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王汝嫣便被人帶來了。
林錦澄似乎被人刻意調開了,以至於王汝嫣出了事他都還不知道。
林家的侍衛護在王汝嫣左右,王汝嫣眼眶雖紅,目光卻格外堅定。
到了祭臺下看着臺上的慧覺,鎮定質問道:“大師憑什麼說我是惡鬼?”
“大師的話,都是天上的菩薩告訴他的。”人羣裡有人道,說完,似乎還不解氣般跟周圍人道:“大夥兒說說,自從慧覺大師來了以後,預言了多少事情?他就是上天派來幫我們老百姓的。他說林夫人是妖女,那就一定是妖女!”
王汝嫣嚼着淚水,但忍着沒哭,只看着臺上的慧覺寒聲道:“難不成國師大人今兒是要燒死我?”
“燒死你還不夠!”慧覺有些不敢再開口,可那些話不說,不止他的家人要死,自己也活不成,他咬咬牙,盯着王汝嫣道:“你的確是惡鬼附身,僅僅燒死你還不夠,必須要殺了背後控制你的惡鬼。”
“那大師,這惡鬼在哪兒?”有人立即問道。
慧覺開始搖動法器,他知道王汝嫣出事,林錦嫿必然已經在附近了,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只有一次性把寧王府扳倒,他才能活
半晌,他終於道:“此次水淹江南,就是上天給諸位的一個忠告,天上紫微星被壓制,惡星篡位,要亡我錦朝啊!”
事關江山社稷,此話一出,底下的百姓立即如冷水落了熱油鍋,頓時沸騰了起來。
“大師,到底是誰要壓制我們的皇上!”百姓們義憤填膺,一副堅決擁護皇帝的模樣。
“燒死她,誰來救惡鬼,誰就是那惡星!”慧覺一聲令下,不等他的人動手,百姓們已經擁堵了上來,一把就將王汝嫣往一旁扯了去,旁邊已經備好了乾柴和柱子,只等點火,如此烈日下,必然將她焚燒殆盡。
暗處,徐昭昭看到這一幕心疼的眼淚都要落出來了,袁紹看了看她,道:“別擔心,一會兒你的戲演好了,她就沒事了。”
徐昭昭咬着牙點點頭,看着那羣暴民就要點火了,這才驚呼一聲衝了出去。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徐昭昭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大喊起來。
慧覺見居然是她來,而且身後除了幾個丫環外也不見侍衛,有些詫異:“永樂郡主,此人是惡鬼……”
“就算是惡鬼,也不該由你們來燒死!這裡是京城,表嫂乃是三品將軍夫人,今兒你們誰敢動手,便是抄家滅族之罪!”徐昭昭上前幾步,將那些舉着火把的人直接推開了道。
慧覺見狀,眉心微擰。
旁邊立馬有人道:“大師,您方纔說有人來阻攔,就是壓制紫微星的惡星,難不成這惡星就是永樂郡主?”
慧覺要對付的自然不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徐昭昭,只搖搖頭,纔對徐昭昭道:“永樂郡主,這件事是貧僧的意思,爲了黎明百姓,貧僧不得不爲之,到時候就算抄家滅族,貧僧也甘願。”
“你自然甘願,你的家人都藏在城外,你有什麼不甘願的?就因爲表嫂拒絕了你要納她的貼身侍女爲妾的要求,你就用這等惡毒的法子來陷害她,你真是好惡毒的心啊!”徐昭昭大罵起來。
百姓們都是一怔,慧覺也詫異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只怕林錦嫿早就注意到了這裡,派徐昭昭來,就是爲了來拖延時間的吧。
他面色一沉,當即道:“貧僧六根清淨……”
“大師,你放過我家夫人吧,奴婢願意給您做妾,只要您願意,奴婢願意一輩子不告訴外人。”
他話未說完,一個如花似玉的小丫鬟便哭着跑了出來跪在了地上砰砰磕了幾個頭,磕得額頭都破了。
百姓中隱藏的人見狀,立即喊道:“這些人就是故意來搗亂的!大師今日已經預言了江南水患之事,可見大師的確是受天命的,王汝嫣不守婦道人盡皆知,就該殺了她以慰藉天神之怒!”
