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錯誤,點此舉報』 修長的手指放下手中的墨筆,薄脣勾起無端的笑意,“你不想孤王恢復記憶嗎?還是你說得那些事,根本是在騙孤王?”
對上慕容玦銳利能剝開人心的目光,慕容幽雪趕緊收斂了心神,柔聲道:“怎麼會?我也想玦你能早點恢復記憶,早點想起我們之間的美好往事。玦,你要相信我,我對你一直都是真心的!”
“是嗎?”他玩味輕笑,手指揉着自己的眉心,“那你告訴孤王,蕭慎在哪裡?孤王要見他!”
他不想再等了,他要儘快地恢復記憶。他想那丫頭,就算她是慕容玄月的寵妃。他恨不能現在就攻城,現在就將她搶回自己的身邊。
慕容幽雪臉上的假笑,如同面具即將碎裂。
“玦我也想幫你恢復記憶,可是蕭師傅早就從我那裡離開了。蕭師傅喜歡雲遊四海,這一點玦你也是知道的,眼下恐怕很難找得到他。也許蕭師傅留下了讓你恢復記憶的藥方,我回去讓人爲你找找看。”慕容幽雪強裝鎮定說道。
漆黑如墨的鳳眸泛起冰冷的光芒,手指輕撫上慕容幽雪的脖子,緩緩用力,“孤王不喜歡滿嘴謊話玩弄心機的女人!你這張美人皮確實誘人,但你的心呢?別逼孤王將它掏出來,親眼看一看。”
“咳……”冰冷的手指如同鐵鏈扣在了慕容幽雪的脖子上。尖銳的疼痛傳來,讓她幾乎不能呼吸,動人的眸中淚光沁出,“玦,你不信我,還要殺了我是嗎?你忘了你的諾言,你忘了對我說過的那些話了嗎?”
“說過的話,孤王不會忘。但前提是你不能有任何欺騙隱瞞,如果真如你所言我們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孤王自然不會虧待你!孤王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有沒有隱瞞過孤王什麼?”他總覺得他與蘇夕顏的關係,並不是像她說得那樣。
“玦,就算我有隱瞞,也是爲了你,怕你會傷心!”
“是嗎?”他輕輕挑眉,冷眼凝視着手心中的女子,眸中沒有一絲溫度。
“你與月貴妃確實有過感情,可她懷了南國君王的孩子,拋棄了你這都是事實。你爲她受過重傷,吐過血……這些事我不敢告訴你,是怕你再受刺激。玦,那些痛苦的事情,你好不容易忘記,爲何非要再記起?”
眸光冰沉,他指尖用力,慕容幽雪吃痛地皺緊眉黛,“孤王只是警告你,不要在孤王的面前玩弄女人的這些算計心機。比起你說得結果,孤王更想知道的是過程!”
“玦,你不相信我,還是相信她是嗎?那一日你將蘇夕顏帶走,她到底又對你說了什麼!”慕容幽雪神色悽然,滿眼都是恨意,她早知那個女人留不得。
現在已逼得她不得不動手鏟除了!
這句話問得慕容玦微微一愣,他失憶之後只見過她一面,卻下意識地相信她。
慕容玦鬆開手之後,慕容幽雪白璧般的脖頸上多了幾道青紫的痕跡。慕容玦轉身的剎那,慕容幽雪不顧一切地抱住了他,“玦,蘇夕顏背叛了你,她不值得你對她念念不忘,做任何事情!”
他冰冷的手指,將慕容幽雪緊抱着他腰肢的手指一根根地掰開,“蘇幽雪你逾越了,孤王的事無需任何人過問。孤王念你與孤王相識已久,不想懲罰你,你現在給我離開這裡。”
慕容幽雪哪裡肯走,她身子一軟跪在地上,緊抓住慕容玦的衣襬不肯鬆開,“玦,我沒有任何要干涉你的意思,我對你的心意,你應該一直看到眼底。而今,玦你又對蘇夕顏動情,幽雪不怨你,只求玦你不要將我丟下,你身邊給我留一個位置,我就足夠了!”
