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傾尚不知道定南侯這裡也沒成,在吐得苦膽汁兒都要出來後,他才終於有力氣聽鄭府的人說話了。
“查不到是誰扔進去的?”趙傾看着來人問道。
小廝搖搖頭:“大人沒查到,所以讓小的過來請殿下拿個主意。”
趙傾沉沉呼了口氣,才道:“罷了,本王要先入宮去見父皇,這件事你讓鄭大人先壓着,等本王回來再說。”
小廝連忙應下。
趙傾順手的要去拿桌邊的茶,可打開杯子一看那黃色的茶湯,胃裡又是一陣噁心,這才難得沉着臉出門去了。
守在豫王府外的花生見他上了馬車走了,這才趕緊把消息傳回去了。
林錦嫿從定南侯府回來後,便已經重新洗漱換了身衣裳了,她正在跟衾息討論製藥的事兒,聞言,眸子微黯,道:“本妃今日去送爹爹出城,等爹爹一走,你立即報官。”
“小的明白。”花生連忙應下去了。
等花生走了,一側剛轉醒的墨月才道;“小姐,就算是官府,怕也輕易處置不了鄭大人吧。”
“自然處置不了,但殺了林端和林老族長這頂帽子我還非要扣在他頭上不可。趙傾迫不及待露面,難道不是爲了告訴衆人,他可靠麼,我就一條條將他的爪牙折斷,我看還有誰敢投靠他。”林錦嫿一想起定南侯那雙眼睛便覺得噁心,又讓人打水來洗過後,才終於出了門。
林麓之今日就要帶兵出城,她不能不去見最後一面。
馬車趕到城門口時,林錦澄夫婦都在,不過林麓之已經騎在了威武的戰馬上往前出發了。
林錦嫿急急跑過來,看到隊伍遠去,心裡才生出些不捨。
林錦澄看到她來,上前笑道:“父親特意想早點出發的,就是怕朝中其他的大人們都來相送。”
“嗯。”林錦嫿點點頭,看了看一側的王汝嫣,見她氣色尚好,才笑起來:“大嫂。”
王汝嫣聽到這二字,臉霎時就紅了,忙羞澀道:“你往後還是喚我汝嫣吧。”
林錦嫿看着自己大哥一雙眼睛都要黏在了她身上,也跟着笑眯眯點了點頭:“大嫂說什麼就是什麼。”
王汝嫣面色越發紅了。
林錦嫿沒跟她們說鄭府的事兒,畢竟林錦澄還要先送汝嫣回去。
等看他們走了,林錦嫿才轉身上了馬車,吩咐道:“去鄭府。”
“是。”
墨風親自趕着馬車徑直就往鄭府去了。
鄭尚書才讓人在後院挖了坑把林端林老族長的屍體給埋了,就聽人說林錦嫿來了。
“她來做什麼?”鄭尚書皺起眉頭,似乎有些緊張。
“說是來看看小姐的。”丫環道。
鄭嬌嬌站在一側詫異看了看自己父親,才道:“你去回了就說我不舒服……”
“糊塗,她現在是寧王妃,你怎麼能如此回了她。”鄭尚書面色微沉,半晌,纔跟旁人道:“罷了,先引她進來,不要說今日這件事明白嗎?”
丫環連忙應下。
正廳裡,林錦嫿已經被安排坐着了,沒多會兒鄭尚書便親自跟鄭嬌嬌來了。他不似尋常人一般因爲林錦嫿是個女子就輕視了她,反而他知道林錦嫿纔是林家心機最深的,昨兒晚上他跟豫王殿下一起撲了個空,說不定都有她的功勞。
他走到裡面才規規矩矩行了禮,道:“不知寧王妃回來,實在有失遠迎。”
“鄭大人不必客氣,今兒來本妃是來見鄭小姐的。”林錦嫿喝了口茶,語氣有些淡漠。
鄭嬌嬌略有些心慌,但還是強自鎮定笑道:“王妃可是有什麼事兒?”
林錦嫿笑笑:“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今兒一早聽定南侯說,我那本該回鄉去了的老族長和大伯父被鄭大人請來了,本妃正好有事兒要與他們說,不知能不能請鄭大人幫本妃把他們請出來?”