“狗屁天神之怒!”徐昭昭怒不可遏的朝那人看去,死死護着王汝嫣,寒聲道:“若真是有天神,慧覺這個娶妻納妾還要搶佔良家女子爲妾的人怎麼沒有被雷劈?”徐昭昭尋常嘴笨,但有一個毒舌的哥哥,這會兒發起力來,也是相當的厲害。
那人語塞半晌,才道:“你少胡說,大師六根清淨,何來的妻妾……”
話未說完,方纔那丫環便道:“奴婢知道,大師後腰三寸的地方,有一塊紅色的胎記,是他強佔奴婢時,奴婢親眼所見的。”
這話一出,底下的百姓頓時蒙了。
慧覺也攥緊了手心,他後腰的確有胎記,但他並沒有強佔過這個丫環。
他沉聲道:“這位施主,貧僧與你無冤無仇,只想解天下百姓之苦,你何必要如此爲難貧僧,不怕死後墮入阿鼻地獄嗎?”
丫環也是個角色,聞言,雙目含淚:“奴婢左右是被你壞了清白的人,如今你不肯認,還要咒我下阿鼻地獄,你這假和尚,莫不是想借百姓的功德,做那陰損之事?”
慧覺看她們還要糾纏,已經是等不及了,王汝嫣今日必須死,只有她死了,接下來的計劃纔好展開。
林錦嫿絕不會眼睜睜看着她被活活燒死不管的,寧王又不會放任林錦嫿不管,所以只要他們跳出來,他就要指認他們是壓制紫微星的惡星,百姓爲求自保,皇帝也會起疑,那寧王再能幹,也少不得要被驅逐出京……
“罷了,貧僧不與你們爭執,時辰不早,諸位,再不執行,這惡鬼怕就要撲出來了,要殺的第一個人,怕就是在場的人啊!”
他這話一出,百姓們也不顧許多,擁擠着就把拿着火把的人往前擠去了。
徐昭昭額頭沁出汗來,一心想着袁紹怎麼還不來。
眼看着那火把就要落在木柴上了,便聽得一陣馬兒嘶鳴之聲,而後便有人沉聲道;“都給我住手!”
衆人聞言,回頭就看到了個錦衣少年,少年身側,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嫗和一個抱着孩子的婦人。
婦人面有苦色,瞧見上首站着的人,當即便淚如雨下了:“老爺……”
慧覺手心微顫,趙傾不是說會把人保護好的嗎?他們怎麼會過來,而且還只有這一兩個人……
慧覺不注意時,身後一個面生的小廝走到了他身後,低聲道:“剩下的人王妃已經帶去了皇宮,在入宮之前,大師可以自行選擇。”說完,朝臺下的徐昭昭看了眼,點點頭,纔跟着退了下去。
“大師,你瞧這天色不好,既然你有上天神諭,不如猜猜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徐昭昭看着怔楞的他忽然道。
慧覺手心死死握緊,朝離這兒不遠處的客棧二樓看去,雅間窗前站着的人還在。
他咬咬牙,看她:“徐小姐想說什麼?”
“昨日我去普濟寺,普濟寺一位掃地僧曾與我說,這幾日我身上將有大劫,若要渡過此劫,只要不出府就可以了,但如今我已經出府,想來要降臨在我身上的劫難很快就要應驗了。”徐昭昭微微咬着脣驚恐的看着天空道。
其他人聽着,心中惶惶,也跟着擡眼看天,但今兒萬里無雲,哪裡有什麼異像?
“啊——!”徐昭昭忽然捂着耳朵大喊起來:“不要,放過我,放過我!”