慕容玦看了她一眼,讓身邊的宮人將她扶起,“如果沒有遇見過她,這皇后之外定然屬於你。但是……”
遇見她之後,慕容玦有了心動的感覺。自然不想身邊人是自己不愛之人,那並肩共看天下的位置,他只能留給蘇夕顏。
“孤王會用其他方式補償你,但不一定還能讓你繼續留在身邊。”
“玦,我不要別的,我只要你,只要留在你的身邊。”慕容幽雪推開宮人的手,掙扎着撲到了慕容玦的面前。
他還沒有恢復記憶,就要趕她走了?
“就算是孤王欠了你,孤王能讓你衣食無憂地過完此生,其他再多的,孤王無法給你!”慕容玦收回了眸光,繼續翻閱手中的奏摺,“你陪伴孤王許久,應該知道孤王的心性,孤王不喜歡被人左右。一旦超過孤王給你的底線後,孤王不會再對你容情。等過一段時,孤王就會讓人將你送出皇宮安置,你想要的孤王都能給你,哪怕是給你一個城池,以後你好好生活。”
他能給慕容幽雪的只有這些,遇上對的人之後,他的心裡再也住不進別人。待慕容幽雪離開之後,慕容玦召出了藏在暗處的黑甲衛,“跟着她,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給她一座城池,真是莫大的榮耀,她卻一點也不想要。
慕容幽雪跌跌撞撞地走了暖閣,姣好的眸空蕩又絞着恨意。走到遼國荒蕪的冷宮前,慕容幽雪才大聲喚道:“出來!”
淒厲的聲音在空蕩的冷宮前回響,震落樹梢上的積雪,很快幾個黑衣人出現在了慕容幽雪的面前。
“娘娘有何吩咐?”跪在她面前的黑衣殺手問道。
慕容幽雪扶着冷宮的欄杆,才勉強讓自己站穩了身子,她眸中寒意森森,比未化的積雪更冷。
“聽我的命令把蕭慎殺了!我再不許他出現在慕容玦的面前,更不許他幫慕容玦恢復記憶!”
“是!”
慕容幽雪捏緊的手指鬆開,絕豔的臉龐揚起望着陰沉的天色,“聽說許瓏鳶來了邊塞?你們給我找出她的下落,我要見她!”
許瓏鳶在源城中待了兩個多月,派出了身邊帶來的所有護衛,卻還是沒有找到慕容玄月的下落。
天色陰沉,如墨染又有一場風雪將至。
而在這一夜,許瓏鳶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慕容幽雪穿着緋紅的斗篷,遮住了半張面容出現在了許瓏鳶落腳的客棧之中。
許瓏鳶看見門後陡然出現的身影,陡然害怕道:“你是誰?快來人,有刺客!”
門外沒有動靜傳來,那幾個護衛早已被慕容幽雪帶來的刺客全部處理乾淨了,現在只剩下她和許瓏鳶兩人!
面前披着紅色斗篷的女子,發出嬌俏悅耳的笑聲,站在許瓏鳶的面前,垂下一雙姣好的眸冷冷地望着她。目光嘲諷尖銳。
這個瘋女人,抓傷她臉的事情,她還記着!
“許瓏鳶好久不見。”慕容幽雪露出優美的下頜,輕輕一笑,藏在斗篷下的面容模糊不清,悅耳冰冷的聲音傳入許瓏鳶的耳中,更像是尖銳的指尖在冰面上劃過,那樣刺耳!
“沒想到你真的如願成了皇后,不過你這臉色看上去並不好。”
“慕容幽雪!”許瓏鳶聽出了她的聲音,盯着她,“你來找本宮做什麼?”
她現在再也不必去討好慕容幽雪了,更不會在她面前低一等,她許瓏鳶是南國的皇后!
