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在音樂教室裡迴盪,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張順握緊拳套走進門大聲說道:“得了,別彈了,非搞得跟恐怖片似的,有必要?”
沒有得到任何迴應,琴聲依舊,彷彿要持續到世界末日,張順站在門口等了一會,貼着牆壁兜了個大圈子來到鋼琴的側邊,看到彈琴的人後他長舒了一口氣。
彈琴的是孤兒院的音樂老師,一個戴着眼鏡的矮瘦男人,他的臉已經十分模糊,像是用軟件做出來的特效,右手中指正好按在一個琴鍵上。
張順走過去把他的指頭從琴鍵上拿起來,鋼琴聲戛然而止,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又變得清晰起來,撫平了張順的心跳。
這條線索斷了,張順開始在孤兒院裡搜索,又見到了不少老師,多數都已經不記得名字了,看着那一張張或清晰或模糊的臉,他的心裡感慨萬分。
最應該感謝的是那位教會了他識字的語文老師,最應該討厭的是曾經打過他很多次耳光的班主任歷史老師,然而語文老師的臉最模糊,班主任的臉卻是最清晰——人的記憶還真是有趣。
走進曾經呆過很長時間的班級教室,張順很快就找到了那張被他用小石塊刻出個深槽了的課桌,當時沒有任何目的,純粹是上課無聊挖着玩的,沒想到再次見到後竟能生出無限感慨。
正回憶着用石頭刮桌面時的情景,走廊突然響起了腳步聲,並且正在向這邊靠近。
連忙走到門後貼牆站好,張順握緊了手中的拳套,就在他要閃身出門把拳套當暗器砸向對方時,來人忽然轉了個彎,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張順皺起了眉頭,這是怎麼回事?對方要偷襲的話沒理由走這麼大聲,要躲他的話沒理由走出來,要戰鬥的話又沒理由離開……難道是佈置好了陷阱親自當誘餌要引他上當?
就算是誘餌也得上,在幻境裡耽誤了幾小時,張順不確定現實裡過了多久,如果對方的目的是把他困在幻境裡然後對於小瑤下手的話,大概也只需要幾分鐘的時間而已。
衝出門外,張順舉起拳套就要砸過去,然而手擡起來之後卻停在了空中,沒有做出投擲的動作。
前面是一個只有四、五歲的小女孩,模樣可愛但皮膚蒼白,腦後的馬尾顯然是自己編的,不僅歪了,還有不少頭髮沒有扎進去,一縷一縷的飄舞着。
她穿着一件樣式普通、又髒又舊的黃底白花連衣裙,光着腳丫子,右手提着一隻更髒的泰迪熊,泰迪熊的右只腳估計是經常拖在地上,毛都幾乎要磨光了。
小女孩聽到身後的動靜,停下步子轉過身來一看,被張順舉着拳套的造型嚇得尖叫起來,撒腿就跑。
把一個才一米左右的孩子嚇成這樣,張順老臉一紅,連忙把拳套收回妖牌裡追過去。
小女孩的步子小,但速度很快,靈活得就像是一隻小猴子,七拐八繞,竟把身後的張中面給甩了。
張順着急!不出意外的話這小女孩應該就是幻境的製造者,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張順要離開這裡必須得依靠她,只是殺死異能這個選項肯定是得剔除了。
尋着小女孩消失的房間,張順一間教室一間教室的尋找着,終於在打開第四間教室的門之後,聽到了她的細語聲。
小女孩就坐在教室最裡面的角落裡,縮成一團,上半身前後擺動着,用力的抱着泰迪熊,緊緊的閉着雙眼,淚水不停的從眼角溢出,顯然已經害怕到了極點,嘴裡不斷的小聲重複着:“醒過來……醒過來……”
張順很自然的走過去,拉了把椅子坐在她前面兩米開外的地方,輕聲問道:“你以爲……這是在做夢?”
小女孩身子一震,身子擺動得更快了,眼淚撲撲的往下掉,說話聲已經變成了含糊不清的哭泣聲。
張順坐不動,繼續說道:“不用擔心,我不會傷害你的,這裡也不是夢境,而是一個對我們倆來說都很真實的地方,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經常會到這種陌生的地方來吧?”
小女孩聲音漸漸停住,身體的擺動頻率也放慢了很多,她睜開淚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張順,怯生生的問道:“你……你怎麼知道的?”聲音非常甜美。
張順歪着腦袋開始思考,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和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解釋異能這種東西,想了一會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連忙問道:“你是說,這種陌生的地方不是你自己想要來的?”