她忽然的癲狂,嚇得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慧覺面色更沉,指着她道:“她被惡鬼附身了,快抓住她……”
話落,立即有人圍了上去,但不等靠近徐昭昭,便有一陣打鬥聲傳來,而後便見十來個黑衣人互相對打着朝這個方向而來,而所靠近的地方,處處見血,聚集起來的百姓,不少都受了傷,有的被割了一隻耳朵,有的被刺瞎了一隻眼,人羣也因此快速散開了來。
“快叫官兵來!”袁紹讓人看着慧覺的家人,快步走到了徐昭昭身側,直接呵斥道。
慧覺心中一慌:“不能叫官兵……”一旦叫官兵,今日的法事肯定做不下去了,他要趁着官府不及反應的時候動手。
他推了一把身邊的人:“快……快去點火!”
“大師……你後面,快躲開!”徐昭昭忽然指着他的後背大喊一聲,但慧覺轉過身,後背卻是什麼都沒有。
他面色發白,求救般朝不遠處的酒樓雅間看去,但那窗口站着的人似乎依舊無動於衷一般。
其實不是無動於衷,而是早已經被控制了。
林錦嫿坐在雅間裡,看着被墨風高稟聯手才制住的男人,嘴角冷冷勾起。
“王妃,接下來怎麼做?”墨風問道。
“就讓他站在這裡,不要打草驚蛇。”趙傾一定還有別的佈置,他縱然不知道慧覺暗地裡是自己的人,也不會完全信任慧覺的。
說完,才帶着墨雪墨月往外而去。
到了樓下,花生便過來了,低聲道:“王妃,大當家已經帶人把那‘好心人’的宅子給剿了,所有人都被擄去了青山寨。”
“看來他並不是不信我。”林錦嫿嘴角微揚,趙傾就算能盯着自己,一定沒想到還有一個青山寨的大當家吧。
“那咱們現在去哪兒?”
“演戲自然要演全套,趙傾敢拿江南三百條命來換今日的計劃,那就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承受的住這三百條命的重量!”說完,直接上了馬車。
墨雪墨月會意,也跟着跳了上去。
皇上處理完朝政瑣事後,打算去太后宮裡坐坐,哪知還未到太后宮中,就看到有太監行色匆匆的往慈寧宮而來。
他覺得奇怪,把人叫住才問道:“什麼事這樣急匆匆的,太后身子不好,你們也要小心些伺候。”
“是,奴才知罪。”莫公公連忙跪下道。
“罷了。”皇帝揹着手看了他一眼,也算是太后跟前的老太監了,便也不計較這許多,只問道:“說說,什麼事如此着急。”
“是國師大人的事。”
“國師?”皇帝想起慧覺,神色淡淡。
莫公公點點頭,才繼續道:“大理寺的徐大人在宮外求見,說國師大人要活活燒死林少夫人和永樂郡主,還要煽動百姓殺了世子府的小公子。”
皇帝聞言,當即冷了臉:“這是怎麼回事?國師如何敢對堂堂永樂郡主動手?”林家人他倒不那麼關心,但永樂郡主是他親自封的,又是徐家的女兒,他這才問了起來。
莫公公其實聽到徐程青說時,也是不敢相信,見皇帝要聽,才一五一十把徐程青的話轉述了出來:“是國師大人忽然說上天旨意,說永樂郡主,林少夫人還有袁公子都是惡鬼附了身,正因爲他們身有惡鬼,這才導致江南水患,讓三百個百姓喪生。他還說,若是惡鬼不除,恐將危害社稷,還有……”
“還有什麼?”皇帝聽到社稷二字時就不大高興了,他的江山雖也有上天保佑,但都是靠他自己掙來的,說他的江山社稷居然是靠幾個毫無根基的人就能動搖的,豈不可笑?
“還有……國師還說,若是有人要去救他們,便是壓制紫微星的惡星,更是十惡不赦……”
“混賬東西!”皇帝怒不可遏:“若是朕要救他們,朕就是那惡星了?”
“這……奴才不知國師到底是何意思。”莫公公眼珠子一轉,永樂郡主和林少夫人可都是寧王妃的親戚,要幫誰,他很清楚。
皇帝當即氣得面色鐵青:“且不說他區區一個國師,居然敢讓人綁了永樂郡主和林少夫人,還有袁紹去活活燒死,居然還敢說些動搖我錦朝江山社稷的話,他還真以爲自己是上天派來的深陷不成?”
