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無望的愛

從南疆回西夏的路,墨花不敢耽擱,原本十天的路程,她只用了五天便趕到了,等入住了攝政王府後,才終於鬆了口氣,但她沒想到,她纔將孩子送來,意外之客就到了。

“墨花,皇上來了。”高稟很快出來了。

他一身的傷,武功又全廢了,所以此番也沒有跟隨趙懷琰一道出去,而是留下調度。

墨花聞言,立即叫人把孩子抱到裡面去,才道:“皇上怎麼會過來?難道是因爲小公子和小小姐?”墨花是四人裡最有靈氣的,性格果敢堅毅,遇事也能冷靜分析。

高稟瞧她一臉的嚴肅,也能跟着點點頭:“只怕正是如此。”

“既然來了,攔也攔不住,去見見吧。”她說罷,提步就要出去,高稟見她一身風塵僕僕還穿着來時的樸素綠裙,笑道:“既如此,我去見,你先去收拾一下。”

墨花倒是無所謂:“反正那皇帝也不認識我,不妨事。”她說罷,便提步往外去了。

長孫祁燁一直在等着,知道孩子來了以後,他有些激動,但又說不上爲何激動,總覺得阿慕的一雙兒女,也應該跟她一般的招人喜歡纔是。

墨花出來行禮時,他看着面前樸素的女子,還詫異了一下:“你一個女子護送孩子回來的?”

“是。”墨花行禮。

長孫祁燁皺眉:“他們也太不仔細了,居然讓你一個女子來護送。”

“沿途我家公子都已經做好了安排的,此番跟來的護衛都死在半途了,所以現在只剩下奴婢一人。”墨花道。

“孩子在哪兒?”

“小公子和小小姐都歇下了。”墨花知道他想見,但當初的事兒她也知道一些,而且現在王爺王妃都不在,她也不放心讓外人來見。

長孫祁燁一眼看穿她的想法,神色淡漠,兀自提步就往後院去了。

墨花大驚,立即要去阻攔,卻聽長孫祁燁道:“沒有朕的庇護,你以爲你們能在京都活多久?”

“可是……”

“朕怎麼說,也是他們的親皇叔。”他說完這話,自己都覺得奇怪,難不成自己是要認了趙懷琰做兄長?他眉心更緊,改了口:“長樂公主是朕義妹,我也算孩子的皇舅。”說罷,繞過墨花直接往裡去了。

墨花啞然,高稟卻只在一側低聲道:“由着他吧,此番京都裡弦月公主還在,雖然尋常人攝於攝政王府的威勢不敢來犯,但這位弦月公主可不一定。”

墨花聞言,也只輕輕嘆了口氣,心裡卻擔心那日把她打暈的男人不會輕易放手。

他那麼輕易就靠近了自己,此番走水路卻不見他跟來,難不成他是放過孩子們了?她覺得不像,反而像是再謀劃什麼更大的計劃。

她看了眼長孫祁燁離開的方向,跟着走了去。

此時攝政王府外不遠處的軟轎裡,白衣女子朝裡面看了一眼,明眸微寒。

“等待了這麼久,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緩緩的男聲傳來,白衣女子只諷刺淺笑:“皇叔等了十幾年,何嘗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或者說,即將一場空……”她透過軟轎的輕紗看着站在轎子旁的墨衣男人:“此番趙懷琰勢如破竹,很快他就會奪下錦朝,成爲錦朝的皇帝,到時候你布的局就沒用了。”

“你知道我布了什麼局?”長孫玄隱淺笑看她。

“有什麼事是雲水間查不到的?”弦月冷冷睨了他一眼,直接對外面道:“回府。”

外面擡轎的侍女這才足見輕點,擡着轎子飛快的離開了。

等她一走,清幽才忍不住道:“師父,難道她真的查到了您的計劃?”

