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人很黑,既要得到利益,還要抹黑對手。西班牙,荷蘭,一個也沒放過。而朱永興呢,表面上很憤慨,態度很強硬。內心呢,也是如此。但他未來的對手卻不僅僅只是這兩個,東南亞,亞洲,都將沐浴在大明的光輝之下。
嗯,這有點遙遠。朱永興迅速收回思緒,整理着他所得到的情報。在明統區的外國人可不止英國一家,他獲取情報的渠道也不少。
英國在第一次英荷戰爭中獲勝,逼迫荷蘭簽署《航海條例》後卻並不滿足,去年又頒佈了新的更爲苛刻的《航海條例》,在海外向荷蘭殖民地展開了新的攻勢。然而此時的英國海軍實力已今非昔比,對外遠征愛爾蘭、蘇格蘭,並與西班牙進行戰爭,使得國家揹負鉅額債務。又由於政界和軍界的腐敗,去年海軍撥款僅及海軍預算的2/3,造成船隻破舊失修,兵士匱薪,士氣低落,海軍戰鬥力被嚴重削弱。
而荷蘭則臥薪嚐膽一直尋求着重奪制海權的時機,改組海軍、重整海軍的戰略思想、加緊建造大型戰艦、同法國、丹麥結成反英同盟……
英國也意識到荷蘭將要蓄力反擊,歐洲及一本萬利的象牙、奴隸、黃金貿易的非洲西岸殖民地,將是決戰的主要戰場。所以,對於亞洲的投入便無法繼續,而拉住明軍這個日益強大的盟友,則顯得十分重要。
“西班牙,荷蘭,將是我軍日後的敵人。”朱永興看似被英國的挑拔激怒,但話鋒一轉,又讓英國人明白這並不是那麼簡單。“可惜陸軍要專注於國內戰爭,海軍的實力亦不足以抗衡,更不用說是沉重打擊了。貴國確實給了我軍很大的幫助,但這力度明顯不夠啊!船艦、火炮,這些都是我方急需的。貴國非要斤斤計較,這未免有些不夠誠意。如果長此以往,我國也只能另想辦法,從其他渠道獲取所需了。”
“親王殿下,您誤會了。”雷垂苦笑了一下,說道:“在亞洲。我國的軍力還不算強大,偶有攔截俘獲,數量也是不多。而歐洲距離太遠,難以運來。至於價格,以及付款方式,當然。當然都好說。”
朱永興笑而不答,顧左右而言他,似乎要結束這次召見。這種態度讓英國人有些焦急,因爲還有一件大事他們想徵得朱永興的同意。如今朱永興卻不開口,他們卻是拖不得。
“聽聞殿下召見了琉球來使,不知琉球那邊——”哈瑞耐不住性子,開口試探着問道。
“琉球乃我大明藩屬。卻爲倭國薩摩藩所侵略勒索,孤王有意出兵驅逐,盡藩主國之責任。此爲機密,孤暫不問你們從何而知,但要提醒你們,切勿外傳。否則——”朱永興淡淡地,卻帶着威嚴的表情說道。
1372年,明太祖朱元璋給琉球的中山王察度下達詔諭後,琉球的北山、中山、南山三王遂開始嚮明政府朝貢。從此琉球成爲明國的藩屬。1392年----明太祖有見於琉球對於來華使節海上航行的困難,特賜閩人善於造船航海的技術者三十六姓人家移居琉球。這一點是後來促進琉球對海外貿易的關鍵。
閩人三十六姓中包括“知書者。授大夫長史,以爲朝貢之司;習航海者,授通事,總爲指南之備”。可知他們不僅是善於操舟者,且擔任通譯和其他與朝貢有關的事務。他們在琉球定居以後。便成爲代表中國長期協助琉球,增進中琉關係的一羣優秀人員。
在1400年至1550年,琉球進入黃金時代,高度發達的商業,與內地、朝鮮、東南亞和日本進行貿易。
1609年(萬曆三十七年),鄰近琉球王國的鹿兒島薩摩藩藩主島津家久派遣樺山久高率領三千士兵侵略琉球,將之劃入島津家版圖。
1616年(萬曆四十四年),長崎代官村山等安奉德川家康之命,由他的兒子村山秋安率船十三艘,動員二、三千人侵略臺灣,這是日本首次大規模的對臺用兵。但是,日本的行動被琉球王尚寧偵知,在國家殘破的情況下,依然不忘“遣使以聞”,通報中國防備日本侵略。可見琉球國王仍然效忠於中央政府。
