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 91禍兮福所倚
秦瑤從白鹿女學離開的時候,天光已經開始發白,預示着新的一天即將到來。wwW.sHukeju.com?【書客居】超速更新 提供免費VIP閱讀
秦瑤將自己來時乘坐的豪華馬車讓給妙手毒王,留了小秋在車上侍候,她自己則與廿一從女學中隨意借了一輛毫不起眼的布篷馬車權且趕路。
這種馬車內的陳設和舒適度自然無法與王府那輛豪華馬車相比,倒是順了秦瑤心意,只因車內狹小,容不下旁人,她就只讓廿一陪着。
秦瑤在位子上坐了,廿一就貼着她的腳邊跪好。他身材高大,直跪擡頭能與她平視,兩人可謂是親密無間宛若耳鬢廝磨。
在乾孃那裡一連串的驚喜,讓秦瑤格外興奮,瞌睡蟲早沒了影蹤,在馬車內與廿一低聲細語:“廿一,你說靜和公主會幫我對不對?”
廿一點頭,用傳音入密回答道:“主人,公主殿下與先王妃是舊時,她人挺好的,不僅說要幫您,還說可以賞賜下奴七傷散的解藥。”
秦瑤不以爲然道:“解藥的事情你們比武那天我就拜託乾孃了,她說需要二十幾日一定能做出來救治你,我沒對你說是因爲畢竟還沒拿到……”
廿一面露感激之色,心中卻稍有些疑慮忍不住問道:“主人,是否妙手毒王另提了條件要您去完成,才能拿到解藥?”否則,以秦瑤的性情,定然是早早就告訴他這等好消息的。
秦瑤沒想到廿一竟然如此瞭解她,竟能想到了這一層,她也不想再瞞他,就將妙手毒王與李先生的恩怨加上她的推測一併講了出來。
廿一蹙眉道:“主人,李先生恐怕不好哄騙……”
秦瑤卻樂觀道:“沒事,乾孃是嘴硬心軟的好人,解藥定然會按時給了我,至於李先生那邊看機緣了,乾孃纔不會強逼着我。再說公主殿下不是也答應要幫你麼?”
說到這裡,秦瑤忽然想到靜和公主憑什麼要幫廿一呢?母親那一輩的關係真的這麼鐵麼?既然那樣爲何早一點不來幫幫廿一,任由他在平南王府內受苦?
秦瑤顫聲問道:“廿一,殿下答應幫你我,不會也提了什麼條件吧?倘若太苛刻的、不懷好意的,咱們可以不去理會,千萬別吃虧上當。”
廿一微微一笑,眼眸中涌動着莫名情緒:“主人,您可知公主殿下是紫鳳印之主?”
秦瑤點點頭:“乾孃告訴我了。我還想着怎麼能巴結她呢,可惜她好像對你更感興趣,與你聊完了,又匆匆與乾孃說了兩句就離開了,都不給我機會在她面前表現。唉……難道我這種庶出女兒身份那麼低微,都入不得她的眼麼?”
廿一心念一動,詢問道:“主人,莫非您想得到紫鳳印?”
秦瑤氣鼓鼓道:“別用那種眼光望着我,我知道我文不成武不就,大字都還寫不全,癡心妄想那種位置太離譜,不過想一想都不行麼?”
“主人,下奴不該隱瞞,沒錯,公主殿下答應幫您和賜解藥的事是有條件的。殿下希望下奴能發誓爲下一任紫鳳印之主效忠。”
秦瑤聞言不免緊張道:“你答應她了?”
廿一搖搖頭,以堅定的目光望着二小姐,認真說道:“下奴是主人的奴隸,未經主人允許豈能隨意答應旁人什麼事情?下奴想在有生之年都侍候主人,不願再易主,求主人成全。”
“我可不想做你的主人。”秦瑤眨了眨亮晶晶的大眼睛,戲謔地回了一句。
果不其然,廿一垂頭斂去眸中神采,身體輕輕顫抖,恢復到奴隸該有的姿態沉默不語。
秦瑤猛然意識到,剛纔廿一的舉止神情言談話語與平素明顯不同。他竟會主動懇求,他亦是擡頭看着他的眼睛在說話,那原本籠罩在他周身的卑微與疏離消失,他的意志透過堅冰一樣冷硬的束縛着他心靈的殼子伸展出來,願意向她表達出來。
他在改變,變得自信了一些。莫非是靜和公主與他的談話開解了他?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做不到的事,總有人能做到。不過只要可以幫廿一,她不介意,她甚至想要多多尋這樣的高人來,早日治癒廿一的心傷。
秦瑤此刻不忍見他重回自卑難過的心態,忙不迭咬着他的耳朵,柔聲解釋道:“廿一,我的意思是,我不願你一輩子做奴隸。我對乾孃說,想讓你堂堂正正做人……我想風風光光嫁給你。”
耳畔溫香軟玉彷彿念起魔咒,廿一的呼吸隨之一緊,心跳莫名加速,有點眩暈,美妙的如夢似幻,並不真切。
二小姐這是什麼意思?他若信她,不是她瘋了就是他傻了。
可爲何,她的目光清澈,她的表情真真切切,她的臉上還暈染了紅霞?
她此時此刻是認真的麼?
“懷疑我是耍你麼?”秦瑤猜測着廿一的心思,偏偏是不再安慰,而是眼睛一瞪,故意不再解釋只說道,“我若真是將你當做普通奴隸,一分半分都不上心,爲何還要花力氣作弄你?”