“我的目的,我自己都還沒想清楚,她從何而知。”長孫玄隱淺淺笑開:“她是很聰明,但有時候也太相信自己的聰明瞭,反而容易看不清真相。”說完,只含着笑意看了眼這攝政王府,嘴角微揚,反正很快,他們要親自把孩子送上門的,他也就不急於這一時了。

他提步離開,看着這春光正好,眼含笑意。

不過千算萬算,長孫玄隱還是算錯了一步棋,那就是江貴妃。

江貴妃要的並不是錦朝皇帝死,她只是要他後悔當初殺了自己而已,而且最重要的,她早已對長孫玄隱的出現恨之入骨。

“你們能辦到嗎?”她跪在祠堂內,冷淡道。

“娘娘放心,屬下一定不惜一切代價,殺了長孫玄隱!”一側蒙面的黑衣男子道。

江貴妃冷淡看着宗祠上無數的靈位,輕笑:“那就好。等他一死,我就會少了很多麻煩,你想要的,我也一定會給你!”長孫玄隱以爲能操縱自己麼,可他忘了,誰都想做這下棋人,而且下棋人絕不會是他!至於趙懷琰,他自然越快殺入京城越好,這樣,她就能見到皇帝那張後悔莫及的臉了!

趙懷琰此刻已經整裝待發,林錦嫿站在城牆上,看着他一身黑色鎧甲打算入夜偷襲如今防守嚴密的鄴城,心裡總有一絲絲的不安。

“王妃,您別擔心,王爺屢戰屢勝,這次去也會告捷歸來的。”墨月在一側安慰道。

“這次的情況我總覺得不太對勁。如今趙闞已經冊封爲太子,他已經帶兵回來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南疆忽然反水,跟錦朝勾結在一起,此城距離南疆的邊城也不算遠。”林錦嫿滿心的擔憂。雖然錦朝的將士們已經嚇破了膽,但難保不會在趙闞親自領兵的情況下把心一橫背水一戰。這樣的情況是最可怕的,在所有將士不要命來拼殺的時候,他們的戰鬥力絕對是尋常的兩倍不止。

墨月覺得她的擔心有道理,但王爺也不是吃素的,便道:“王妃,這些情況王爺定也想到了。”

正說着,趙懷琰已經領兵出城了。

等他一走,原本投降的城主便跟守將一起笑眯眯過來了。

“王妃,臣等略備薄酒,還請王妃不要嫌棄。”城主躬身笑道。

林錦嫿看了眼他笑眯眯的臉,再看一側的守將。守將面容還算尋常,但眼裡含着緊張,抓着刀柄的手也微微收緊,有蓄勢待發的意思。

見狀,她心裡生出防備來,只道:“我今日身子不適,怕是不能去了。”

“這樣啊……”城主顯得十分失望,旋即又道:“那臣等送您回去休息吧。”

“不必麻煩了,城主若是得空,不如回去拿一份軍事部署地圖來給我,可行?”林錦嫿形容正常的笑道。

那城主聞言,還覺得詫異:“王妃也能看懂?”

“看着打發時間。”林錦嫿淺笑。

城主這才安下心來,他就知道,這攝政王妃也就是個尋常女子罷了,沿途一路過來,什麼也沒做,但這也說明攝政王真是疼愛她,甚至連打仗都要帶在身邊。

他眸子微微一暗,笑道:“那臣這就去取,王妃且回小院稍等。”說罷,帶着人立即退下了。

林錦嫿看着他走後,面上的笑容才慢慢淡了下來。

墨月有些擔心:“王妃,那部署地圖,您不是有一份嗎?”

“是啊。”林錦嫿深深看了眼那城主和守將離開的方向,才道:“我們留在城中的人有多少?”她記得當初這城池是投降最快的,趙懷琰都還沒攻打過來,他們便投降了。

“大軍全部駐紮在城外三裡地,城內還有一百人左右的護衛,三名副將。”墨月道。

“立即讓人去通知這三名副將來見我。”林錦嫿說罷,便轉身快速往小院去了。

自己是懷琰軟肋這件事她一直記得很清楚,所以她自這次出來,就已經萬分小心,方纔她絕對沒有看錯,那守將看向自己時,流露出了殺意。想必這座城池的人,根本不是真心投降吧!

