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貴妃拿他沒轍，只好把視線挪到曲染九身上。
“阿九，你當時也在場，有沒有看清楚刺客的模樣？是不是墨景恆那小子乾的？”
曲染九愣了一下，心思翻涌來去，遲遲沒有說話。
曲貴妃美眸裡跳躍着灼亮的火光，微微蹙眉道：“怎麼不說話？”
曲染九咬了咬嘴脣，猶疑道：“姑姑，我覺得今晚的事情……”
這時墨無憂伸手端起榻几上的熱茶，默默淺呷了一口，垂下的長長眼睫毛，在清寂的眉目間投下一片暗影。
曲染九朝他看了一眼，聲音慢慢低下去：“當時情況太混亂，阿九也記不清了。”
曲貴妃搖頭唉了一聲：“你們一個個啊，都是不中用的！”
因着墨無憂的傷勢，曲貴妃也不忍心再苛責他們，不到半個時辰就散了，天色太晚，曲染九隻能暫留甘露宮偏殿一宿。
墨無憂將她送到偏殿門口，沒有馬上離開。
蒼穹漆黑如墨，周圍氤氳着雨水的潮氣，他盯着她準備進屋的纖細背影，幾乎和這片蒼涼寂寞的黑夜融合一體。
“阿九，你沒有話想問我嗎？”
他靜靜地問，沒有一絲猶疑。
曲染九搖頭，沒有說話。
墨無憂眉頭凝結，眸光也漸漸幽遠起來，今晚的事情……她果然是看出來了！
“其實今晚的刺客……”
“太子哥哥……”
曲染九急忙喚住他，將他沒有說完的話攔在喉嚨裡，“天色很晚了，你早點回去歇息吧！”
說完，她生怕他再繼續開口，匆匆踏進屋內關上房門。
曲染九再度失眠了。
一個冗長的夜晚慢悠悠熬過去，翌日倒是雨過天晴，宮裡風平浪靜，甘露宮不知用過什麼手段，就連宮外也沒有流露出任何關於太子在翠毓坊遇襲的風聲。
只是翠毓坊真的關門了，曲染九特意繞回去打探過，就連翠毓坊的姑娘夥計們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不見了。
花街依舊繁
華熱鬧，夜夜笙歌，只是翠毓坊沒有以後，墨景恆平日裡的行蹤也變得撲朔迷離起來了。
她偶爾偷偷光顧一下佘府和曹府，佘青青和曹熙兩個人依舊沒有交集，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墨景恆不可能就此罷休了……
只要清楚明白這一點，她就開始發愁，到了春日宴當天，她依然愁眉不展，坐着馬車嘆氣，走進宮門嘆氣，對着手中精緻的玉杯嘆氣，觀賞着絢麗的歌舞還是忍不住要嘆氣。
小金以爲她還在糾結，“小姐，那個春熙都已經死了，你就別想不開了。”
曲染九撇了撇嘴角，將盤子裡的糕點遞給她。
小金一邊偷偷塞進嘴裡，一邊推了推她的肩頭說：“小姐，太子殿下剛纔一直在看這邊。”
“那又如何？”
“他站起來了……你快擡頭看看嘛！”
小金激動地捶着她的肩膀，曲染九疼得微微蹙眉，擡手企圖抓住她的胳膊。
“父皇，我要娶阿九。”
墨無憂的話突然傳進耳朵內，聲音清淺寂寥，如同一條涓涓細流靜靜淌過黑夜中的密林。
全場譁然，一瞬間彷彿連周遭的風聲也靜止了。
曲貴妃愣了一下，迎視着景文帝幽幽灼灼的目光，臉上的精緻妝容全部變成尷尬。
“阿九在哪兒？”
景文帝淡淡地問了一句。
曲染九心頭一緊，忙不迭從位子上起身，匆匆走出來回話。
“陛下，阿九在這兒。”
“你聽見無憂的話了吧？”
曲染九緩緩擡起頭來，看了看白衣翩翩的墨無憂，又看了看龍椅上明黃袍的景文帝，然後輕輕點頭。
“雖然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孤還是想知道你的心意。”
不惑之年的景文帝劍眉鳳目，臉部線條比他的兒子們更加深刻分明，還是掩不住嘴角勾起時的一絲邪魅笑意。
他和墨景恆有幾分相像，確切的說，他的三個兒子裡面，墨景恆並不像溫婉
的雲出皇后，反而長得最像關係疏淺的景文帝。
景文帝是在試探她嗎？
曲染九垂低腦袋，恭恭敬敬屈膝跪下去，一字一頓道：“陛下，阿九願意嫁給太子哥哥。”
景文帝呵呵一笑，目光深深淺淺，對自己的兒子說：“孤記得阿九前些日子才滿十三，她還小，過兩年也不遲。”
曲染九心裡一沉，不解地擡起頭。
墨無憂倏地跪下來，溫潤的聲音瞬間傳遍所有人的耳朵：“兒臣不想再等兩年，求父皇恩准！”
“無憂……”
曲貴妃拉下臉來，阻止他繼續鬧下去。
墨無憂固執地跪在原地，他的老師張太傅見狀也一起跪地求情，再是張太傅的女婿外孫林氏父子，到後來張太傅的學生也漸漸站出來。
不過片刻的工夫，席位上大部分的臣子已經跪在殿中央了。
曲染九嚇得一身冷汗，所謂的權傾朝野便是如此了，這是在逼皇上就範啊！
景文帝鳳眸微睞，不動聲色地俯視着所有人，嘴角漸漸抿出一絲淺顯的笑弧。
他的目光落在還在座上的曲修齊身上，淡淡笑着問：“曲愛卿，阿九是你的女兒，孤不能不聽聽你的想法。”
曲修齊恭恭敬敬站起來，然後拱手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臣沒有想法，完全聽從陛下的意思。”
“好！很好！不愧是孤的愛卿！”
景文帝笑眯眯道，“既然太子用情至深，那孤就恩准你們的親事。不過國難當前，淮南水寇猖獗，朝廷派兵多年圍剿不滅，日前又傳來暗報稱這些水匪集結後更有起兵造反的意圖，太子是否應該先大國而後小家呢？”
墨無憂略作沉吟，哪怕看到老師搖頭的暗示，仍然凜然道：“兒臣願意接下剿滅水匪的重任，爲父皇和後晉子民排憂解難。”
張太傅嘆了一口氣，龍椅上的人倒是滿意的笑了。
“只要太子能夠順利剿滅水匪，孤立馬就操辦你和阿九風風光光的大婚之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