廿一想想也對,除了王爺十幾年不忘仇恨堅持不懈百般折磨他,旁人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少有秦三才那種不正常就喜歡看人受罪的。相較之下二小姐其實是心善之人,儘管她不承認,她依然就是。她若對他毫無感覺,應該也就不會屢屢幫他。與其說她是在玩弄他,不如說她用那種理由在掩飾,在遮旁人耳目。她極有可能是認真的,對他的好一分不假。
他若惴惴不安,她亦會傷心難過。
他信她,說不定會讓自己受傷;可他不信,就會傷了她。兩相權衡,他寧願選擇能讓她開心的方式。
“下奴知道主人是好人,自然不會戲耍下奴。”廿一回答的很肯定,“您對下奴比旁人好許多,下奴無以爲報。”
秦瑤仍舊不滿,無賴道:“你就只會說這些話討好我麼?”
廿一乖巧道:“主人想聽什麼,請告訴下奴,下奴會努力學,讓您滿意。”
秦瑤的手摸上廿一的臉頰,細細摩挲,含情脈脈道:“廿一,其實只要你說你相信我,你心裡也這樣想,我比什麼都高興。”
“下奴信您。”廿一下意識跟着她重複,一遍兩遍直到她滿意。
說到最後,廿一也分不清他心頭究竟是信還是不信,不過看着二小姐滿足的笑容,他無端端歡喜,忘記了可能的痛。
“廿一,我必不會負你。”秦瑤眼神迷離,朱脣微啓,似自言自語又像急切地表白,“紫鳳印我一定要拿到手,我要用那個當成咱們兩個的護身符。早晚有一天我們再不用畏懼別的勢力……”
秦瑤的話還沒有說完,破空而來的箭矢之聲響徹耳際。
馬嘶鳴,人預警,刀出鞘,護衛影衛和隨行的一干僕從們迅速列陣,擺出迎敵的架勢。
“二小姐,前面有伏擊。”護衛統領彙報道,“我等是否先護着您和妙手毒王向城門方向突圍?”
“寧從文的毒不能耽擱,你們先全力護着妙手毒王突圍。我那輛馬車質地堅硬,不怕箭簇,只管向前。”秦瑤十分鎮定,不是因爲早有準備,而是有廿一近在咫尺,她纔不怕。膽敢有自不量力地殺過來,她定要讓廿一取了那些歹徒的狗命。
廿一手疾眼快,打落射穿了薄薄車壁的箭簇,迅速掃了一眼箭矢上的標記,用傳音入密提醒道,“主人,箭簇與在愈城那會兒是一樣的標記,襲擊者很可能是隱龍的人。”
秦瑤問道:“寧家家主失蹤,會否也與隱龍的人有關?”
廿一輕輕搖頭,並沒有回答那個問題,而是懇請道:“主人請離座,不要靠近車壁周遭。”
秦瑤立刻醒悟,想起她目前乘坐的不是那輛特意加固過的豪華馬車,而是普通薄木板做骨架的布篷車,箭簇射穿布面的車壁輕而易舉,唯有躲在車子正中,與廿一緊緊貼在一起才更安全一些,免得被扎進來的箭頭傷到。
車子裡面暫時還能躲一躲,車子外邊卻沒那麼幸運了。
車伕一不留神被射穿了咽喉,叫喊都來不及就送了命,身體一歪跌下車子,馬兒驚得一亂,疾奔的車輛終於失控。
隨行護衛影衛與突然冒出來的一批黑衣人殺的正起勁,一時半刻來不及回救。
廿一耳聽着外邊情況緊急,迅速衝出車外,抓住繮繩,先穩住馬車,再四下打量尋找可以突圍的方向。
廿一怕秦瑤害怕,一面操控馬匹拉着車子遠離箭雨,一面用傳音入密安慰道:“主人,下奴已經學會駕車,您不必緊張。”
秦瑤心神大定,上次問他還說不會,這次竟會了,難道是來寧家這一路他得空坐在車伕邊上神不知鬼不覺就偷學了趕車的技術?他爲何要學,是吃一塹長一智,爲了再遇險的時候能逃命麼?他自己武功高強那用得着駕馭馬車?那麼是爲了危難之時能救她,他才特意如此用心?原來他那會兒就已經有了這樣的心思對她。
秦瑤想通此節,怎能不高興欣慰?暗中嘀咕着,若不是再次遭遇襲擊,她恐怕還不曉得廿一竟默默爲她做了許多。如此一想,這些挑事端的歹徒總算是順帶着做了一件好事。
王府車隊一干人馬與伏擊者的交鋒持續時間比秦瑤預料中要短了許多,因着寧家正巧派了人來接應,而且天光大亮,城池守軍例行在城外巡邏,定然能發現大道上的異常。總之出於種種原因,伏擊者漸漸失了銳氣越發不敵,最終四散逃逸。
王府這邊的損傷並不大,除了幾個車伕和不會武功的僕人運氣太差被流矢射中要害丟了命,其餘都活了下來。
妙手毒王和小秋在那豪華馬車裡毫髮未傷。秦瑤竟也是沒有擦破一絲皮肉。
秦瑤知道自然是廿一暗中打落了箭矢,否則以她那輛破篷車絕無可能擋得住箭雨。再看廿一,因着不想被旁人察覺他身懷高超武功,又是在外趕車沒有遮掩的,所有故意掛了幾處彩。
幾根還在打晃的箭簇雖是淺淺釘在廿一的身上,卻彷彿是深深刺在秦瑤的心裡生生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