慕容幽雪見她如此高傲,只是冷冷一笑,“許瓏鳶你不必在我面前端出架子,你過着什麼樣的日子我還是知道的。你不過是有名無實的皇后罷了!”
“慕容幽雪你閉嘴!你來這就是爲了嘲笑羞辱我的嗎?不管怎麼說,我現在都是整個南國最尊貴的女人!”許瓏鳶臉色扭曲,眼神尖銳。
“我來當然不是爲了嘲笑你。”慕容幽雪走近她的身邊,“我來是爲你告訴你一件事,一件你非常想要知道的事情!”
許瓏鳶瞪着她,與她拉開了距離,“慕容幽雪你有什麼話就直說,沒必要在這惺惺作態!”
“你不是在尋找慕容玄月的下落嗎?我告訴你。”
許瓏鳶震驚又質疑地望着她,“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事情?”隨即又道:“你快點說!快點告訴我玄月他在哪。”
慕容幽雪殘酷地笑了起來,“呵……許瓏鳶你真可憐,什麼都不知道!慕容玄月他已經死了!”
許瓏鳶驚愕地站在原地,渾身都開始顫抖,她大聲竭力地反駁:“不可能!你在騙我!他怎麼會死?”
慕容幽雪冷哼了一聲,“我騙你能得到什麼好處嗎?慕容玄月至死都牽掛着那個女人,央染辰中了白月飛霜的毒,那種毒無藥可解,除了一命換一命。慕容玄月見不得那女人哭,就去替央染辰死了!”
許瓏鳶捂住自己的耳朵,發出刺破耳膜的尖叫聲,“不要,慕容幽雪你不要再說了!我不信,你說得一個字我都不信!”
“不管你信或者不信,我說得都是事實!你要想找就繼續找吧,也許能把他的屍骨找回來!”慕容幽雪看她幾欲瘋癲的模樣,淡淡一笑轉身要走。
如果慕容玄月沒有出事,他怎麼會不回鴻城?還有那道聖旨!他分明已經將後世都安排好了。他爲那賤人死了,卻連最後一面都沒讓她見到。他將江山也給了賤人的孩子,卻要將她打入冷宮之中!
他的心冷酷得像是冰,除了那個賤人以外,他的心中裝不進任何人!此生唯有一點柔情,全給了蘇夕顏!
她許瓏鳶什麼都沒得到,空歡喜了一場,以爲得償所願與心愛之人共結連理,沒想到最後留給她的卻是冷宮廢黜,了此一生。
“好,慕容玄月你真好!爲了一個賤人,你什麼都不要了!”許瓏鳶猙獰地發狂大叫大笑,她擡手,用力地將屋中所有的東西推砸在地上,“蘇夕顏你毀了我一切,我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他竟對自己無情至此!
慕容幽雪冷眼望着她發狂,等許瓏鳶平靜下來之後,她上前拉住了許瓏鳶的手,“現在我們都是一路人,我們都將蘇夕顏恨之入骨!”
許瓏鳶捏緊她的手,幽黑被恨意填滿的眸子,像是大了一倍多,“你想讓我怎麼做?只要能看見那賤人死在我的面前,你哪怕要我的命,我都給你!”
緋紅斗篷下的脣柔柔彎起,“我要你的命有什麼用,你可是南國的皇后,這條命貴重着呢!我只要你聽我的安排,我會讓你親眼看着蘇夕顏死在面前。”
歷經一月的籌備之後,遼國軍隊攻城了。
荒野之上,最後一道光芒即將被吞噬乾淨。遼國軍隊漸漸逼近蒼陵關,他們像濃霧,像巨浪,帶着血腥,夾着怒吼,洶涌而來……
蘇夕顏被安置在軍營之中,她懷中的兩個襁褓中的孩子還在沉睡。許是上天憐她,在她受盡痛苦折磨之後,給了她一對龍鳳胎。
一雙孩子的眉眼都像極了那個人。
可是很快這樣的安寧就被打破了,蘇錦昭掀開了營帳的簾子,喘着粗氣闖入手中的刀鋒上猶帶着鮮紅的血。
陡然看見鮮血淋漓的刀,蘇夕顏身子微顫,“染辰哥哥,外面出什麼事了?”