莫公公不敢出聲,但也知道皇帝現在已經是非常生氣了。
皇帝思來想去,還是寒聲問道:“徐程青現在還在宮外?”
“是,祭酒大人也在。”莫公公道。
皇帝聞言,才道:“把人都請來。”說完,看了眼慈寧宮,面色沉了沉:“這件事不必告訴太后了。”說完,直接扭頭就走了。
莫公公悄悄鬆了口氣,看了眼皇帝離開的方向,快步轉身朝宮外而去。
不多會兒徐程青和徐泊山已經跪在了養心殿裡。
徐泊山好似瞬間老了一些,跪在地上眼眶發紅,老淚縱橫。
“皇上,臣實在心疼女兒,若是國師大人所言屬實,臣願意攜徐家人去廟堂裡一輩子誦經唸佛,再不問朝堂事。”徐泊山哽咽道。
皇帝聽到這話,越發覺得慧覺居心不良:“若是如此,豈非平西世子和兩位林將軍都要去廟裡燒香?你們都走了,朕的江山社稷難道依靠一個算命的國師?”現在看來,慧覺要趕走的,都是他的股肱之臣,如此目的明確,豈非是有意爲之?
正想着,安公公從外面接了消息匆匆進來了:“皇上……”
“又怎麼了?”皇帝看他猶豫的面色,有些不耐煩起來。
安公公連忙跪在了地上,道:“是寧王殿下出事了。”
“什麼?”皇帝拍案而起:“懷琰怎麼會出事?”
“是王爺聽說林少夫人和郡主出了事,要去看看,結果在去的路上遇到了截殺的刺客,那些刺客不殺王爺,專殺郡主和林少夫人,王爺想去擋劍,結果被人刺傷了,若不是穿着皇上曾賜的護甲,今兒怕是要跟皇上天人永隔了。”安公公小心翼翼說完,皇帝差點沒氣暈過去:“好一個慧覺,好一個慧覺!區區一個國師,就敢謀殺朕的臣子,臣的皇子麼!”
徐程青這時才嚴肅道:“回稟皇上,臣還查到,這個慧覺早就娶妻生子,還強佔了林少夫人身邊的丫環……”
皇帝聽罷,只覺得是天大的醜聞,他錦朝的堂堂國師大人,居然是個騙子!
“混賬……”
他氣得坐在暖榻上,說了句後,才沉聲道:“傳朕聖旨,立即叫他入宮來見。”
“怕是不行……”徐程青搖搖頭。
“爲何不行?”皇帝已經到了暴怒的邊緣。
“因爲……”徐程青猶豫的看着他,道:“百姓們十分擁戴這位慧覺大師,臣來之前已經打算去把人先救出來,奈何百姓們根本不讓官府的人靠近,所以此番要去,只怕會有不少無辜百姓受牽連。”
“他還敢煽動百姓?居然還有這麼多百姓敢不聽朝廷的而聽他的,他是要謀反嗎!”皇帝猛地一拍桌子,屋子裡的所有人都跪了下來不敢出聲。
安公公小心伺候在一側,端了茶給他道:“皇上,您身子不好……”
皇帝直接冷淡撥開他端來的茶,冷聲道:“傳刑部尚書,朕要他拿着朕的聖旨親自去把人給朕押過來,朕要活口!”
安公公看着他渾身殺氣的樣子,微微一顫,立即應聲便出去吩咐了。
徐泊山聞言,心裡是鬆了一口氣,接下來,就要看錦嫿的了。
林錦嫿的馬車在九皇子府門前停下,看着緊閉的大門上一絲灰塵不沾的鎖,面色冷冷,才壓低了聲音道跟墨月道:“準備好了麼?”