1632年,琉球在被薩摩所佔島嶼建立館舍,兩國同時派官員管理來往貿易和收稅。此後琉球王國淪爲薩摩藩的傀儡政權,同時向表面上的中央政權和實質上的薩摩藩稱臣,在官方的朝貢貿易收入後,再被實際宗主薩摩藩剝削一次,
著名愛國詩人聞一多寫作了《七子之歌》,將被帝國主義列強強佔去的澳門、香港、臺灣、威海衛(今山東威海市)、廣州灣(今廣東湛江市)、九龍、旅順大連七地,比作離開了母親懷抱的七個兒子,哭訴着被強盜欺侮蹂躪的痛苦。
而在“臺灣”一節裡他寫到了琉球:
“我們是東海捧出的珍珠一串,
琉球是我的羣弟,我就是臺灣。
我胸中還氤氳着鄭氏的英魂,
精忠的赤血點染了我的家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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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酷炎的夏日要曬死我了,
賜我個號令,我還能背城一戰。
母親!我要回來,母親!。”
無論是從記憶中固有的強烈的仇日情緒,還是從現實的考慮,朱永興都斷然不會坐視琉球被倭國侵略的事實。所以,打通出海口,他便有意通過正式、非正式的使者向琉球王室傳遞這樣的信息,並且逐漸加大從琉球進口硝磺的數量。
琉球是個小而弱的國家,換句話說,他只能是隨波逐流,處處恭順。對於南明政府的信息試探,起初是沒有積極迴應的。畢竟明清戰爭的結果似乎已經不可更改,琉球王也於1654年遣使臣到清朝請求冊封,並被清順治帝封爲琉球王。
但隨着明軍的不斷勝利。琉球王室的態度也逐漸發生了變化,開始通過商人關注南明政府的崛起。畢竟清朝只滿足於朝貢的虛榮,根本沒有盡藩主國責任的能力和意思。最後,琉球尚質王終於秘密派出了使者,請求南明出兵。驅逐倭國薩摩藩兵,結束琉球被侵略、當傀儡的歷史。
琉球盛產硫磺、硝石,對於明軍來說,是十分重要的原料來源。而薩摩藩的軍力,顯然並不需要主力大軍出動便可擊敗。而在琉球立足,無疑又能夠開拓並保證東亞商路的暢通。
這一點。朱永興看到了,英國人也看到了,所以才急着求見,希望能搭上順風車,將商業的觸角伸向東亞。琉球與薩摩藩最近,而該藩也是幕府宣佈鎖國以後。唯一能以此變相方式獲得國際貿易收入的私藩。也就是說,通過琉球,很有可能打破鄭氏獨家與倭國商貿的局面。
而琉球派出的是秘密使者,英國人竟然獲悉,自然是朱永興派人有意透露的。無他,想借機從英國佬手中得到更多的好處而已。
果然,英國佬被朱永興欲擒故縱的手段搞暈了。很急切地表示願意出兵助戰,願意給大明更多的幫助,商業上的優惠也可以談。而朱永興繞了一圈之後,算是勉勉強強答應了英國人的要求。
其實朱永興不怕英國人不作出讓步,幫助琉球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憑藉明軍的實力,完全可以獨力完成。而得到這樣兩全其美的結果,才令他感到滿意。
當然,出兵琉球不是現在的事情,朱永興給琉球秘使的答覆也留出了餘地。一年之內,明軍將會出動。在這段時間內,琉球要做的便是忍辱負重,併爲明軍提供最大量的硝磺。
外人或許不知道南明崛起的真正原因,讚歎、驚詫、欽佩、不解……其實在朱永興看來。也很簡單,那便是將各種有利的力量不分大小,統合起來,併發揮出最大的作用。但在那個時代,也只有他具有這樣的眼光,具有這樣的思維,具有這樣的知識,能在紛繁複雜的內外形勢變化中,巧妙地捕捉到機會。