此話一出,鄭尚書還鎮定,鄭嬌嬌卻是有些穩不住了。
“沒有的事……”她尷尬笑着,見林錦嫿根本沒笑而是冷冷盯着自己,才忙道:“我們沒見過王妃說的人,鄭府這兩日未曾接待客人。”
“是嗎?”林錦嫿目光睨向鄭尚書,看他表情略有幾分冷,才笑道:“鄭大人,當真不在?”
“下官不知道爲何定南侯要造謠,但確實不在,王妃若是不信可以搜府。”鄭尚書冷靜道。在官場這麼多年,他這兵部尚書的位置也不是混來的。
“搜查就不必了……”林錦嫿嘴角勾起:“本妃不似豫王殿下,想搜誰的府邸就能搜誰的府邸,不過鄭大人,常走夜路總要撞見鬼的,希望大人真沒做過這件事。”林錦嫿說完,纔看了看鄭嬌嬌,笑道:“鄭小姐,本妃正好想去宮裡給皇后娘娘請安,聽聞你也正在跟豫王府議親,不若一起去吧。”
鄭嬌嬌手心微微一顫,勉強笑道:“王妃從哪裡聽說的?”
“難道不是?是定南侯夫人說的,說你們早已相識相知,你很快就要嫁過去了。”林錦嫿淡笑道。
鄭嬌嬌不知如何回話,緊張的去看了眼鄭尚書,這也就暴露出了她的確是要嫁給趙傾的。
鄭尚書只深深看了眼林錦嫿,她今日來到底是來人贓並獲的還是來試探的?不過這些話難不成真是定南侯說的?他這麼做,是怕他成不了豫王殿下手底下最得力的大臣麼。
鄭尚書睨了眼鄭嬌嬌,才道:“你隨王妃一起去吧。”讓林錦嫿走,總比她在這兒發現了後院的屍體纔好,而且今早還有不少的下人都看見了。
“是。”鄭嬌嬌這才點頭應下,隨着林錦嫿一道走了。
等人都走了,鄭尚書纔不解的看着林錦嫿的背影,她到底是要做什麼?難不成昨晚這屍體之所以會出現在鄭府,是她弄來的?
“大人大人,不好了!”外面小廝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急切道。
鄭尚書當即面色一沉,寒聲道:“急什麼,有話好好說!”
“是……”小廝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才道:“是官府的人,現在已經在咱們府外了。”“
“什麼?”鄭尚書心中一驚,怎麼會這樣,官府的人怎麼會過來?難道是林錦嫿報的官?現在她把嬌嬌帶出去,也是爲了試探嬌嬌麼?
想到這裡,他猛地一拍桌子懊惱不已:“中計了!”說完,忙道:“快,讓人把屍體挖出來,立即走後角門運到別院去!”
小廝有些擔心:“可是大人,現在還是大白日,會不會太危險了?”
“林錦嫿肯定知道屍體在府內,這會兒毀屍滅跡已是來不及,只能冒險先運出去再說,快,官府的人不會走後角門來的。”京兆府的人最是講究光明正大,從來都只會走正門。
小廝聞言,不敢再耽擱,立即去辦了。
后角門不遠處的轉角,一輛馬車靜靜停着。
鄭嬌嬌端端坐在馬車上,動憚不得,嘴裡也被堵了東西。
她驚慌不已,眼珠子不停的亂轉着,林錦嫿只是笑道:“別怕,跟你玩個遊戲。”鄭大人不是跟着趙傾一起不肯放過林家麼,現在她就讓他們好好看看林家的反擊是什麼!
鄭嬌嬌不明白林錦嫿到底要做什麼,但這兒她認識,是鄭府的後門處,且四周都荒僻無人。
正想着,后角門處有了動靜。
“快些,別耽擱了!”男子的催促的聲音傳來,而後后角門吱呀一聲便被人拉開了。
鄭嬌嬌皺眉。
墨風站在一側看着他們看出來的東西,小心捏着手裡的石子朝其中一個人的腿上打了去,那人一個不穩跪在地上,未鎖緊的麻布袋便掉在了地上,裡面的東西也滾落出來半截,是個人頭,林端的。
墨風見狀,這才趕忙回稟了林錦嫿:“王妃,是咱們要的東西。”
林錦嫿眉梢微揚,淺淺一笑:“那還愣着做什麼!”