墨月看她行色匆匆,不敢耽擱,立即安排人去通知了,等跟着她到了小院後,便見她立即召集了所有的護衛。

“所有人聽令!”林錦嫿看着站在院子裡的人寒聲道。

“是!”

“所有人,立即出發,擒拿本城城主,秘密斬殺守將將官,關閉所有城門,但凡有妄圖打開城門之外人,殺無赦!”她語氣冰寒,那些護衛們聽到這話,都是有些遲疑,但擡眼一看站在門前的人,渾身的氣勢讓他們瞬間不敢再多疑!

“是!”

護衛們立即應下,迅速分散而出,剛好三個副將也都趕到了。

副將中有一名年紀較大的,也是副將裡最有威嚴的錢副將見狀,立即上前有些嚴肅道:“王妃,你這是做什麼?”

“把這座城池的假投降,變成真投降!”林錦嫿道。

錢副將不解,只沉聲道:“何來假投降,他們此番不僅交出了軍事部署圖,還答應大戰時出兵跟我們一同對抗錦朝。”

林錦嫿早知道他們不會信自己,只拿出趙懷琰給她的令牌,寒聲道:“現在開始,劉副將和馬副將立即出城,調集三裡外的士兵暗中等待時機,一旦發現有從南疆過來的士兵,迅速從後攔截絞殺!”

那劉副將和馬副將年紀輕,也是十分信服趙懷琰的,看到林錦嫿手裡那明晃晃的虎符,都是爲之一振,而後對視一眼,才咬咬牙:“王妃,這是不是太輕率了。南疆的人怎麼可能越過邊防的守軍直接殺進來呢?”

“若是邊防的守軍和這這城池的守官早已勾結在一起,根本就是聽錦朝太子趙闞的命令行事的呢?”林錦嫿寒聲道。

那二人怔住。

錢副將的臉也沉了下來,只擡眼看着林錦嫿:“王妃所說的這些話,可有證據?”

“戰場之上,錢副將要何證據?現在若是再不去,造成王爺此番行動失敗,你們三人,按軍規,當斬!”林錦嫿沉聲說罷,才睨了眼墨月。

墨月會意,很快上前道:“王妃自有王妃的決斷,前錢副將不信,可留下。馬副將劉副將必須立即出城,否則一切都來不及了!”

錢副將還要再說,那馬副將和劉副將卻是咬咬牙,拱手行了禮,便立即往外去了。

錢副將還要開口,卻被林錦嫿叫住:“我知你見我是女子,不信我,今日之事若是我誤判,我會承擔所有責任。”

“你是王妃,王爺根本不會責罰於你!”錢副將覺得她完全就是在胡鬧,氣得一張臉都青了。

“我會自己領罰!”林錦嫿冷冷睨了他一眼,便站在院子裡不再出聲,只等着消息傳來。

夜色下,周圍的一切都顯得十分的寧靜,火燭燒得噼啪響的聲音都能聽到。

錢副將看她穩穩站着,雖然是女子,但身上的確有一股屬於領導者獨有的氣勢,只是沉沉呼了口氣,在院子裡隨她等着。

不多會兒,就見人將城主綁成了糉子帶過來了。

城主還沒反應過來,被扔到地上看到冷然站着的林錦嫿時,還詫異:“王妃,你這是做什麼?”

林錦嫿沒理他,繼續等。

錢副將見此,眉心擰起,咬着牙也忍着沒出聲。

但很快,那守將的人頭也被提了過來,扔到了那城主身邊。

本來還能冷靜喊冤的城主當即閉了嘴,掙扎着起身跪在地上,看着目光清寒的林錦嫿,道:“王妃以爲殺了一個守將,就能阻攔什麼了麼?”