廝殺戰鼓聲隱約可聞。
蘇錦昭來不及與她做過多的解釋,“顏兒你收拾東西,將孩子帶着退出蒼陵關,離開得越遠越好。馬上會有士兵護送你出去!”
外面的士兵焦急來報:“蘇將軍你快去城樓,城門危險!”
蘇錦昭的面容一瞬被她從未見過的陰戾覆蓋,“我去守城門,你快調集人手帶我妹妹離開!”
留下這句話後,他轉身放下簾子離去,刀上的血流下一路嫣紅。
“蘇小姐你快點隨我離開這裡!”
蘇夕顏站起身急促問道:“是遼國的軍隊嗎?他們舉兵攻城了?”怎麼會?慕容玦知道她在這,怎麼還會做這樣的事情?
他忘記了一切,連黎民百姓的性命都不顧了嗎?
她沒忘在南國皇宮之中,他曾說欠他的是慕容氏,不是天下百姓。
戰爭血,是天下百姓淚。
站在她面前的士兵胡亂點頭,在這關頭上,他也沒有閒心與蘇夕顏解釋太多,“你將兩個孩子帶上,收拾幾件衣服細軟,不要帶太多。蘇將軍已挑出一百精兵,能護送你出蒼陵關。”
“那染辰哥哥和舅舅他們?”蘇夕顏不知自己該問什麼,戰爭是無情,所有人都可能受傷或是死!
“央公子會陪同護送你出關塞,央將軍他……他會陪蘇將軍一起守在這!蒼陵關一破,南國就危矣。”
所以他們就算平靜性命也要守住這裡。
蘇夕顏這一刻,心是空蕩茫然的。她愛的人,她與之成親生子的人,卻要毀了她的國,滅了她的親人。
她很想親自去見慕容玦,問他到底爲何要這麼做?遼國的天下還不能滿足他的野心嗎?他還要讓南國的百姓流離失所,將南國的疆土用鐵蹄踏破!
理智告訴她,她不能這麼做。慕容玦忘了一切,再不是她熟悉的人,更不是她約定白首的夫君。
“我走!你們等我!”她留在這,什麼忙都幫不上,或許還會讓舅舅和錦昭分心。
將東西收拾妥當之後,蘇夕顏抱起了兩個孩子,兩個孩子像是感應到了殺戮血腥的氣息,同時放聲大哭。
眼下蘇夕顏沒法撫慰他們,只能抱着跟在士兵的身後,急匆匆地朝軍營的大門走去。軍營外已準備好了車馬,會送她離開蒼陵關。
剛到了軍營的門前,蘇夕顏看見了熟悉奢華的鳳駕。在這緊要關頭,許瓏鳶竟來了軍營。
“蘇夕顏你這是想要去哪?”許瓏鳶由宮人扶着,倨傲地從馬車中走下。
蘇夕顏抱緊了自己懷中的孩子,警惕戒備地望着她,“皇后娘娘,遼國已經攻城這兒不是安全的地方。”
許瓏鳶冷笑道:“所以你就想逃了是嗎?蘇夕顏沒想到你如此貪生怕死!”
對上許瓏鳶譏誚的目光,蘇夕顏平靜開口:“大戰在即,娘娘來了這裡也只是添亂而已。若是城池被攻破,娘娘將第一個成爲遼國的俘虜!央將軍還要分出人手保護娘娘!”
“本宮是南國的皇后,本該與南國子民同生死,共進退。城池若是被攻破,要逃又能逃到哪去?遲早都會被遼軍抓住,不是所有人都像蘇夕顏你這樣好運,你有敵國君王的孩子,他怎麼會對你下手?”許瓏鳶不陰不陽地說道。
“你能活下去,興許還能成爲遼國的皇后,你的舅舅,你的哥哥們就沒有這樣好運了!”