“是。”墨風立即會意。
后角門處的小廝還正在鎖麻布袋呢,就見轉角忽然涌出來一片的侍衛,當即傻了眼。
鄭府大門口,鄭尚書尚不知道這裡的事,還在跟張大人周旋,笑道:“張大人若是要查可以隨便查,不過這幾日我夫人身子不大好,在後院歇息,你稍微等一會兒,我現在就讓人去通知一聲夫人。”
張大人皺眉:“鄭大人,搜查是下官的本分,下官會讓手底下的人動作輕些的。”
“但搜查官員的府邸,也需要皇上的準允不是?張大人應該沒有吧。”鄭大人笑道。
張大人看他面色淡定,彷彿真的什麼都沒做的樣子,也頓了頓,道:“既如此,就讓……”
“大人!”
他話未說完,外面的衙役便輕呼着跑了過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張大人聽完,面色立即冷了下來。
鄭大人也心道不好,難不成他是中了計了?昨兒王爺想逼林家人把屍體運出去,好被自己抓個正着,難不成他們用了同樣的法子?
這樣一想,他覺得很有可能了,當即要轉身吩咐什麼,便聽張大人寒聲道:“尚書大人,恐怕你要先跟我走一趟府衙了。”
“本官乃是……”
“這件事關乎重大,本官不會親自審定,而是將你移交到大理寺,再呈稟給皇上的。”說完,直接對衙役道:“現在人證物證俱在,請鄭大人去府衙!”
“人證物證是什麼意思?”鄭大人還要做最後的掙扎,就見門口一輛馬車慢慢駛了過來,車簾先來,鄭嬌嬌便快步從馬車上跑了下來。
鄭大人驚愕的看着並未離開的林錦嫿,詫異不已:“寧王妃……”
林錦嫿淺淺一笑:“剛好帶着鄭小姐看到了鄭大人把大伯父和老組長的屍體從府裡運出來,林家雖不是兵部尚書這樣的大官,但寧王府也不會坐視不理。”
鄭嬌嬌眼眶紅紅的看着自己父親,哽咽道:“爹,怎麼辦?”
“去找豫王。”鄭大人低聲一句,看着已經是改變不了了,這才挺直了背脊,看了眼林錦嫿,提步往大理寺的方向去了。
林錦嫿看着人離開,跟張大人點點頭,不疾不徐的往皇宮的方向去了,她今兒的確是要進宮的。
趙傾此刻還不知道宮外的事,看着面色微沉的父皇,躬身道:“父皇,兒臣也是聽聞母妃死訊,才急急趕回來,還請父皇責罰。”
皇帝本就不喜他,如今提到嘉嬪就是更加不喜歡了。
聞言,只淡漠道:“不妨事,退下吧。”
趙傾見他竟是連話都不肯跟自己多說,才暗暗咬牙,行了禮準備退下了,只是出養心殿時,剛好張大人急匆匆進來,他未曾多在意,出了養心殿後,便直接往御花園去了,那裡還有等着他的人。
林錦嫿入宮後,直接到了皇后宮裡。
皇后慵懶的倚在暖榻邊看書,見她來,只淡淡道:“昨兒不是才見過,今日怎麼又要請安進來?”
“母后不是說希望錦嫿常來陪伴?”林錦嫿淺淺笑道。
皇后翻書的手微微一頓,擡頭冷淡掃了她一眼,看着她如今幸福的樣子,心裡越發不痛快,卻沒表現在面上,只道:“德妃送去的侍妾們,伺候的可還好?”
“很好,很乖巧,有一個還親自寫了膳食方子,讓人每日燉了給臣妾。”林錦嫿說完,直接拿出一張那姨娘寫的方子來呈到了皇后跟前。
皇后本是沒興趣,但粗粗一掃,掃到藏紅花三個字,頓了頓,看她:“她讓你每日吃藏紅花?”