而在內部人的眼中,朱永興則是“天降聖人”般的存在,由起初的半信半疑,到現在的篤信不疑,這其中有朱永興的努力,也有大家先入爲主的思維代入,以及不斷的事實上的震撼。
這個特點是無法掩蓋的,就連英國人、法國人,接觸過朱永興幾次,便已經發覺這位親王殿下十分精明,不是那種小伎倆,而是洞悉人心、洞悉形勢的睿智。
“很厲害,韃靼人最終恐怕會被打敗。”結束了召見,雷垂走出府邸便開口說道。
沒提是誰,但卻並不難猜。哈瑞苦笑了一下,贊同地點了點頭。出兵助戰嘛,本來應該是別人來求,可他們卻是上趕着,生怕人家不用。
“火槍的裝備率與歐洲各國差不多了。”雷垂接着感慨道:“火炮也不少,韃靼人呢,還停留在大刀長矛弓箭上,又愚蠢短視地封閉海貿。用不了多長時間,恐怕就會和當年的荷蘭一樣。”
第一次英荷戰爭中,在英國海軍絞殺式的封鎖之下,荷蘭經濟最薄弱的一面——過度依賴對外貿易,很快就暴露出來了。當年阿姆斯特丹街道上雜草叢生,乞丐遍地,封鎖幾乎使得荷蘭處於一種民窮財盡的窘境。
顯然,雷垂並不十分了解這個古老大陸的具體情況。一個農耕國家,沒有海貿的話,財政收入是減少了,對外也閉塞了,但卻絕不會象荷蘭那麼慘。
“不一樣,不一樣。”哈瑞馬上做出了糾正,“荷蘭過度信賴對外貿易,而大明和韃靼人的政權,卻是重農輕商,並沒有把商業作爲重點。”
“是這樣嗎?”雷垂很是不解,“絲綢、茶葉、瓷器,還有很多土產,哦,馬上又會有白糖,爲什麼不把對外商業當重點?光種地嘛,那能有多少收入?”
“這就是韃靼人的短視之處。”哈瑞不想過多的解釋,其實他也是一知半解,對這個老大帝國的政治、經濟、文化說不上是如何的精通。
“如果將倭國的薩摩藩趕走,琉球將那霸作爲自由港,咱們又能和明國的商人一樣,享受同樣的權利。”雷垂也不糾纏這些複雜的話題,而是對將來的前途十分看好。
“倭國的薩摩藩不是明軍的對手。”哈瑞說道:“東亞的商路正在向我們敞開,只剩下鄭家算是個阻礙。不過,親王殿下無論是爵位,還是實力,正在反超鄭家。再有我們的幫助,相信不久之後,這個障礙也將不復存在。”
“荷蘭人呢!”雷垂微微皺起了眉頭,“在亞洲,即便是有親王殿下這個盟友,在短期內也難以對荷蘭人構成威脅。”
“在海上不行,在陸上呢?”哈瑞狡黠地一笑,“只要能避開海戰,順利登陸,荷蘭人會是成千上萬的明軍的對手嗎?”
雷垂恍然大悟,連連點頭。他是海軍,自然糾結於海上實力的比較,卻忘了明軍陸軍的強大,以及西方國家在殖民地上具有的共同弱點,那便是人少。
……
“攻打呂宋並不一定需要足夠強大的海軍。”朱永興在攤開的地圖上重重點擊着,“用商船僞裝,然後載兵悄悄登陸,只要兵力夠強,也足以擊敗西班牙人。”
召見是頻繁的,起碼在這段時間裡是常態。廣東的縉紳,趕來開商館的鄭家爲首的商團……在英國人之後,朱永興召見的則是從呂宋逃亡出來的華商。
看着這個華商面露喜色,朱永興話鋒一轉,苦笑道:“只是目前我軍正在傾力作戰,恐怕難以抽調兵力轉向呂宋。嗯,如果延平王有意,孤王願助其一臂之力。”
華商臉色一黯,但轉而又恢復了正常,躬身道:“多謝殿下,草民自知此時形勢,孰輕孰重,還是分得出來。殿下萬金之軀,尊貴非常,能拔冗召見,草民便已是感恩涕零。”
這個華商不簡單,朱永興聽到其侃侃而談,不由得十分讚賞。沉吟了一下,說道:“能識大體,孤很欣慰。你將呂宋的情況詳細說來,嗯,孤或許還要予你差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