“好了。”
“那就好。”林錦嫿說完,墨月便跳下了馬車,找了個沒人的巷子,直接翻身進去了。
等馬車走了沒多久,九皇子府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林錦嫿的馬車繼續往前,她知道趙傾在京城還有一處秘密所在,便是他常去的倚翠閣。
倚翠閣不是尋常花樓,裡面有位花魁姑娘便被他保護的很好,至於爲何,懷琰曾經說過,這位花魁姑娘曾經救過他的命。
林錦嫿下了馬車直接進去的時候,守在門口的護衛立即將她攔住了,看她雖然帶着帷紗看不清臉,但衣着不凡,也很客氣,道:“這位夫人,這裡不接待女客。”
“是你們主子邀請我來的。”林錦嫿淡淡道:“九皇子殿下現在才縮頭縮尾,是不是遲了些?”
二樓的人聽到底下的聲音,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對面給他斟酒的女子嫵媚一笑:“您要見她?”
“她既然自作聰明的找上門來,我自然要見見。慧覺那裡想來是被她解決了,不過她親自找過來,到時候可就來不及救另一個人了。”趙傾看着杯盞裡面的酒,笑了笑,一飲而盡。
林錦嫿走進來時,便看到了花樓各處投來的目光,她只神色淡淡上了二樓了,才見到了半敞着衣襟臨窗而坐的趙傾,黑髮隨意散在肩上,有幾縷落在胸前,顯得瀟灑而隨意,但更多的,是自信,他自信這次的計劃萬無一失。
“九皇子玩得這麼大,就不怕把自己賠進去?”林錦嫿緩緩走到桌邊坐下,淡漠道。
趙傾淺笑:“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氣,但林錦嫿,你既然知道我玩兒的大,還敢孤身來尋我,你怎麼知道我今兒的目標不是你?”他目光深深,只要擄走林錦嫿,不怕趙懷琰不會乖乖就擒。
林錦嫿莞爾,朝窗外某個方向看了看,才道:“九皇子若是要抓我,且看是先暴露你的身份,還是先擄我出城。”
趙傾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正是九皇子府的方向,已經冒起了滾滾濃煙。
“九皇子殺定南侯的事還沒有徹底完呢,當初事發後,屍體還在九皇子府未處理吧。”林錦嫿淺笑道。
趙傾就知道是她設計了定南侯,然後讓自己殺掉定南侯的。
他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才略顯陰冷的看着她:“林錦嫿,我果然沒看錯你,你真的夠惡毒!”
“對待敵人不用刀,難不成等着被敵人的獠牙咬死麼?”林錦嫿冷淡看他。
“好一個‘敵人’,看來一開始你就想本皇子死啊。”
“從你殺了白蘭開始,不過真正想要你死的時刻,是你讓採兒被孫裘殺死。”林錦嫿想起她們,心底泛起酸意,但她不會妥協也不會認輸,他們再權勢滔天,她也絕不會輕易饒了他們!
想到孫家,趙傾的眉心才微微擰了一下,他此番回來,好似唯獨漏算了孫家。
“九皇子想來已經想到了……”林錦嫿嘴角勾起:“孫大人怎麼可能放過這次的好機會呢,不利用慧覺爲九皇子清除掉幾個對手,他怎麼甘心?”
趙傾原以爲是她自作聰明找上了自己,沒想到倒是自己疏忽,讓她鑽了空子。
趙傾看她始終淡然的模樣,冷笑出聲:“那你可曾想過林錦澄?現在他應該被人引到了城外那羣人身邊。你知道那些人是誰嗎?是你父親的舊部,若是讓我那多疑的父皇知道林錦澄在京城私下會見他曾想要趙懷琰除去的舊部,會如何想?是覺得你林家要謀反,還是趙懷琰敢違背聖旨,放過那些舊部?這哪一條,父皇都是不能容忍的。”
林錦嫿心口的確緊了緊,沒想到趙傾當年去邊關那麼久,竟然還準備了這些事,但是……
她笑看着趙傾:“九皇子既然這麼自信,不若我們賭一賭,看看這一局誰輸誰贏,如何?”
“那若是你輸了呢?”