“她說能美容養顏,青春常駐。”林錦嫿莞爾一笑。
“她倒是好心,不知道你竟是會醫術的麼。”皇后說完,睨了眼自己一角仍舊燃燒着的香爐,才收起了方子,道:“你先回去,這件事本宮會替你處置的。”林錦嫿既然送了一個能對付德妃的法子,她怎麼可能不收下?
林錦嫿瞭然笑笑,行了禮便退出來了。
不過德妃現在沒心思考慮這些,因爲她聽說趙闞瘋了一般去挑釁番邦,已是受了重傷。
“哥哥怎麼會這麼不小心,竟然讓人傷了闞兒。”德妃氣惱不已。
底下的人道:“聽聞王爺很想回京呢……”
“他現在還不能回來。”德妃眼珠一轉,才道:“如今太后正想着把自己的人塞到闞兒身邊去,好教唆闞兒不再聽我這個母妃的,而且皇上現在又一心偏疼寧王,要回來,最起碼也要等到寧王跟豫王軒王這幾個三敗俱傷再說。”
話落,外面便有宮女進來稟報:“娘娘,太后娘娘請您去一趟。”
“太后這時候不都是在念經麼,怎麼忽然尋我?”她不解道。
“奴婢聽說,是皇后娘娘過去了,給太后看了一張什麼方子,所以太后才傳您過去的。”宮女解釋道。
“什麼方子?”德妃嘟囔一句,倒是起了身。
宮女搖搖頭,德妃不耐煩的呼了口氣,才扶着宮女的手去了。
纔到慈寧宮,就發現裡面氣氛有些不對勁,就連最得寵的軒王妃也抱着小郡王不敢吱聲。
她心微微提起了些,上前見了禮,才道:“臣妾見過太后,太后千歲千歲……”
“不必了。”太后冷淡一句,才讓人將方子呈到了她跟前:“你知道哀家最不能容許的,就是謀害皇家子嗣。”
“臣妾沒有……”
“可是你派去寧王府的人就有,這方子是寧王妃送來的,說是你賜的人親自寫的方子。哀家記得你那些人才入宮不久,還不知道寧王妃會醫術這件事吧。”太后道。
德妃忙道:“興許是寧王妃她……”
“她可沒這麼空閒。你那麼多的侍妾,她各個都擡了姨娘給了封賞,若是要殺,何必費這麼大的周折寫一張自己一眼就能看破的方子?也就是你那些宮女,沒調教好不說,眼界還窄。”太后皺起眉頭。
德妃微微咬牙。
皇后在一側,淡淡笑道:“德妃妹妹興許忙着管理宮中事物,疏忽了這些。”
太后聞言,側目看了看皇后,才道:“皇后到底是皇后,往後宮中的事物依舊還是交由皇后來管,德妃協理。”
德妃面色微白,氣得不行,卻也知道太后不待見自己,只能應下。
太后見她這不服氣的樣子,早知道她驕橫,越發不喜了些,聲音越發冷了:“那個侍妾不必留了,你下了口諭去把人處置了。”
德妃哪裡敢不從,立即就吩咐人去辦了。
寧王府中。
那個送藏紅花的侍妾還在洋洋得意:“這藏紅花你說平素吃一點兒,的確是好東西,可若是肚子裡有了多餘的肉,那可就是神不知鬼不懼除掉那塊肉的良藥了。”
“你這樣不怕王妃發現?”旁人問道。
“發現又如何?她現在又沒懷孕,再說了,等到日後懷孕了她還爲了美貌再吃,那孩子掉了也不關我的事兒。”說完,還杏眼一揚,道:“咱們也別太膽小了,依我看,這個王妃就是個迂腐的大家閨秀,王爺遲早一日要膩味了的,咱們到底還是德妃娘娘親自挑選出來的美人,還愁將來哪一日不能得了王爺的身心?若是再能生個一兒半女的……”
她話未說完,外面已有侍衛進這小花園來了,問道:“那位是給王妃送羹湯肖姨娘?”