“肯開口了麼?”林錦嫿嘴角淡淡勾起,不多會兒,又有護衛來報:“王妃,照您的吩咐,關閉城門,斬殺無關要闖出城門者十餘人,現在城內不少投降的將士蠢蠢欲動,意圖要殺來此地。”

“不急,有城主在,他們不會輕易動手的。”林錦嫿冷靜道。她猜得沒錯,這城中人早已跟人串通好了,要抓住她威脅懷琰,然後奪下這座城池斷了懷琰的後路。

趙闞還挺聰明的麼,只不過他肯定沒想到底下這些人早已嚇破了膽,就是有拼死的勇氣,也根本掩飾不住心中的情緒了,讓她這個本就極會觀察情緒的人一眼看到破綻。

錢副將卻是驚住了,看看依舊鎮定的林錦嫿,道:“王妃,難不成真如你所說……”

“是。”

“可是爲何?他們明明已經投降,爲何要要自尋死路?”錢副將不解。王爺待投降的城池極好,沿途來主動投誠的百姓更是不少,他實在想不通爲何到了這裡會出現這樣的事。

林錦嫿也覺得奇怪,但事實就是如此,貪心不足的人,總有千百種理由來背叛。

她看向地上躺着的城主,緩緩抽出墨月腰間的劍,上前道:“既然錢大人有疑慮,你就說說看。”

“哼……”

他這聲哼才落下,林錦嫿的劍已經抵在了他的心口:“從這裡刺下去,你不會死,但會沒有力氣再掙扎。你的感覺會很敏銳,直到感受到體內的血一滴一滴流乾然後再死去,這樣的過程,你能忍受麼?”

“你有本事……”

“別急,你不說,還有你的家人會說。你以爲今晚或者明日我就能讓她們出城麼?你一死,她們永遠也離不開這裡。”林錦嫿緩緩說着,可就是這涼薄的語氣,愈發讓他覺得一座大山壓在了心上。

“你這麼如此狠毒!”

“戰場之上,不是你生,便是我死,你跟我談狠毒麼?”林錦嫿擡手便在他脖子上劃出一道口子。她厭惡極了戰爭,伏屍百萬,家破人亡,尤其是這些故意挑起爭端的人。本已經投降的城池,百姓依舊好好過日子,他們卻非要弄出點動靜來。

那城主能感覺到脖子上溫熱的血慢慢流出來,咬着牙看着林錦嫿那雙冰冷無情的眼睛,才道:“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說了,若是事成,我們便是救國功臣,我的女兒也會成爲他的側妃,將來他榮登大寶之日,便是貴妃!這等的榮耀,我如何能不要?林錦嫿,你別以爲自己有多厲害,你到底只是女子而已,你上過真正戰場麼,見過血流成河麼?等你真的見到了,一定會嚇破了膽嚶嚶哭泣……”

“王妃豈是你能詆譭的!”

錢副將氣得上前一腳便把他踹在了地上,話還沒說多久,就已經隱隱聽到了城外傳來的刀劍相交的聲音。

林錦嫿莞爾,他們的動作還真快。

很快,便有護衛來報,有人將這裡包圍了。

“王妃,我們現在怎麼辦?”錢副將現在算是知道林錦嫿的聰明瞭,難怪王爺那般的人願意將她捧在手心,從一開始,她就不僅僅是個柔弱女子而已。

“本妃到底久居深閨,看多了兵書也不過是趙括紙上談兵,如何處置,全仰仗錢副將了。”林錦嫿朝他笑道。

錢副將看她忽然把決定權交給自己,心中越發佩服她的大度。

當即道:“下官一定不負所托。”說罷,轉身跟所有副將道:“把這個城主給我押在院門口,但凡有人敢輕舉妄動,便殺了他!”

“是!”

