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林府的下人們提前吃過慶賀的飯,又拿了賞錢,便也都不休息,連夜守着府裡了。
廊下的大紅燈籠一排排喜慶的很,丫們端着明兒要招待賓客的瓜果小心佈置準備着,沒一個得閒的,卻都高興的很。
落霞院中,墨雪將老族長被林端殺了的事兒說了之後,才道:“小姐,今晚怕是不平靜呢。”
“自然不平靜。”林錦嫿小心看着面前的嫁衣,淺淺笑着,說完,才推開窗戶,看着外面依舊熱鬧的樣子,笑道:“父親立即就要出征,意味着他會成爲手握重兵的將軍,他們自然不會讓我如此輕易的嫁過去。”
說完,指了指院子一腳正站着說話的兩個丫環,笑道:“你去跟她們說話兒吧。”
墨雪看過去,那兩個丫環的臉攏在黑暗裡看不出異常來,但等仔細一看,那不是衾息姑姑跟阿寶麼?
墨雪眨眨眼,知道林錦嫿是另有安排,才笑道:“小姐今兒早點睡吧,不然一大早就要起來梳妝,等到了王府都沒精神了。”墨雪笑道。
林錦嫿淡淡笑着點了點頭。
等墨雪出去了,她聽着外頭些微的風聲,才走到燭臺邊,將蠟燭吹滅了。
林府外。
虎視眈眈的可不是隻有一家。
陶欣坐在馬車裡,盯着亮着大燈籠的林府,滿面的不屑:“區區林府,跟我陶家搶了人,如今還想明媒正娶,做夢!”說完,掀開馬車簾子對候着的小廝道:“事不宜遲,趕緊去辦。”
小廝連忙應下去了。
墨風盯着他們的動靜,倒是詫異陶欣也會來參一腳。
花生跟在後面小聲道:“風姐,要不要動手?”
“暫時不用,目標不是他們。”墨風想了想,轉身看着墨月:“想辦法把她弄走,免得打草驚蛇。”
墨月知道這周圍定還有其他人,點點頭,立即帶着花生悄悄閃身出了林府。
陶欣正想着如何讓林家後悔呢,最少也要讓他明兒辦不成婚禮才行……
她看着自己的小廝領着人已經點好了火把,只要把這些火把全扔進去把林府燒了,一定能成。
“站住!”
她正想着,外面忽然傳來一聲輕喝。
她屏住呼吸,悄悄掀開簾子往外看,就見不遠處有個十幾歲的孩子正往這個方向跑。
陶欣愣了愣,那孩子竟是跑到了自己的馬車邊來:“這位小姐,你救救我吧,那人要殺我。”
陶欣皺眉,忙道:“走開,殺不殺你關我何事。”說完,立即低聲喊着下人:“快把他給我趕走……”
“咦,我認出你來了,你不是陶家小姐嗎?”花生只裝作忽然認出來一般,滿面的驚恐朝馬車後面看,差不多是哭喪着臉朝後面喊了:“我告訴你,這兒可是有陶尚書家的大小姐,你敢殺我,陶大人都不會放過你的!”
他這一嚷嚷,林府的大門登時被人從裡面拉開了。
陶欣見此,臉都黑了,立即跟下人吩咐道:“快離開這兒!”若是叫林家的人知道自己半夜跑到這兒來,回頭再發現自己的目的,那就慘了。
車伕趕忙趕走了馬車,那些小廝們舉着才點燃的火把,瞧着林府裡出來的下人,看着離開的陶欣,猶豫了一下,也趕忙跟着跑了。
花生朝門口的方向看了看,暗暗點了點頭,才大嚷着跑進了黑夜裡。
墨風見人離開,略微鬆了口氣,等着真正的人來。
暗處的人看見這些的時候,還覺得可惜:“若是能讓陶欣試探一下倒是好的,沒想到鬧了這一出。”
“王爺,那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交代你們的,都記清楚了?”趙傾站在暗處負手看着不遠處的林府,桃花眼危險眯起。
小廝頷首:“記清楚了,奴才們是德妃的人,此番過來,不僅要擄走林錦嫿,還要拿走玉佩,並留下是德妃所爲的證據。”
“這不是最重要的。”趙傾緩緩眨眼。林錦嫿這等冰雪聰明的女子,一定會不會被大婚衝昏了頭腦的,她一定做了防備,所以今天能擄走她最好,若是擄不走也沒關係,只要把罪過都推到德妃身上就可以了,畢竟景王可是一心想得到林錦嫿呢。
小廝腦子裡快速掠過想法,詫異看他:“王爺,真的不留林端了?”