她一聽,以爲是王妃有封賞,忙道:“是我。”
“出來吧。”侍衛冷淡道。
肖姨娘還覺得他對自己不恭敬,眉頭一皺:“這就是你對我的態度?不管怎麼說,我也是……”
不不等她話說完,侍衛直接上前一把揪着她就拖出去了。
一側的姨娘們本還在羨慕她呢,見狀,臉都白了。
侍衛把人拖走後不久,珺姨娘悄悄溜到門邊去看,待看到那姨娘直接被人給扭斷了脖子之後,才渾身癱軟的坐在了地上。
林錦嫿出了宮門後,墨風才道:“王妃,豫王還未出來。”
“八成在見心貴人。”林錦嫿仍舊懷疑薛聞心這個孩子的來歷,而且總覺得不對勁。
她上了馬車還未走,便聽得一聲呼聲,掀開車簾看去,來人不正是許久不見的慧覺麼。
有了慧覺在,林錦嫿嘴角又慢慢揚了起來。
慧覺老遠看到她的笑容便心裡發怵,不過這段時間他都乖乖呆在國師府並不出去走動,倒也沒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才安了些心。
等上前行了禮,才道;“王妃,此番來,是有一件事想請王妃拿個主意。”
“大師請說。”
“是太后,昨兒讓我入宮讓我測如今心貴人肚子裡這孩兒是福是禍,我不敢隨口胡言,拖到了今日,終於見到了王妃,纔想着問了王妃,再去回話。”
林錦嫿聞言,看了看他,道:“幫大師這個忙不難,但大師也要幫我一個忙。”
慧覺就知道她從不吃虧,點點頭:“只要是貧僧力所能及……”
“自然是大師力所能及。”林錦嫿頓了頓,才繼續道:“至於心貴人,你可以告訴太后,此胎兒若是能平安生下來,便是福,若是生不下來,母子都是禍。”她總覺得薛聞心這孩子來路不正,她可以憑藉這個胎兒重獲榮寵,但不一定敢讓這個孩子平安生下來,況且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德妃和皇后,冒出來的麗嬪也不是個吃素的。
慧覺得了這話,心裡才安了,問道:“王妃是要貧僧做什麼?”
“要你去做一場法事。”林錦嫿想起定南侯,這次她一定會不惜代價,叫他死!
匆忙一日過去,林錦嫿等到半夜還不見趙懷琰回來,纔回去睡下了。
夏日的夜悶熱,屋子四角放了冰塊也沒叫人覺得涼快多少,她想了想,穿着中衣就出了門站到了廊上。
今夜月光清涼,這藏嬌院的一塊花圃她已經開始叫人着手改造成藥田了,院子外的池塘內蛙鳴陣陣,叫人聽得心中寧靜。
“這東西不能叫王妃看見。”
她正坐在長廊邊發愣呢,就聽得細微的說話聲傳來。
“奴婢明白,衾息姑姑,你就放心吧。”
是阿寶的聲音。
林錦嫿有些好奇,是什麼不能叫自己看見?
她躡手躡腳的溜去了小庫房,躲在門邊悄悄往裡一看,阿寶正在收拾一條大紅的嫁衣,但那嫁衣上的刺繡跟自己的不同,那不是自己的。
林錦嫿看到一側放着的匣子,跟上次弦月送來的一模一樣,難道這次也是弦月送來的麼?
她心裡微微涼了些,覺得好似也沒那麼悶熱了,轉身便慢慢往房間而去。
不過纔回房間,人就被人一道熟悉的氣息堵在了門角。
“王爺?”
她詫異了一下。
趙懷琰看着擡頭時眼裡滿是哀傷的人,輕聲道:“看到了?”
“什麼?”
“嫁衣。”趙懷琰毫不掩飾道。
林錦嫿沒出聲。嫁衣意味着什麼她很清楚,更何況王爺的孃親還欠了這位弦月公主一條命。
她沒說話,趙懷琰只一把將她抱起放在了隔間的暖榻上,纔將她緊緊擁在懷裡,道:“你跟她不同,我對她從不曾有男女之意。”
“可若是有人逼王爺娶她呢?而且男人三妻四妾……”林錦嫿一想到她以後要跟別的女人一起分享他,便覺得心裡難受極了。
“我只要你。”趙懷琰認真看着她:“從始至終,我要的都只是你,嫿兒,明白嗎?”