護衛們立即把人帶出去了,外面的將士也的確不敢動了,只看着這城主道:“大人,我們現在怎麼辦?將軍已經被人給殺了,我們……”

城主看着院子裡只有一個副將在時,就知道所有的計劃只怕都被林錦嫿給猜到了,想要抓住林錦嫿,只怕也要賠上他一家人的性命了。

“不要輕舉妄動。”他猶豫再三,終於開口,那些將士們聞言,也不敢如何,只能這樣僵持着,直到天色微明之時,派出去的馬副將才領着一支精銳入城來傳了捷報,並將城中所有反水的兵將和細作全部抓了起來。

趙懷琰也是在臨近天明後纔回來的,損失雖重,但已經成功偷襲了那座難以拿下城池的守軍,燒了他們所有糧草,只等着他們軍心潰散之時,再一舉殺入。

他回城後,便立即見到來請罪的錢副將了。

錢副將將昨兒晚上的前因後果說了,道:“王爺,都怪下官糊塗,這才冒犯了王妃,還請王爺責罰!”

“王妃可曾受傷?”

“未曾。”

趙懷琰的心微微鬆了下來,看了他一眼,只道:“王妃既未罰你,那本王也不罰你,不過作戰最重要是戰機,希望你能記住。”說罷,策馬而去。

錢副將見他就這樣走了,一顆心也跟着落地了。

馬副將還在一側感慨:“想不到王妃居然能有這等遠見,實在是厲害。”

“她是真聰明的女子。”錢副將想起昨晚那冷靜又冷血的林錦嫿,心裡還是感慨不已,若不是她,昨晚就不會僅僅只是抓着一個城主與外面那些反水將士對峙一夜了。而且她在事成之後,竟也沒有因此而嘲諷自己,反而自比趙括,讓他來拿主意。都說弦月公主乃是天生之才,若是男兒,必得江山奪天下,軍中將士還因爲王爺不肯娶弦月公主而娶了一個雖然貌美但不顯山不露水的閨閣小姐而可惜許久,如今看來,王爺的選擇沒錯,這位王妃,比之弦月公主也是絲毫不差!

趙懷琰快速回到小院時,就看到已經在門口等着林錦嫿了。

她穿着一條紅色的寬袖長裙,看到自己時,眼裡滿是笑意和擔心。趙懷琰一見到她,就有回到家的安心感,彷彿只要有她在,任何地方都可安家,任何地方都可安心。

他快步走上前去將人擁住,良久,才柔聲道:“害怕嗎?”

“知道王爺一定會回來,不怕。”林錦嫿淺笑。

趙懷琰將她鬆開,看着她眼底藏着疲憊,知道她昨晚一宿沒睡,乾脆將她抱起就往裡走。

林錦嫿羞得不行,忙抓住他的衣裳道:“這裡裡裡外外都是人呢?”

“不妨事。”趙懷琰大步往前走,只想讓她趕緊休息會兒。

好容易回到了房間,林錦嫿才被他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被窩。

“好好睡一覺。”趙懷琰替她蓋好被子,撫着她的臉輕聲道。

林錦嫿看他的盔甲已經破了,身上還瀰漫着濃濃的血腥氣,淺笑:“王爺一會兒也來休息?”

趙懷琰看着她的邀約,淺笑起來,本來要處理的事情也不想即刻就去了,只點點頭,林錦嫿這才乖乖閉上眼睛。

趙懷琰離開,她才悄悄睜開眼看着他的背影。

他應該受傷了吧,卻裝作一點事也沒有的樣子,是怕自己擔心麼?

她沒出聲,只默默等着,不多久,他滿身清香的便過來了,鑽入被窩,將她緊緊抱着懷裡。

林錦嫿享受這難得的相處時刻,抱着他的腰,慢慢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趙闞已經成爲太子了……”她道。

“嗯。”

“難道皇上真的會將皇位給他麼?”趙闞此人前世也能奪下皇位,也不是沒有原因的。他被逼到了某種境地之時,還是很狡猾陰險的。

“不會,但他會奪走。”趙懷琰平靜說着。對於皇帝,他仍舊恨,但他知道,皇帝最後絕對是死在他自己手上。

他說完,看着還在憂心的人呢,笑着將她抱得更緊一些,才道:“聽聞父親那邊已經奪下的城池固若金湯,就算南疆三翻四次的出兵也根本無濟於事,孩子也已經到了西夏,暫時不必擔心,好好睡一覺吧。”