蘇夕顏站在了原地,她離開了這,舅舅和錦昭該怎麼辦?他們是自己在世間唯一的親人與牽掛。
見她沉默不語,許瓏鳶戲謔地笑了起來,“怎麼蘇夕顏你不走了嗎?你現在要逃還是來得及的!”
許瓏鳶從她身邊走過,“你若不走就跟在本宮的身邊,保護本宮的安全。本宮暫時還是南國的皇后,若是在這兒出了事,你說你舅舅會擔上什麼樣的罪名?”
跟在蘇夕顏身邊的士兵催促道:“蘇姑娘你不能留在這,央將軍吩咐過了,讓屬下不顧一切也要將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她轉過身,望着軍營外四起的硝煙。
做出了決定,“我不走了,我留在這陪錦昭與舅舅一起!”
“可是蘇小姐你的孩子……你就算不爲自己考慮也要爲自己的孩子考慮!”身旁的人勸道。
蘇夕顏猶豫了一瞬,垂下面容盯着懷中的兩張小臉,他們已經睡着了,粉嫩的小嘴巴微張着,不知夢見了什麼脣邊還掛着笑意。
這是慕容玦的孩子,她若出了危險,就讓人將這兩個孩子帶去慕容玦的身邊!
蘇夕顏緩緩開口:“我已經決定了!”
身後的士兵面露急色,卻有先鋒軍騎馬疾馳來到了蘇夕顏的身邊,“蘇姑娘出事了!央將軍和蘇將軍率軍突圍時被遼軍圍困住了,現在生死未知!”
生死未知四個字,如重錘般敲在蘇夕顏的身上。
如果慕容玦還有記憶,絕不會對她的舅舅和哥哥下手。但他全都忘了,只會將他們當成敵人!
他們一旦出事,蒼陵關就要守不住了!
聽到這個消息,許瓏鳶怪笑出聲,“蘇夕顏瞧瞧這就是你愛的人,他要殺了你的親族,毀了你的國家!他喜歡的人根本就不是你!你被玩弄過後,就會被拋棄!”
許瓏鳶的話,刺得她一陣絞痛。但她相信這不是慕容玦的本意,如果他還有記憶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軍營之中沒了主心骨,所有的士兵羣龍無首不知該怎麼去抵擋遼軍的進宮。
這是她第一次面臨這樣的局面,戰場就在眼前,殺戮烽煙觸目可及。
蘇夕顏深吸了一口氣,迫使自己平靜了下來,背脊依舊繃緊。眼下她更不可能帶着孩子離開這裡,她若是走了,留下染辰哥哥一人,那便是死局,南國天下都將保不住!
擡起面容時,蘇夕顏又恢復平靜的神色,“皇后娘娘還不離開嗎?蒼陵關隨時都有可能撐不住!”
許瓏鳶冷笑着,眼中劃過暗淡縹緲,“本宮哪也不去!”
她還能去哪?慕容玄月已經不在了,她只是名存實亡的皇后,還不如……死前再多拉一個人下地獄!
蘇夕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皇后娘娘自便,但眼下我不會分出一兵一卒保護你!”
說完,蘇夕顏向先鋒軍問道:“舅舅和蘇錦昭的情況如何?”
拼死趕回來的士兵只是搖頭,“遼軍實在太多了,將整個山頭都包圍了起來!別說是人了,就連半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蘇姑娘想知道戰況可以上城樓上一看!”
蘇夕顏點頭,“染辰哥哥他在哪?”
“應該也在城樓上,蘇小姐城樓上危險,請你多小心。”
“多謝你提醒,帶我去城樓。”蘇夕顏剛走出一步,跟在後面的許瓏鳶就發出尖利的聲音。
“蘇夕顏你要去哪,本宮都跟着你!”