“王爺……”
趙懷琰看到她眼角的淚,輕輕吻了去,看到她嫣紅的脣微微抿起,緩緩覆上。
林錦嫿不知道他在外忙了一天還能有這麼多的精力,直折騰到自己睡意沉沉才停下,就連後面去洗漱,都是他抱着去清晰的。
不過她也沒精力害羞了,等到了舒服的牀上,便沉沉睡了過去。
趙懷琰精神很好,看着睡去的人,小心的將她攬在了自己懷裡,哪知尋常睡覺不翻騰的她,竟是腿一擡就佔了大半張的牀,差點把她給擠下去。
他睡在牀邊,看了看,一把將她撈起,讓她趴在自己身上,這才滿足睡過去了。
他們這兒睡得安好,有些人卻是徹夜難眠了。
趙傾看着面前哭哭啼啼的鄭嬌嬌,想起父皇今日對自己的態度,略有幾分心煩,才道:“這件事本王會處理。”
“可是王爺,聽寧王妃的意思,這件事都是定南侯一家在插手,若是定南侯再背後搗鬼的話,爹爹這次只怕真要摘了頭上的烏紗帽了。”鄭嬌嬌淚如雨下。
趙傾聞言,只擰了擰眉頭,按理說定南侯不會如此糊塗纔是。
他問着一側的下人:“定南侯今日都沒來王府回話?”早上才求了聖旨放他出去,他竟是一言不發。
下人搖搖頭。
趙傾面色不大好,看着底下的鄭嬌嬌,只道:“你先回去吧,遲些我會尋你。”
鄭嬌嬌看他面色不好,也不敢多留,行了禮便離開了。
趙傾頭疼不已,他沒想到這件事繞來繞去,最後竟還是繞到了自己身上。
“王爺,您一整日沒怎麼吃東西,要不要奴才叫廚房給您……”
“不必了。”趙傾想起今早的肉,又覺得一陣噁心,這一噁心便更氣了。
很快蠻夷的太后就要來了,她若是知道雲依已經死了的話……
趙傾拳頭狠狠握緊,他一定要儘快拿回那塊蝴蝶玉佩纔好!
天色微亮之時,定南侯才慢慢醒了過來,但左胳膊好似整個都沒有知覺了。
“侯爺,您終於醒了。”侯夫人就坐在一側,看他醒來,激動道。
定南侯眉頭微擰,扭頭去看自己的左臂,發現從手指尖開始,已經全部烏黑髮紫了。他試着動了動,更是發現半截身子都好像要癱了。
他面色鐵青:“這是怎麼回事!”若是自己真的癱了,那比死了還痛苦。
侯夫人自己體內感覺好似針刺般疼痛,聞言,只上前抱住他道:“侯爺,您放心,妾身會一直都陪着您的……”
“滾!”定南侯用另一隻手猛地將她推開,卻扯動身上的神經,疼得當即倒抽了一口涼氣,才怒道:“臭女人,給我滾出去,滾遠一點!”
侯夫人被推倒在地,好容易被下人扶起來,聽到他這番厭棄的話,當即紅了眼:“侯爺……”
“滾出去!”定南侯氣得咬牙切齒,看到一旁的茶盞,直接拿起就朝她的身上砸了去。
茶水灑出來,茶葉耷拉在侯夫人的華服上,看起來狼狽極了。
侯夫人第一次見他發這麼大的脾氣,當即便認定這一切都怨林錦嫿,若不是昨日她傷了侯爺,侯爺也不會如此的。
她這樣一想,自己肚子裡也好似針刺一般疼了起來,讓她腿一軟,差點就跪在了地上。
“夫人……”丫環忙扶住她,她只白着臉道:“你們照看好侯爺,把能請的大夫都請來。”說完,才踉蹌着自己出了房間。
房間外的太陽灼熱,曬得她頭有些發暈,但她絕不會林錦嫿好過的!