林錦嫿知道他心裡盤算的事比自己更多,不再多說,靠在他結實的懷裡,緩緩便睡過去了。

她知道她睡過去沒多久趙懷琰就走了,對於他來說,他要分秒必爭,要以最快的時間殺入錦朝,奪下那個位置。

此次行動失敗,卻讓趙闞很是憤怒。

他陰鷙的看着來回話的前鋒,陰冷笑起來:“你們的行動竟會讓一個區區女子發現了。”

“守將也被殺了,城主也被抓了。南疆的精銳才趁着夜色過來,就被人從後面包抄了。太子殿下,這些事發生的都太意外了,所以……”

不等他話說完,趙闞擡手已經砍下了他的人頭。

看着周圍被嚇住的人,扔了手裡沾血的劍,寒聲道:“失敗就是失敗,沒有藉口可言。此番已經再失一座城池,若是連下一座也丟了,莫說你們,便是本宮也撐不住!”

底下的將士們趕忙出來表了決心,趙闞卻只覺得是一羣廢物。

現在京城裡已經沒有能威脅到林錦嫿和趙懷琰的人,長孫玄隱又遲遲沒抓到那兩個孩子,再這樣下去,錦朝只怕真的保不住,他奪了皇位也是白搭。

正在他焦慮之時,一直負責跟長孫玄隱聯繫的人才出現了,還捧着一個盒子,道:“太子。”

“什麼東西?”趙闞沉聲道。

“您打開就知道了。”小廝躬身道。

趙闞面色更沉,擡手打開那盒子,等看到裡面一張白白的透明的面具,才冷冷笑起來:“人皮面具?不是說早已失傳,只有當今弦月公主纔會製作了麼?”

那小廝笑笑:“定王殿下本事,當今天下,無人能出其右。”

趙闞眉梢微挑,目光微黯的看了眼那小廝,只笑道:“替本宮多謝他了。”

小廝這才行禮退下。

趙闞看着這張臉皮面具,再看看自己的斷臂,嘴角冷冷勾了起來。

長孫玄隱此時還在西夏京都。

在自己的小院等了兩日,便聽到攝政王府內傳來消息,兩位小主子忽染了惡疾。

清幽看着自己搗得藥,跟坐在一旁桃花樹下逗着鳥兒的長孫玄隱道:“師父,您真要把這解藥送過去?”

“不送過去,下次他們怎麼把人親自送上門呢。”長孫玄隱說罷,餵了那鳥兒吃食後,便打開鳥籠將它放了,但他知道,等它餓了的時候,就會自己飛回這籠子的,以爲自己下次還會將它放走。

清幽似懂非懂的,但將搗好的藥裝在了一側的玉瓶裡,才戴了帷紗帽,轉身去送藥了。

等清幽一走,長孫玄隱便感覺到了暗處傳來的殺氣,淡淡笑道:“既然來了,何必還躲藏着。”

“師弟的功夫越發精進了。”

一道他熟悉的聲音傳來,長孫玄隱的笑容這才慢慢暗淡了下去。

不少人都知道百毒谷有一個與他極爲相似的人做着自己的替身,但那個人其實也是老谷主的徒弟,只是自己騙他易了再也改不回來的容貌,頂替了自己的身份。

聞言,長孫玄隱轉身淺笑看着來人:“你竟然出來了。我不是告訴過你,你一旦走出百毒谷,就得死麼?”

“就算死,我也要先殺了你!”男人說罷,直接提劍殺來。

但他早知道長孫玄隱的功夫,所以提前做好了準備,在長孫玄隱往一側輕巧躲開之時,屋頂上便出現了十多個手持沾滿劇毒飛鏢的刺客。

漫天的飛鏢射來,長孫玄隱轉身便將毒鏢全部彈射了回去,可他沒預料到的是,就在他師兄方纔走過來的桃花樹上,多了一塊沾着血的飛鏢,那是他師兄爲了防止他發現,而提前有毒的尖銳飛鏢刺入了自己掌心,再動手時,纔將毒鏢穩穩放在了樹枝上的。就在長孫玄隱自信的將飛鏢反彈射回去時,那毒鏢剛好在他臉頰上劃出了一道血口,血口也瞬間變黑了。