蘇夕顏沒有轉身,像是沒有聽見許瓏鳶說話的聲音,徑直朝城樓走去。
還未踏上城樓最後一階,四合暮色下湛藍色的衣襬隨風而舞,糾纏的青絲下眸光深沉。聽到腳步聲,央染辰轉眸看去,看見是她後眸中掠過驚訝之色。
“顏兒?你怎麼來這了?兩個孩子呢?”
蘇夕顏知道城樓危險自然不可能將兩個孩子帶來,她將孩子交給了跟着舅舅出生入死的護衛。
他們若是醒了,餓了,就暫時先喂他們羊奶。
“孩子我已經安排好了,染辰哥哥情況如何?”
央染辰嘆息了一聲,蘇夕顏順着他的眸光朝外看去。
城樓下,似雪崩,似海嘯般的聲音傳來,那是千軍萬馬發出的嘶吼聲。剩下的遼軍將整個源城包括整個蒼陵關都包圍了起來。
站在高處放眼看去,黑壓壓的一片,殺氣逼人……望到這樣的景象,蘇夕顏臉色發白。
這一次遼國是要盡舉國之力也要將南國銅牆鐵壁打開,踏破南國的疆土。
而在不遠處的山丘上,遼軍相連圍成一圈,他們不敢貿然進攻,山丘上的南國軍隊也沒有辦法突襲,就這樣僵持不下。
後面有五排多遼國的弓箭軍,若是亂箭射下,舅舅和哥哥就再也回不來了!
看到這一幕,蘇夕顏腿有些發軟,被身邊的央染辰扶住,“顏兒你還好嗎?你若害怕就先下去休息,有我守在這你放心。”
“不!”她不能走,她不能把所有的重擔都壓在染辰哥哥一個人的身上!
她扶住央染辰的肩膀,站直了身子,“沒有關係染辰哥哥,我還堅持得住!”
跟來的許瓏鳶眼神詭譎地望着這一幕,就這樣水性楊花的女子也值得玄月你爲她付出一切?
你看你爲了她,放棄了天下,放棄了社稷黎明,南國馬上就要不復存在了!
天色漸漸暗下,遼軍就在城池外不足幾十裡的地方安營紮寨,準備明日一早的進攻。
這一夜邊塞又下起了大雪,城關外遼軍駐紮的地方點起了篝火,篝火連城一片,從城樓上看如同星河。
漆黑的山坡上,包圍住舅舅與錦昭的遼軍並未離開,火光聚成了一道圈。
天黑以後,許瓏鳶鬧着要用晚膳,蘇夕顏讓人去安排,自己卻沒有食慾,什麼都吃不下。
“染辰哥哥不能再等了,”風雪越來越大,被圍困的人沒有保暖的衣服,沒有水和食物,就算遼軍不動手,舅舅和哥哥也支撐不了多久。
舅舅若死了,遼國軍隊便再無畏懼!
“顏兒你的意思是……”閃爍溫潤的眸望着她。
“染辰哥哥你帶一隊軍隊繞後偷襲遼軍,同時給舅舅發信號,讓他們突圍,兩軍匯合,遼軍來不及增援,或許能帶舅舅和錦昭回來!”
這確實不失爲一個辦法,只是……
央染辰擡手按住她的肩頭,“顏兒,我不能將你一個人留在軍營裡,明日遼軍就要攻城了!”
“我不會有事的!我能守得住蒼陵關!”但願明日慕容玦能將她認出!如果守不住蒼陵關,她便以身殉國。
眸光穿過夜幕看向了那一圈火光,“染辰哥哥,你再不去救舅舅他們,他們就再也回不來了!難道你真想他們死在遼軍的刀刃下?有一線機會都該一搏。”
央染辰望着她,神色猶豫,一邊是他的父親,一邊是顏兒,無論哪一邊他都割捨不下!
“染辰哥哥,一定要帶他們回來!只要這一場仗我們勝了,我們就離開這裡,找一處無人的地方安頓下來!染辰哥哥你答應我,要照顧兩個孩子長大的,他們到現在還沒有取名字……”
漆黑的天幕,細碎的落雪,而她的眸亮若星辰。
遲疑過後,央染辰答應了她,“調集五千精軍,隨我出城門!我們要趁黑將兩位將軍救回來!”