正想着,忽然有人來報,說慧覺求見。
想起慧覺,侯夫人眼裡重新燃起希望,她認爲當初的慧覺也是受過自己恩惠的,如今慧覺過來,一定是要報答自己。
這樣一想,她立即道:“快去請他進來。”
她捂着疼痛難捱的肚子,對下人道。
那丫環立即去請人了。
不過現在的慧覺的確是響噹噹的,且不論是不是太后都賞識的國師,以前都說準了的那些事,就讓這些人都把他當活菩薩看待了。
慧覺進來後,心裡其實有些惴惴不安,因爲林錦嫿叫他來,不僅要做法事,最重要的還是要給侯夫人一味藥丸,並在定南侯的主臥院子裡栽下一株百年的紫薇樹。
不過由於侯夫人很信任他,這些事很快就辦妥了。
寧王府中。
林錦嫿坐在首座喝着茶,看着衾息還在看着給了慧覺後剩下的一些藥丸,詫異道:“王妃在這藥丸裡,摻了金玲子?”
“可是能緩解疼痛的良藥。”林錦嫿嘴角勾起。
“只是能讓人不感覺到痛罷了,卻並不能治病……”衾息話未說完,便見林錦嫿嘴角微涼的笑意,慢慢垂下了眸子。
是藥的東西,使用不當,就是毒。
林錦嫿看她的樣子,並未多說什麼,只叫人又抱了好些醫書來,跟她一起研究起來,至於寧王府外的那些事,她且不急,如今這波瀾推起來了,就看是誰把水拍死在沙灘上了,左右不會是她,倒是即將到來的暢春園宴,她要好好準備一下,興許那位蠻夷太后知道這蝴蝶玉佩的來歷。
定南侯夫人吃下那藥後,的確慢慢的感受不到疼痛了,原本疼起來時,她都要彎着腰的,這會兒直着走都感覺不到什麼了。
下午送走慧覺後,她立即讓人把藥丸也拿去給了定南侯,不過定南侯還未吃下,趙傾便來了。
“豫王殿下!”侯夫人從屋子裡小跑着迎出來,看到他很高興,畢竟侯爺這個樣子,得有人撐腰才行。
趙傾看她面色白的厲害,但精神卻很飽滿,有些奇怪道:“侯夫人可還好?”
“臣婦還好,只是王爺,侯爺被林錦嫿害得現在胳膊都廢了。”侯夫人急切道。
“林錦嫿?”趙傾皺眉,果真是她。
“對,就是她,昨兒侯爺本是請她來府裡給臣婦看病,誰知她忽然變了臉要害侯爺。王爺,請您一定要做主抓了這妖婦,讓她不能再禍害人!”侯夫人說道到激動處,直接不顧形象了。
趙傾總覺得她情緒有些癲狂,皺皺眉頭便往定南侯房裡去了。
到了以後看他果然一條胳膊都動憚不得了,才道:“本王不是給了你解毒藥丸麼?”
“解毒藥沒用。”定南侯勉強坐起身來才道:“王爺,這林錦嫿真是不簡單……”
“自然不簡單,昨日她還去挑唆了兵部尚書,讓鄭府的人都以爲兵部尚書入獄都是你在背後算計。”趙傾道。
“微臣絕對沒有……”
趙傾看他現在的樣子,也知道沒有。
侯夫人在後面聽到,直接陰鷙着臉大嚷出來:“肯定是林錦嫿,就是她要害死侯爺!害死我……”她情緒激動,背脊挺得筆直,手舞足蹈的,趙傾看着她的面色越來越白,總覺得不對勁,但並等他開口,侯夫人一口血就朝他吐了出來,吐得他滿身滿臉都是。
侯府的人嚇了一跳,侯夫人也怔住了,可她仍舊不覺得身子有哪裡不適。
她忙朝趙傾道:“王爺,對不起……”話未說完,接連又是兩三口血吐了出來,人才終於虛軟的倒在了地上。
“夫人,夫人!”丫環忙驚恐喊她,但她仍舊沒覺得身體哪裡有不對勁。
“我沒事……”她說完,掙扎着還要爬起來,但腿腳一軟,便跌在了地上。
趙傾面色鐵青的抽出手帕擦了擦,看了眼定南侯冷聲道:“等侯爺好了再來見本王吧。”說完,直接提步而去。
不用看他也知道,定南侯算是廢了,敢對林錦嫿存那樣的想法還想霸王硬上弓,林錦嫿那樣的女人豈會輕易嚥下這口氣?