“我輸了,賠我一條命給你。你輸了,賠你項上人頭給我,我要拿去給白蘭採兒祭奠。”林錦嫿冷漠道。
一側的女子聞言,手裡利落翻出一塊梅花鏢抵在了林錦嫿的脖子上。
林錦嫿毫不在意的站起了身,看着她,漠然撥開她的手:“有時間威脅我,不如想想如何應對樓下的官兵。”說完,直接帶着墨雪離開了。
那女子還要追,趙傾已是聽到了樓下的腳步聲。
他冷淡看了眼林錦嫿的背影,才道:“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九皇子爲何不乾脆殺了她?”女子道,反正這兒有密道,一會兒他可以從密道離開了。
“她既然趕來,便是做了萬全的準備,而且她的毒做的越來越好了……”趙傾從袖子裡拿出兩粒解毒丸來服下,看着手背上蔓延開的黑氣慢慢消散,這才朝樓下看去,的確有人已經領着兵過來了。
此時城外。
林錦澄看着面前出現的人,心中只暗暗嘆了口氣:“劉叔馬叔,你們此番來京城,應該不會剛巧帶來自己的兵和謀反的意圖吧。”
那二人騎在馬上,聞言,面色微微一滯,才道:“錦澄,叔叔們也是被逼的沒法子了……”
“父親不是親自去西南安置的你們麼?”林錦澄實在不忍心,都是跟了父親幾十年的人,也是看着他從小長大的人,這兩個人尋常雖然不親近,但也共處幾十年,感情早已深了。
那二人聞言,只互相對視了一眼,趁着林錦澄不注意,直接撒了一把藥粉出來。
林錦澄雖然及時屏住呼吸,但還是免不了吸了一些進去。
被他稱爲劉叔的人歉意笑道:“實在是對不住了,錦澄,我們也是一家老小,沒法子。”
“可是你們會害死自己的……”林錦澄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了些,才從袖子裡拿出錦嫿以前給他的解毒藥丸,服下一顆,等緩了口氣才失望道:“而且你們也會害了我跟父親。”
“那等到了黃泉路上,我們再跟你道歉吧。”馬叔說完,擡起手裡的劍便朝林錦澄刺來。
林錦澄身後跟着的墨花見狀,利落上前將劍挑開了,而後才護在林錦澄跟前道:“公子,怎麼做?”
林錦澄縱然不願,也知道不宜放虎歸山,戰場拼殺這幾年,他早已養成了殺伐果斷的性子。
聞言,只無奈道:“殺無赦,而後將屍體送去京兆府。”
“是!”墨花會意,提劍帶着人便殺了上去,其後跟來的侍衛也跟着殺了上去。
馬叔劉叔此番來只是爲了做戲給皇帝的人看,其實並沒有帶多少人來,爲的就是等皇帝的人一出現他們好逃走,但沒想到林錦澄居然狠心要殺了他們。
幾番拼殺下來,分不出勝負,而皇帝的人的確已經到了,出現的時間比馬叔劉叔預想的早了一點點。
花生跑在最前頭,跟禁衛軍統領道:“您看,就是前頭,有人廝殺呢。”
禁衛軍統領是接了皇帝的密令來的,因爲接到了消息說林少將軍跟叛軍私通,但現在看來,怎麼都像是廝殺呢?
墨花機靈,瞥見花生,再看那統領,立即道:“這位大人,快救救我家將軍,這兩個叛軍要殺了我家將軍!”
統領聞言,二話不說便叫人圍剿了上去,雖然不斷聲明要活口,但還是被墨花給悄悄處置了。
這廂。
慧覺看着刑部的人拿着聖旨過來時,便知道壞事了。
他立即上去行了禮,才道:“大人,皇上他……”
“國師大人竟然敢煽動百姓謀殺郡主、林少夫人和袁公子,皇上有令,命本官立即帶你進宮面聖,將此事解釋清楚!”
說完,大手一揮,立即有差役圍了上來,但不等動手,周遭的百姓便涌了過來,紛紛大喊冤枉。
還有人道:“大人,國師大人是奉了上天旨意,要救我等百姓於水火啊。”
“荒唐,解救黎明百姓的是當今聖上,上天是庇佑大家,而且不管輪到誰,也輪不過娶妻生子的假和尚來拯救蒼生!”刑部大人冷聲說完,立即讓人摁住了慧覺,利落的把徐昭昭等一干人和百姓裡鬧得最兇的人全部打包帶走了。
慧覺聽到他拿皇帝跟自己相提並論時,就知道完了,這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林錦嫿將計就計的局。
那他一會兒供出趙傾,她還能救自己嗎?亦或是自己供出她,以求九皇子能救自己一命?