央染辰在士兵心目之中極有地位,他這一說,士兵們紛紛振臂,一呼百應!
在黑暗之中,許瓏鳶眸子漆黑泛光地望着。
這一夜無眠的人有很多,染辰哥哥突圍成功與舅舅他們會合卻被遼軍發現,五千兵馬不是遼軍的對手,被阻隔在了城池外面。
堅守城池,抵抗遼軍進攻的人換成了蘇夕顏。
許瓏鳶搖曳着金色的鳳袍走到她的身邊,“蘇夕顏你還沒有放棄嗎?憑你之力,就能守住蒼陵關,簡直是癡人說夢!”
蘇夕顏反望着她,“皇后娘娘,你就如此想見南國滅亡?這也是你的故土,那些百姓都是你的子民!”
許瓏鳶冷笑,“蘇夕顏你在說什麼,本宮聽不懂。”
“皇后娘娘不想承認也罷,知道染辰哥哥帶兵突襲的人就只有幾個,而他們願意爲了保衛邊塞獻出一腔熱血,只有娘娘您心中藏着私怨。”
許瓏鳶臉色微變,“不管你說什麼,僅憑你別想攔住遼國的大軍!”
蘇夕顏不再與她多言,望着城樓外。
“天亮了!”天幕之上掛着暗沉的繁星,微弱的光芒幾乎難尋,蒼陵關在這樣的黎明下,孤寂聳立。成了牢不可破的巨石。
慕容玦從遼國營帳走出,天際的光照在他寒甲上光芒幽幽。
長髮束起,面容邪魅絕色,宛若開在荒野邊塞中的曼珠沙華。
“吾王,要不要對那些南國將領進行包圍絞殺?”
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揮過,“不必了!孤王攻打南國,想要的不是他們的命,只要拖住他們,別讓他們重回蒼陵關就夠了。”
蒼陵關一破,他就能將她帶回自己的身邊,再也不用朝思暮想。
在他身後,有一女子盈盈而出是慕容幽雪,她也跟來了軍營。此時此刻,她看向慕容玦的背影,眼中只有刻骨的恨意,脣邊卻淺笑連連。
慕容玦你等這一刻很久了是嗎?我亦等這一日很久了!
薄日升起,天幕被一分爲二,一半漆黑,一半鮮豔的紅。
是時候了!遼軍整齊列陣,長槍刀刃在日輝下熠熠生輝。
慕容玦走在軍列之前,鳳眸微揚,光芒瀲灩,“孤王對你們只有一個要求,攻下蒼陵關!”
遼國營帳中寂靜無聲,沉重的呼吸聲都可聽聞。
“攻城!”他下了命令,雪白的戎裝轉過,他遙遙看向城樓。
他想得到的,沒有人可以阻止。她是南國的寵妃,那他就讓南國徹底從版圖上消失!
戰鼓聲響起,如同雷鳴。
攻城之勢來得兇猛,蘇夕顏站在城樓之上都能感覺到大地的震動。
遼軍已架上了雲梯,準備登樓。
“射箭!”蘇夕顏閉上眼睛,她不能心軟,她的身後就是南國的故土,百姓安居所在。她要替慕容玄月,守住這一天下!
密集的箭雨射下,哀嚎聲響成一片。有遼國士兵避過箭雨爬上了城樓,很快就被抵抗的南國士兵揮刀砍落,或是同歸於盡一起跌下城樓。
生命在戰爭的面前渺小至極,鮮血死亡隨處可見。
戰爭沒有正義非正義的區別,只有強大和弱小,歷史是勝利者寫就的!
攻城一波接着一波,遼軍像是漫天的蝗蟲,沒有盡頭。
身後的探子來報:“蘇姑娘,邊塞士兵還剩下一萬多人,怕是要撐不住了!”
