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清規動了動他的胳膊,轉身向窗外望去,說道:“他們先進去的。”
季白榆俯視他的眼睛,“療養院”的牌子立在一片花草中。
遠遠看去,環境還不錯。
季白榆不知道爺爺和安妮塔看到聶周珏時會有什麼反應。
自從安妮塔到達c市,她一定知道聶周珏十八年前就去世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好消息可能會讓她欣喜若狂!
兩人下了車,季白榆等着聶清規過來拉她的手。
“有問題嗎?”聶清規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走了進去。
“驚天動地好不好?”
季白榆指責:“你,這是侮辱還是恭維?"
聶清規撓了撓鼻尖,用大手將她的手完全包裹起來,收緊,讓兩個人的體溫互相傳遞。
推開門,第一個進入視線的是牀邊坐着輪椅的男人。
雖然他又瘦又蒼白,但他很有特徵:風神俊朗。
他靠在輪椅上,膝蓋上有一條毯子。
他的眼睛直視前方,但找不到任何靈魂。
安妮塔伏跪在他的膝蓋上,雙手放在他瘦弱的關節上,肩膀不停地起伏着,而聶老爺子站在一米開外的窗戶旁邊,面朝外,但是他的背更駝了。
季白榆的眼睛忍不住泛酸。
爺爺老了,但他受到了沉重的打擊。
萬一再知道清規不是他孫子怎麼辦?
“咚,咚!”有人敲門。
聶清規轉身去開門,鹿言琛和向雀羅帶着沈景走了進來
幾天不見,沈景的眉宇間隱隱有幾分頹廢,但在看到安妮塔的時候,藍色的眼睛裡迸出了一些火星。
向雀羅和鹿言琛向聶清規點點頭,關上門出去了。
安妮塔轉過頭看着他的兒子,滿臉淚水:“阿景,過來……”
沈景擰了擰眉毛,環視了一下屋裡的人。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聶周珏身上,提高了聲音:“這是誰?”
安妮塔跪在輪椅前喊道:“阿景,過來!”
沈景看着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他的臉漲得通紅,眼神變得難以置信。
他微微搖頭。
“你爲什麼來c市?聶家對你來說還不夠壞嗎?”
“阿景!”安妮塔喊道,“我告訴過你不要恨聶家,”
“那又怎樣?"沈景厲聲說出她的話,“即使聶周珏沒死?"
“是他和聶家拋棄了你!你還記得我們在法國度過的日子嗎!這個人你到現在都忘不了!”
安妮塔突然大哭起來,不停地搖頭。
“阿景,他是你父親……”
“他不是!”沈景脫口而出,恨恨地看着沒有意識的聶周珏,又看着背對所有人的聶老爺子,“我不承認我有聶家的血統!”
安妮塔痛苦地看着他。
她知道他心中的怨恨很難消除,但在那些日子裡,沈景的獨立和堅強是無可指責的。
在權力之下,屈服是唯一的拯救之道……!
“媽媽,你不討厭罪魁禍首嗎?"沈景指着聶老爺子說。
安妮塔閉上眼睛,轉頭呆呆看着,沒有想起話來。
聶老爺子的背在顫抖,突然他轉身用柺杖打了沈景的腿。
沈景幾乎跪了下來,再次擡起頭,眼裡流露出毫不掩飾的仇恨。
聶老爺子憤怒地說:“不管你承認與否,你身上有聶家的血!”
沈景慢慢站起來,冷笑道:“你怎麼不早說!”
聶老爺子轉過身,雙手交叉拄着柺杖,看向他半死不活的長子,一雙渾濁而溼潤的老眼睛無力的端詳。
季白榆動了動手,但終究沒有上去扶他。
當她轉頭看聶清規時,他只有一張冷漠的臉,他所有的情緒都隱藏在冷漠之下。
聶老爺子走過去安妮塔身邊,看了她很久,最後說道,“我爲你和周珏感到難過,如果聶家能這樣,你們就不用分開了……”
在安妮塔驚訝的目光下,賀聶老爺子滿皺紋的臉顯示出另一種蒼老。
他似乎無力地坐在牀上,盯着不確定的地方,看着塵封已久的舊過去,舊的記憶終於會被打開,光明又會被看見。
“我這輩子去了那麼多地方,遇見了那麼多人。你們的婚姻早就公開了。我無所謂身份上的差異。當年我沒看不起沈家,但是我聶家攀不上沈家!”
在場的人同時一怔,甚至有些錯愕在這麼一個簡單的棒打鴛鴦的故事下竟然如此曲折?
安妮塔突然想到了什麼,她的手和腳都顫抖了。
“不會……”
“周珏向你求婚。我不同意是因爲你父親沈亦。”、
賀神父嘆了口氣說:“法國,沈家長期以來一直是霸主,聶家雖然表面上很光榮,但實際基礎並不穩固。
如果周珏堅持娶你,整個聶家將不復存在,但當聶家倒下時,你們又會在哪裡定居?"
“有人私下找過我,並威脅要把你帶回沈家。你是他的女兒,他不會虧待你的。我和周珏討論過,他同意讓你離開。”
安妮塔眼裡含着淚水,看着身邊的人,嘴脣顫抖着,卻說不出話來。
“向家大兒子和周珏小時候是好兄弟。他在執行任務的途中去世了……”聶老爺子深吸了一口氣,
"這是沈家給聶家的警告!"
"如果娶了你了,所有與聶家有關的人都會遭殃."
季白榆看着沈景時,她無法讓自己平靜下來,更不用說沈景本人了。
就像聶清規一樣,他所有的信仰在一夜之間被徹底顛覆了!這個時候他心裡應該是什麼感受?
沈景垂着眼睛,使勁咬着牙齒,連肌肉都在顫抖,拳頭早就捏好了!
向家大少爺死後,顧曦和的精神有些不穩定。
顧老爺子害怕她會做傻事,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這一切都是因爲周珏,所以他才經常照顧顧曦和。
久而久之,兩人的婚事就定了。
顧曦和痛不欲生,精神狀態愈來愈差,最後瘋了,走上了自殺的道路……
“我真的很內疚。我真不該讓兩個人匆匆結婚……”
聶老爺子沉默了,否則,顧曦和不會失去生命,聶清規也恨顧老爺子,他應該恨他。
安妮塔的出現只是一個巧合。
顧曦和當時病得很重,甚至不知道安妮塔來過。
聶清規微微閉上眼睛,掩飾自己的情緒。
然後他說:“媽媽的死和其他人沒有關係,因爲她想爸爸了,變得抑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