“師弟,我這毒不賴吧。”男人看着他瞬間虛軟的身子,持劍便刺殺了過來,長孫玄隱則是扔出了藏在袖子裡的所有毒粉,轉身便消失在了這屋子裡。

那男人等毒粉散開後,已經找不到長孫玄隱的蹤跡了。

“給我追,追到後,殺無赦!”他大喝,但此時的長孫玄隱已經從機關進入密道,再走密道到了一條無人的巷子裡。

巷子盡頭,是他另一處宅子。

他將隨身所帶的藥全部嚥了進去,卻也能感覺到身子漸漸開始發熱。

他費力往前走,卻能感覺到身體的力氣越來越少,直到他倒在地上。

在徹底暈過去之前,他看到一個粉色的身影慢慢靠近,朝她伸出了手,而後才徹底暈了過去。

長孫祁燁尚不知道這件事,但已經確定南疆已經轉投錦朝了,而下令不許離開西夏的南疆將軍巫馬也連夜帶人逃走了。

宮中,朗月夏蘿披散着頭髮,聽完下人的回報,只道:“把我在南疆所有的勢力全部交給他。”

“等定王殿下過此難關,一定回來將您帶出這裡的。”宮女垂眸道。

“那你告訴他快一點,我快忍不下去了。”朗月夏蘿拳頭緊緊握在一起,但話音還未落,就聽到有人來傳了皇上聖旨。

“夏妃朗月夏蘿,不知檢點,擾亂宮規,其心險惡,特賜毒酒一杯,欽賜!”

朗月夏蘿瞬間從凳子上跌坐下來,看着來傳旨的公公,咬牙道:“不可能的!我是過來和親的公主,你們不敢殺我的!”若是殺了她,豈不是要跟南疆開戰麼,長孫祁燁不會這麼蠢的。

那公公嘴角譏誚勾起,立即讓人上去摁住了朗月夏蘿,親自倒了毒酒,上前捏住了她的下巴冷笑道:“夏妃,你敢謀害皇上,還以爲皇上會留你的命麼?”

朗月夏蘿這才認出他來,猛地將他推開:“你不是皇上身邊的公公,你以前是弦月宮裡伺候的我知道,是弦月派你來的對不對!是弦月要殺我,要滿足她去攻打南疆的想法對不對!”

那公公面色冷冷一沉,看了眼左右,立即讓人死死按住她,上前便將毒酒狠狠灌入了她嘴裡,才寒聲道:“夏妃娘娘聰慧,但從今往後,這聰明的腦子也沒用了!”說罷,朝旁人一招手,便帶着人出去了。

可他們纔出去,就撞上了剛好要過來的長孫祁燁。

長孫祁燁冷淡掃了眼裡面死去的人,再看着面前捧着假聖旨的太監,沉聲道:“拖下去斬了。”

“皇上恕罪啊……”

那幾個太監開始哭喊,但長孫祁燁卻一個字也沒再多說,看了眼裡面已經死去的朗月夏蘿,只道:“封鎖消息,誰也不許傳出去!”他不過是要將朗月夏蘿打入冷宮而已,弦月就這麼迫不及待拿江山百姓開玩笑,去攻打南疆,好報復趙懷琰麼?

他沉沉看了眼那倒在地上已經無力還天的朗月夏蘿,沉聲跟旁人道:“傳令下去,立即將此事告知攝政王。”若是弦月攻打南疆,那現在深入錦朝腹地的他們就很危險了。

但現在事已至此,也只能看朗月夏蘿之事能瞞幾天了。

朗月夏蘿眼睜睜看着外面的人離開,還能感受道五臟六腑的灼燒。

她慢慢拿出一直掛在腰間的香囊,看到裡面的桔梗,淒涼的笑起來,桔梗花的話語她早就該知道的,永生無望的愛啊,長孫玄隱從一開始就預知到自己的結局了吧。那今榨乾了自己唯一的利用價值後,便殺了自己,也是他的主意麼?