不過說來,林錦嫿當真是跟所有女子不同,別的女子遇到這種事一定會有多遠躲多遠,她偏不,而是直接把對方折磨死!
他出了定南侯府,看了看這天色,呼了口氣,知道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去找林錦嫿了,只有些無奈道:“去寧王府。”
“是。”小廝連忙應下。
可此時侯府內。
定南侯夫人像瘋了一樣要站起來,但站起來,便忍不住不停的吐血,隱隱的,她能感覺到痛了,這痛像由遠及近的潮水,瞬間將她吞沒。
她感覺肚子裡的器官都斷裂了一般,她祈求的看着定南侯:“侯爺,救救妾身……”
定南侯看着滿屋子的血就已經怔住了,很快有大夫過來了,但都只是搖頭。
侯夫人開始瘋狂的拿出慧覺給她的藥丸狂往嘴裡塞,混着血就吞了進去。慢慢的,疼痛感又消失了,她努力爬到牀邊,扯住定南侯的衣裳哭起來:“侯爺,妾身沒事,讓妾身來伺候您吧,妾身要給您生兒子……”她一邊說着,一邊解開定南侯的衣裳要去做那事。
在場所有的下人都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定南侯臉色發青,卯足力氣,在她扯下自己的褲子前,一巴掌狠狠抽在了她臉上,把她打得倒在了地上。
侯夫人躺在地上,抽抽搐了幾下,便不動了,嘴裡的血汩汩冒出,一雙眼睛死死盯着定南侯。
“侯爺……妾身會給您生兒子……林錦嫿是妖女……該死……”
她嘴巴張合着重複着這幾個字,可她卻再沒有力氣站起來了。
定南侯看着她這樣子,被嚇到了,不是被這血腥嚇到,而是她死的方式。
這一切也是林錦嫿設計的嗎?
“侯夫人吃的藥還是哪裡來的?”
“是國師大人煉製的丹藥。”立即有丫環哭着道:“這藥夫人讓奴婢們試吃過,奴婢們沒有任何異常,大夫也看過,也說沒毒。”
定南侯渾身冰涼,想到昨晚林錦嫿離開時的話,心猛地就沉了下來。
趙傾一路快速到了寧王府,沒想到林錦嫿的貼身侍女早就在等着了。
墨雪看到他來,上前見了禮,才道:“王爺可是來尋王妃要那玉佩的?”
趙傾皺眉。
墨雪見他不出聲,知道小姐是猜中了,才道:“王妃說了,只要王爺從現在開始,什麼也不做,在蠻夷太后回來之前,她一定會把玉佩還給您的。”
趙傾牙關微緊,這意思是,若是他還要去救兵部尚書和定南侯,她就把那玉佩給蠻夷太后麼?她就這麼自信自己會爲了塊玉佩而放棄兩員大將?
“王爺且回吧,王妃今日是不會見王爺的。”墨雪看他仍舊不說話,行了禮便往裡去了。
趙傾站在門口,面色沉了沉,到底轉身而去。
林錦嫿想要挾他麼,但他手裡的資本,可不是隻有這麼一點點。
林錦嫿看着人種完藥草,纔看着來回話的墨雪,笑道:“走時面色很難看?”
“嗯。”墨雪頷首。
“那且等等吧,看看他手裡還有什麼把柄最好一併亮出來。”林錦嫿淡淡道。
墨雪應下。
林錦嫿收拾完藥草,衾息也從外頭回來了,買了不少的藥材放在花圃邊教人去種。
林錦嫿回到房間後不久,就聽到墨月傳來的消息,說就在趙傾從定南侯府出來不久,侯夫人已經死了。
“真是出乎意料,居然會這麼快。”墨風端了消暑的茶來,不由感慨道。
林錦嫿坐在暖榻邊,推開窗戶垂着屋外樹蔭下吹來的涼風,淺笑:“不算快,不過她一死,定南侯也差不多了。”
“這樣死倒是便宜他了。”墨雪冷淡道。
林錦嫿笑得眉眼彎彎,可沒有這麼容易呢。趙傾有資本,自己何嘗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