小女孩乖巧的點了點頭,繼續看着張順。
張順吃了一驚,這可是異能尚未完全成型的典型表現,不可控、無法預測後果,跟他過去的肢體霧化是一個原理,可問題是還沒有成熟的幻境異能就可以幻化出如此真實、完整的世界,幻化區域能有一整座城市,那她成型、完善的幻境能厲害到什麼程度?
“以前在這種陌生地方遇到的人,試圖傷害過你吧?”張順開始詢問小女孩如此害怕的原因。
小女孩點了點頭,剛止住的眼淚又一次流了出來。
“別哭別哭……你叫什麼名字?”張順連忙轉移話題。
“我叫小雨。”小女孩擡起胳膊擦了擦眼淚。
“小雨,你別害怕,我叫張順,是絕對不會傷害你的,我問你,你有沒有聽說過異能這個詞?”張順決定直接進入主題,“心”類異能與大腦有最直接的關係,這類異能者通常都很聰明。
“沒有。”小雨輕輕搖了搖頭,神情變得專注起來。她確實聰明,知道接下來張順要說的話是十分重要的,至少能夠讓她稍微理解自己的這些“噩夢”。
張順從異能定義和種類、“心”異能的特點一直說到了對異能的控制,說得很詳細很系統,這些話都是以前榜樣和他說過的,現在又傳到了小雨這裡,那位長着“金屬腦袋”的大個子應該會感到高興吧。
小雨很用心的聽着,嘴巴不停的啃着泰迪熊的耳朵,那專心致志的樣子讓張順笑了出來:“你叫小雨,不過你這個幻境的後門應該就是外面的大雨,你能不能告訴我大雨對你有什麼樣的意義?咱們一起來尋找後門,這樣我們就能出去,你以後也不用再害怕做這樣的噩夢了,一進來就能立即離開。”
小雨的神色變得黯淡了下去,絲毫也不像個本應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她把嘴巴和鼻子都埋進了泰迪熊的腦袋裡,嗚嗚咽咽的講述起來。
小雨怕雨,自從被一箇中年婦女從家門口帶走後,她就被關在了一個像是地下室一樣的地方,每天中午和下午都有人送飯來。剛開始的時候小雨最害怕的是那裡的黑暗,每次害怕得哭泣時就會遭來打罵,陪伴她的只有那隻泰迪熊。
習慣了黑暗後,雨又成了她最可怕的噩夢,地下室密封不好,每一次下大雨都會有嚴重的漏水問題,水多的時候甚至能淹到她的腰部,至少要過兩、三天才會散盡,在段時間裡,她就只能呆在通向地面的樓梯上。
這種從腳底慢慢延伸上來的恐懼感很多大人都受不了,更別說是一個小女孩了。
“你在那裡多長時間?”聽完了小雨的講述,張順皺着眉頭問道。
“不知道,很久了。”這段回憶記小雨的身子又開始前後搖動。
“很久?那應該不是人販子,也不是綁架……奇怪了。”張順自言自語道。
“大哥哥……你能不能救我出去?”小雨很小心的問道。
張順點了點頭:“既然雨是後門,我們只需要在這場雨上尋找線索應該就能出去了。”
“我是說……救我出那個黑暗的房間。”小雨眨了眨她的大眼睛,滿懷希望的看着張順。
看着小雨楚楚可憐的樣子,張順嘆了口氣,緩緩說道:“抱歉,小雨,在我們離開幻境之後,我就會把這個地方和在這裡發生的事忘得一乾二淨,如果滿口答應一定會把你救出去,那就是給了你一個虛假的希望,這會害了你,你很聰明,我想應該能夠理解這一點,我能夠保證的是會盡力,盡我最大的努力去回憶你、回憶這個幻境。”想了想,他又說道:“我剛纔說過了你的幻境很厲害,或許這一招也可以用。”
說完話,張順站起身來,示意小雨保護好眼睛,舉起一把椅子狠狠砸在地上,把椅子腿砸成了木屑,接着他又撿起地上最尖銳的木刺,開始在手上刻字。
要想回憶起這場夢境、要想記起小雨,張順就必須留下足夠多的信息,他在手上寫的都是關鍵字而不是一段一段的話,這樣可以留出更多的想象空間,對回憶有更大的幫助。
鮮血從刻出來的字上流了出來,很快就染紅了他的整隻手臂,小雨一開始害怕得直往牆角里縮,但沒過多久就很堅決的站了起來,走到張順的身旁。
當手臂被鮮血淹沒後,刻字就變得極爲困難了,小雨拉起自己的裙角爲張順擦拭手臂,眼淚大滴大滴的落在了張順的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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