應跪地舔食,豬狗畜類才從垃圾堆裡翻吃的。廿一一直努力堅持着避免那樣的事情發生,維持着在別人眼裡很可笑的尊嚴,哪怕會換來毒打也不能真如豬狗一般矇昧過活。可是現在,被那個人撞個正着人贓並獲。他是不是在父親和母親的眼裡都與牲畜無異,甚至連牲畜都不如吧?
奴隸也常被稱爲奴畜。所以他與畜類一樣的行徑,旁人應是不會大驚小怪的。廿一這樣安慰自己,習慣性地將所有期望降到最低,縮入心中的殼子裡。
不管那個人將要說什麼,對他做什麼,反正是不會揹着二小姐就將他弄死的,所以他都不用怕。他只需要更乖巧一些更順從一些,認錯求饒,爭取讓那個人心軟,不會太嚴厲地折磨他就好。
然而廿一沒有料到,隨後發生的事情,竟是撕裂了他堅強的僞裝,直接刺在他的心上,重重敲擊着他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