“沒用的廢物,自然要早些除掉,不然等着他出賣本王麼?”趙傾看着他,笑起來:“怎麼,覺得本王太過殘忍,連自己人也殺?”
“屬下不敢。”
“你們都是因爲受了本王恩惠,自願追隨本王的,本王不會對你們如此,放心。”趙傾說完,才寒了眸子,冷淡道:“去吧。”
小廝神色几几番變換,到底是悄悄帶着人去了。
落霞院門口。
衾息正跟阿寶愉快的說着曬花茶的事兒,便嗅到了空氣裡那一絲絲熟悉的毒藥味道,今兒那位鄭小姐拿來的毒藥跟這個味道很是相似呢。
“墨雪姑娘,時辰不早了,咱們也去歇着吧。”衾息對一側一直警惕着的墨雪道。
墨雪聞言,知道是有人來了,點點頭,轉身跟她們一人一個方向去了。
阿寶膽子小些,直接進了林錦嫿的主臥,卻沒有關上房門。
房間裡一片漆黑,外面的人很快就輕易溜了進來,看到方纔入屋的丫環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趁着她往裡間走的時候,上前便將她打暈小心放在一側了。
他看屋子裡依舊沒有任何動靜,垂下的窗幔內也有人正在安睡,才握住了手心的藥粉慢慢走了過去。
等走到牀邊,掀開窗幔的一瞬間,牀上的人便睜開了眼睛,一把藥粉猝不及防的撒在了他臉上。
“你——!”男人一個字都沒說完整,便直直往後倒了去,卻被早就藏在這裡的林錦澄扶住了。
林錦澄面色微沉,看着從牀上坐起的人,略有幾分擔心,但林錦嫿只點點頭。
林錦澄見狀,這纔將那暈過去的人藏在了牀底,繫好了面上的黑巾,打橫抱起林錦嫿小心潛了出去。
纔到院子裡,墨雪便走了出來,大喝一聲:“是誰!”
林錦澄能感受到周圍潛藏的氣息,提步就要朝那氣息而去,墨雪也抽出寒劍追了出來。
就在她殺上來的一瞬間,周圍等待的黑衣人迅速圍了過來,也沒有認出林錦澄已經不是方纔潛進去的自己人,只將他們護在了身後,低聲道:“你先出去。”
林錦澄看着他們來的方向,利落就抱着林錦嫿從那個方向去了。
等他一走,墨雪才緩緩舒了口氣,連纏鬥都沒有,只道:“姑姑,你的迷香點了多久了?”
“迷香?”黑衣人們均是一臉不解,而後就見方纔另一個穿着丫環衣裳的女子走了出來,淡定的走到院子四角看了看,才道:“差不多了,你試試。”她趁着夜色一黑,便藉着要薰蚊蟲的由頭,在院子周圍讓人點燃了二三十根的迷香,那些黑衣人從外頭來,必然潛伏在院牆附近,剛好就吸入這迷香了。
黑衣人們還沒反應過來,墨雪收起劍,赤手空拳打了上去,果然,他們揮劍的速度慢了不少,沒多會兒便手軟腳軟的被她全部打趴在了地上。
衾息走過來看了看,淺笑:“阿寶怕是被打暈了,勞煩你把他們全部捆了扔去柴房。”
墨雪點點頭,在他們腰間摸了摸,果然是帶着腰牌的,而且是宮裡德妃的腰牌。
“這些人還想冒充宮裡的侍衛。”墨雪冷冷挑眉。
“難道不是?”衾息不懂。
墨雪將腰牌給她一看,道:“若是侍衛,怎麼會故意帶了德妃的腰牌在身上,怕是故意爲之。”
衾息想了想,倒是明白爲何林錦嫿一定要林公子冒充黑衣人帶她出府去見那幕後之人了。
此時的林錦嫿已經被林錦澄抱着到了府外。
林錦澄並不知道具體的方位,出了府便停了下來,林錦嫿只佯裝忽然醒了過來,開始大喊:“你是誰,救命!”