“大師,還想活命嗎?”
袁紹跟在他身側低聲道。
慧覺咬咬牙,沒說話。
袁紹見狀,只繼續淡定道:“一會兒見了聖上,實話實說,才能保命。”
“還能保命嗎?”慧覺知道他是在暗示自己供出趙傾。
“只要大師想,就能。”袁紹說完,看了眼正在不停安慰王汝嫣的徐昭昭,看她也跟着抹眼淚,嘴角微微勾起,不再多說。
慧覺扔在猶豫,但在經過九皇子府,看到裡面的滾滾濃煙時,一顆心才從嗓子眼兒落到了心底。
林錦嫿既然早已已經猜到是九皇子,能救自己一命的,只有林錦嫿……
趙傾從密道出來後,遠遠看着被押走的慧覺,但他怎麼可能讓慧覺去暴露自己呢?
他朝跟在慧覺身後那個普通百姓看了眼,那男子會意,悄悄抽出了袖子裡的刀,對準了慧覺的心口便狠狠刺了下去。
利刃穿心,就連刑部大人都嚇了一跳,好在徐昭昭反應過來一把將人踹在了地上,但慧覺卻是紮紮實實中了這一刀了。
不等慧覺緩過氣,破空之聲傳來,利箭對準了慧覺的眉心飛速而來。
徐昭昭拔出一旁侍衛的劍,想起之前熊霖雨教自己的幾招,很快舞了出來,勉強將那箭支彈開,才朝箭支來的方向看去,一個黑衣人迅速消失在了窗口。
“大師。”袁紹看着慧覺被刺傷的地方的血開始發黑,面色沉了下來。
慧覺緊緊抓住他的手,說話儼然已經困難起來,朝努力動着嘴脣。
袁紹俯身上前貼在他耳際,才聽到他:“放過我的家人……”
“不會累及你的家人。”袁紹直接道,王妃並不是如此無情的人,無辜的人她不會牽扯進來。
慧覺得到這句話,才點點頭,悄悄將藏在袖子裡的一封信塞給了他:“證據……證……據……”
話未說完,便直接瞪着眼睛沒了呼吸。
上一秒似乎還在叱吒風雲、在百姓面前預算着未來的人,這一刻就死於非命,看得旁人多少有些唏噓。
徐昭昭看着他死了,皺皺眉,悄悄退後一步攔住了他的家人:“你們從現在開始,只說什麼都不知道就是。”這樣皇上興許能饒他們一命。
那白髮蒼蒼的夫人擦了擦眼淚,點點頭。
刑部的大人見狀,面色沉了沉,才道:“把屍體擡着,立即入宮。”
袁紹悄悄攥緊了已經放在袖子裡的信,朝不遠處的客棧看了眼,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趙傾的臉。
趙傾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這次慧覺死了,頂多是計劃失敗而已,他並沒有什麼損失。袁紹跟他對視一眼,平靜的轉過臉來,沒說話,跟着刑部的人一路往皇宮去了。
城門處,林錦嫿等着林錦澄跟禁衛軍統領一道進來,才迎了上去。
禁衛軍統領下了馬行過禮後,才道:“王妃,下官現在要請林將軍入宮一趟。”
“本妃不會爲難大人,但有件事本妃要告訴兄長,不知大人可否行個方便?”林錦嫿道。
那統領聞言,想着今日林少夫人出事,知道八成是這件事,便也點點頭後退了三步。
林錦嫿見狀,這才道:“哥哥可還好?”林錦嫿朝他身後的墨花看了看,墨花暗暗點了點頭,不過臨時接到墨月傳來的消息時她還驚訝了下,但還是沒告訴將軍,跟他一道出了城。
“我沒事,你怎麼忽然來了?”林錦澄詫異道。
“汝嫣出了事,一會兒哥哥入宮興許會見到。”林錦嫿並未說太多。一是這個統領就在三步外聽着,另一個,她也需要林錦澄一會兒的真情流露,好打消皇帝的懷疑。