她恨,她怒,但氣息卻越來越弱……

衾息過來時,看到被扔到一旁的桔梗花,俯身撿起:“從一開始,你的結局就已經註定了。”

“我恨他……”既然要自己死,何必還要屢次三番的出現,奪走她這顆心。

“娘娘會替你報仇的,但娘娘要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衾息同情的看着她,但也知道她已無藥可救。

朗月夏蘿張張嘴,一口腥甜涌上來,讓她瞪着眼睛再沒有說話。

衾息看了她手指指向的方向,提步走了過去,便看到了一個鎖起來的小匣子。

她轉頭看了眼已經沒了呼吸的朗月夏蘿,拿着小匣子,將桔梗花放到了她身側,提步而去。

消息傳給趙懷琰時,南疆已經用大軍去進攻蠻夷了。

底下的副將們還擔心:“現在南疆即便投靠了錦朝,也不敢明目張膽跟我們西夏作對。若是夏妃之事傳開,弦月公主又趁機攻入南疆,咱們只怕危險啊。”

錢副將倒是不那麼擔心:“我們雖已深入腹地,但糧草充足,不受西夏影響,一路歸順的城池也都無二心,即便弦月公主殺入南疆,也不會對我們造成影響吧。”

“不會,但在弦月之前,我們不能繼續再攻打錦朝。”趙懷琰的手指慢慢敲着桌子,他纔開口,副將軍都怔住了。

“不繼續攻打錦朝?”

“難道原路折返,亦或是就地等待?”

副將們議論紛紛,坐在另一邊默不出聲的林錦嫿卻是知道他要做什麼。

趙懷琰也朝她一笑:“王妃,你來說說。”

林錦嫿知道他是故意要給自己長臉呢,也不怯,道:“此番南疆想要先攻下蠻夷,壯大勢力後再跟西夏抗衡,但他忽略了現在駐守在錦朝邊關的林將軍。林將軍手握三十萬精兵,剛好擋住錦朝去往蠻夷的最快捷徑。若是在南疆攻打蠻夷之時,林將軍與我們同時攻入南疆,形成夾擊之勢,我們便可以最快的速度先行佔領南疆。”

那些個副將更加懵了:“那位林將軍會願意跟我們合作嗎?”

“我父親自然是願意的。”林錦嫿笑道。在西夏,衆人只知道她是錦朝來的大家閨秀,是曾經的慕白畫,是先帝親封的長樂公主,卻並不知道她就是如今的大將軍林麓之的女兒。

那些人看她開口就稱呼‘父親’,更是目瞪口呆。

“那林將軍,乃是王妃的生父?”

“嗯。”林錦嫿點頭。

馬副將和劉副將對視一眼,忙道:“難怪王妃說看過不少兵書,還懂得不少策略,原來是有虎父在前!”

錢副將更是驚愕不已,連忙起身要行禮,卻被趙懷琰叫住:“此番本王會帶兵去南疆,錢副將帶五萬大軍留守,以防錦朝反撲。”‘

“是!”錢副將立即拱手:“臣定不負王爺所託!”

趙懷琰跟林錦嫿對視一眼,不再多說。

反倒是趙闞現在氣瘋了,差點沒罵出髒話:“南疆現在是發什麼瘋要去攻打蠻夷?”

“現在南疆儲位之爭十分激烈,想來也是衆位皇子商討之下做出的決定,攻打蠻夷,好拿下功勳,奪得皇位吧。”孫尚書在一側分析道。

“愚蠢至極!現在所有人的目標都在他們身上,他們先把自己給耗空了,就等着死吧。”他氣得不行,這南疆原本也是一大利器,卻沒想到竟弄出這等蠢事來。

思來想去,他想到之前那張人皮面具,咬咬牙,現在也只有這個辦法可以一試了,不然等趙懷琰真的奪下南疆,再跟林麓之一匯合,錦朝就真的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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