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興三兩下穿好衣服,背上獵槍,大步向樓下走去,招呼着巖寶,“快帶我去看看,看看是什麼樣的漢人?”這下可算是遇見漢人了,終於能打聽到確切的消息,然後就回覆正常了。
巖寶帶着朱永興來到河邊,這裡已經有大批人聚集着,手裡都拿着武器,神情嚴肅地望着河裡。河裡有兩條木船,寨子的獨木舟有十幾條,成扇形阻擋着,遠遠的看見猛河站在獨木舟上,正與船上的人指手劃腳地說着什麼。
“上船,上船,咱們去看看。”朱永興很着急,生怕兩船的漢人被趕走,錯過這難得的機會,不停地催促着巖寶。
岸上的寨民看見朱永興向前擠,很自覺地閃開,讓出了一條通道。看來通過昨天的歡迎儀式,大家都認識了他,也很尊重。
巖寶雖然年紀小,可划船的技巧也很高,兩人上了獨木舟,飛快地接近了兩條木船。
猛河與對方言語不是很通,邊說邊比劃着,好象還說不到一塊兒去,額頭上都急得直冒汗。
“嘿,這蠻子,根本不知道雜家在說什麼?”一個古裝的白面無鬚的老頭費了半天唾沫,再加肢體語言,有些累了,不由得揮了揮袍袖,無奈地對船上一個武將裝束的人說道。
武將苦笑一下,說道:“江公公,不如咱們繼續向前,沒有他們指路,順着河總不會迷路吧?”
白面無鬚的老人有些拿不定主意,目光掃過船前的獨木舟,突然緊盯住了坐着獨木舟趕過來的朱永興,瞪大了眼睛。
朱永興趕到近前,卻是目瞪口呆,這是唱戲呢,怎麼都這打扮哪?漢人倒是漢人,可也太出乎意料了。
“世子殿下,您,您在這裡呀!”老傢伙突然發出尖厲的聲音,撲通跪在船頭,這臉變得,說哭就哭,還呯呯拍着船板,“可算找到您了,世子殿下呀,要是您有個三長兩短,老奴也不活了,蒼天保佑啊,王爺在天之靈庇護啊……”
說誰呢?誰是世子,還殿下。朱永興莫名其妙地東張西望,最後將目光停留在這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老頭臉上。
“是老奴啊,世子殿下。”趙國維抹了把臉,露出了欣慰加喜悅的神情,招呼着船上人,“都愣着幹啥,沒看見世子殿下都受了傷,還不快把殿下請上船!”
“等等,等等!”朱永興的腦袋亂哄哄的,使勁擺了擺手,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措手不及,搞什麼,一羣老古董來認親,這齣戲啥時是個頭兒啊?
“殿下,您先請上船,何事不可商量,您不必——”武將模樣的人好言勸道。
他見朱永興穿着一身古怪的衣服,頭髮剃得精短,以爲他有什麼別的想法,不是出家,就是遁世。但在這危難的時候,對前途失去信心,有這種想法倒也無可厚非。
朱永興極希望這是一齣戲,大家都在逗他玩兒,但這似乎不可能,他坐在獨木舟裡,不理會別人的說話,腦袋混混噩噩,想不出個頭緒。萬曆,永曆,夢珠說過的話又在他的記憶中閃過。
不,這不是真的,朱永興用力搖了搖頭,對船上的人說道:“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世子,也不是什麼殿下。定是這臉上有傷,還抹着藥,你們看不仔細。”
“殿下,您,您若有想法儘可言說。”總兵潘世榮對朱永興矢口否認心中不滿,但言語上還不失恭敬,勸說道:“如今有了船隻,雖只兩艘,也可載殿下順流而下,直至阿瓦城,不必再有陸路顛泊,總強似流落在這蠻荒之地。”
阿瓦城,那應該是緬甸的地名。想當網絡作家,寫一部南明時代的小說的朱永興,收集查閱過很多資料,當然對此並不陌生。他愈發狐疑,眯起眼睛仔細打量着船上的人,想找出作戲的蛛絲螞跡。獨木舟離木船越來越近,他越來越失望,心中也越來越吃驚。
這樣的情景似乎並不是太過陌生啊,朱永興的腦袋裡突然有如電光一閃,這與自己寫的那本仆街小說中的情節何其相象。沒錯,靈魂附身到失足落水的岷王世子身上,被衆人救起,便語出驚人,霸氣側漏,人皆拜倒傾服,從此開始了轟轟烈烈的穿越之旅。
獨木舟靠上了木船,完全沉浸在回想和思索中的朱永興象個木偶一般,嘴裡喃喃說着“你們認錯人,我不是什麼世子。”但沒人理他,有人扶他上了船,又被請坐在船上的椅子上。兩艘船上又出現了不少人,有跪的,有行禮的,七嘴八舌地說着話。
“世子殿下,您吉人天相,得脫大難,可喜可賀。”總兵潘世榮以爲朱永興心意回轉,臉上浮起了笑容。
朱永興茫然擡頭,眨了眨眼睛,回過些神來,盯着潘世榮看了片刻,然後皺了皺眉,又轉向旁人,卻似乎只對頭髮和裝束感興趣。等挨個看了個遍,希望也在朱永興心中喪失殆盡,沒有一絲一毫化裝作假的痕跡,個個的頭髮和裝束都是真的。朱永興心裡也不知道是啥滋味,目光呆滯,自己真的穿越了,還是南明最困苦潦倒的時候。
匪夷所思啊,神鬼莫測啊,也動手寫了,還曾經無比羨慕那些穿越者的好運,現在竟輪到了自己。朱永興苦笑着摸了摸腰裡裝着金印的袋子,現在辯說自己是不是岷王世子似乎已經不必要了,要緊的是自己來到這個,應該是平行時空吧,到底該何去何從呢?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太監趙國維尖聲呼喚道。
一旦打破了固有的思維框架,朱永興便摸清其中的關鍵。自己是時空穿越,而倒黴的岷王世子則馬驚落崖而死,陰差陽錯,他竟然還與岷王世子長得酷似。對,就是那個被他埋在河邊的死鬼,倒黴蛋兒朱雍興。
“開船吧!”總兵熊世榮見朱永興癡癡傻傻的模樣,有些不耐地擺了擺手,吩咐水手拔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