林錦澄果然着急起來,林錦嫿只能心裡說着對不起,很快讓他隨着統領一起走了。
等人都走了,花生也才裝作不認識林錦嫿一般趕忙走了。
墨月在一側低聲道:“這一次實在太險了。”
“若非兵行險招,怎麼能抓得住趙傾這隻狐狸?”林錦嫿說完,回身看了眼這諾大的京城,這才上了馬車往前而去。
慧覺這件事連帶着江南水患,可謂是轟動京城了,大街小巷無不是在議論這件事的。
林錦嫿的馬車停在孫府外時,看着孫侍郎還在還安然無恙在府內,低聲道:“他是怎麼回事?”按理說,孫侍郎不可能放任這麼好的機會不要的。
她的話未說完,墨月便眼尖看到了守在孫府門口的小乞丐,那是她派給鄭穹的人。
她朝那小乞丐招招手,小乞丐立即跑了過來,笑道:“月姐。”
“怎麼回事?孫侍郎怎麼沒出門?”墨月詫異道。
“是我把他絆倒了,他狠狠摔了一跤所以沒出門。”小乞丐笑眯眯道。
墨月越發覺得奇怪:“不是說好……”
“可是鄭大人說,要我這樣做,他說等你們想要的人出事後,孫侍郎費力去救時,纔會更讓皇上相信孫侍郎跟那人勾結,而且也不會懷疑到你們身上去。”小乞丐道。
墨月立即看向林錦嫿,林錦嫿更多的卻是鄭穹願意出手的驚喜,果然,他比自己更瞭解孫侍郎,也更瞭解多疑的皇上。
她看着小乞兒道:“照鄭大人的辦。”
“是。”小乞兒立即應下。
林錦嫿瞧着時辰不早,這才讓馬車往王府去了,想來不一會兒,皇上就該召見她跟懷琰了。
回到後院,趙懷琰正在書房看書,說起之前所謂的重傷,不過是故意所受的輕傷而已,看起來嚇人,但根本沒事。
高稟從外面拿了藥來,道:“王爺,上藥吧。”
趙懷琰聞到濃濃的藥味,只道:“王妃問起,只說是皮外傷。”
“屬下明白。”高稟知道他事事想着王妃,自然是要應下。
等上完藥不久,林錦嫿便回來了,一進書房她就察覺了不對勁,這濃濃的藥味,裡面有那些藥她都很清楚。
她看着若無其事坐着看書的人,心中微暖,俯身上前道:“王爺的傷,要不要妾身看看?”
趙懷琰見她都自稱‘妾身’了,眸光微深:“王妃想要看哪裡?”
“當然是受傷的地方。”林錦嫿見他又往那處想,臉依舊忍不住泛紅。
高稟識趣的領着人退下,還不忘貼心的關好了書房門,趙懷琰這才放下了手裡的書朝她招招手:“過來。”
林錦嫿走過去,還未靠近便被他一把撈在了懷裡:“王妃想怎麼看都行……”說罷,慢慢抓住了她的手。
林錦嫿的紅脣被他堵上,感受着他的熱烈和深情,手順着他的手慢慢劃了下去。
宮裡的公公來傳旨時,兩人已經一本正經收拾好了,只是一人都換了身衣裳,重新梳了髮髻也就是了。
高稟只當做看不懂,等上了馬車,他才呼了口氣。
此時的趙傾也已經上了馬車準備出城去,卻在出城門時,被墨風帶人給堵上了。
墨風看着眼前的馬車,淡淡道:“殿下還是不要出城的好,若是皇上尋您,豈不麻煩?”
趙傾聽到是她的聲音,目光微狠,低聲吩咐:“擋路者,殺無赦!”他必須馬上出城,若是被父皇發現他在京城,他真是怎麼辯解都無用了,而且只有區區一個墨風而已,還不是他的對手。
他卻不知,墨風等着的就是他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