慕容玄月不知所蹤,沒有人能再去調動駐紮在鴻城的軍隊,這一戰只能敗了。許瓏鳶同樣站在城樓上,她卻顯得難受至極,不適發出尖叫聲,看見橫飛的血肉,面容失色扶着牆角吐了好幾回。
而蘇夕顏的臉上只有平靜,還剩一萬人?最後一萬士兵怎會是兇悍遼軍的對手。
但他們沒有退縮,也不能退縮!
爲國戰死也是英雄。蘇夕顏輕輕頷首:“我知道了!讓他們守住城門,央將軍會想辦法突破圍剿回來支援的。多守一刻,就會多一分希望。”
“我的那兩個孩子如何?”蘇夕顏眼角溫熱,臉上的笑容不變。
那士兵一愣,點頭道:“小小姐和小公子見不到蘇姑娘一直鬧騰得厲害不肯睡覺,昨晚鬧了一宿,眼下總算是睡了!”
“那就好……”所有的牽掛都沒有了。
“遼軍是瘋了!”身後有士兵在嘆息,“他們不修整隊伍就要強行撞開城門。”
城樓下的遼軍如黑色的潮水涌來,他們並沒有急着攻城,而是整齊地讓開了一條路。兩匹純黑色戰馬拉動的巨大戰車,緩緩行駛到了城門下。
城樓之上,她的青絲在晨光之中飛舞,一夜的雪折射出淡白色的光暈。誰都沒有想到堅守蒼陵關的會是這樣一位柔弱的女子。
而他們的王專注地凝視着城樓上的女子,那樣的眸光,像是忘記了一切,忘記了戰爭,忘記了車輪下滿地的鮮血。
所有的光芒淡去,只剩下相思與眷戀。這樣的眸光讓旁人看得心驚,沒有人想到王會露出這樣的神色。
他們的王想要的不是天下,而是一個女子!
蘇夕顏同樣望着他,眸光深沉,像是有太多的感情從中掠過。
在他們專注相望的時候,在遼國的士兵中有人舉起了手,纖細的手腕上露出臂弩。
她同樣也望着城樓上的女子,心中有灼烈的火在燃燒,燒得她痛楚不堪,只剩下恨意。她陪伴在這個男人身邊這麼多年,卻一再地輸給了她。
臂膀擡起,弓弩泛着寒光。
許瓏鳶一直等着,專注地看着遼軍裡的動靜,忽然間她展顏一笑,解脫般,快意般緩步走到了蘇夕顏的身後。
纖細的手撫上了臂膀上的弓弩,慕容幽雪在等待一個人的回首。她的心亦是緊繃如弦,目光泛着不甘恨意。
流光浮暮的天穹下,城樓上的女子露出笑顏,像是寫滿了幸福。那樣的笑刺痛了慕容幽雪的心。
一道流光劃過她鬆開了手,短箭筆直地朝着蘇夕顏飛去,在陽光下拖拽出一道耀眼的弧線,宛若墜落的流星。
蘇夕顏驚詫,短箭已在她瞳孔中映出。她轉身之時,身後的許瓏鳶卻堵住了她的去路。
最後的最後,她看清了許瓏鳶脣邊的笑,那是一記如願以償,恨毒了的笑意。
“不”一聲淒厲的嘶吼劃破天穹,兩軍可聞。
是誰凌空而起,想要握住那一箭。
又是誰在離她咫尺的距離,一瞬白了頭。
白色的戎裝像是白色的落雪墜落,他沒有提氣護住自己,而是死死地捂住自己的頭……
所有的畫面奔涌而出,那些忘卻的記憶在他體內融匯聚集。
在大國寺梅花林中的初次相遇,她鎮定又聰慧。
在及笄禮那日,帶她去溫泉湖給她禮物,卻將她嚇得跳入湖中……
他曾發誓,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將她找到,再也不分離,再也不將她弄丟,爲何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