她這一聲喊,侯在外面的黑衣人立即跟了出來,看着身形不大對勁的林錦澄,只奇怪道:“你是……”
“救命……”林錦嫿趁機大喊。
林錦澄佯裝將她打暈,才道:“有人追來了,我們快走!”
那人聞言,聽到不遠處的確有腳步聲,不敢耽擱,趕緊往前去了,林錦澄也趁機跟了上去。
林錦嫿現在一心就想知道鄭嬌嬌到底是聽了誰的命令來的,鄭府並非是小門小戶,而是堂堂兵部尚書府,若是跟趙傾勾結在一起,那可就麻煩了。遠遠的,墨風和墨月瞧見,互相點點頭,小心跟了上去。
很快便到了離林府不遠處的一處巷子裡,巷子裡有人正負手站着等待,聽到聲響,才轉過身來,可看到抱着林錦嫿的人的一瞬間,立即就認出了他來。
他一面驚歎林錦嫿的膽大,一面暗罵那小廝蠢笨,居然這麼容易就被他們兄妹糊弄了。
“能想到這一招來,的確是出乎意料,不過你們區區兩人,以爲來了,還能走嗎?”趙傾吃下了會讓聲音變得嘶啞的藥,說出話來,林錦嫿也聽不出是誰,但她知道,他識破自己的計劃了。
就在領路的黑衣人還一臉懵逼的時候,林錦嫿已經睜開了眼,讓林錦澄把自己放了下來,看着站在巷子深處隱藏在黑暗裡的人,淺笑:“那今兒我們就看看,是誰跑不了。”說完,手裡的藥粉便全部撒了出來,趙傾立即屏住呼吸倒退了三步,街巷周圍卻忽然涌出了一片手持火把的士兵來。
趙傾皺眉,又往後退了兩步,冷笑一聲:“是我輕敵了。”
“那你可否告訴我你到底是誰了?”林錦嫿問道。
趙傾嘴角勾起,直接轉身離開,官兵們還要追上去,藏在附近的黑衣人頓時涌了出來。
不過因爲林錦嫿藥粉的緣故,他們皆不敢大口呼吸,只能小心翼翼的纏鬥,這導致他們根本只能抵抗而無法進攻了。
“主子,你先走。”
有黑衣人道。
趙傾知道今晚的計劃失敗了一半,倒也不再多留,左右德妃的證據留下了,林端應該也殺了。
想罷,只帶着兩個黑一人轉身而去,卻沒想到墨風墨月已經早早跟在後面了。
林錦澄看着人離開,扯下面上的面巾,皺眉道:“你覺得會是誰?居然廢了這麼大的功夫要擄走你。”
“等墨風回來就知道了。”林錦嫿心裡猜測是趙傾,但還不能確定,京城臥龍藏虎,她並不敢輕視了誰。
“嗯。”林錦澄也只能點點頭,看着時辰已經不早,纔對她道:“先去歇着吧,明日大婚,不能不休息好。”
“嗯。”林錦嫿跟他對視一眼,縱然因爲方纔的事而有些沉悶,但兩人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明日都是各有歸屬,而且還是心儀之人,如何能不開心呢?
回到落霞院,林錦嫿沒驚動其他人,也不打算立即處理這些黑衣人的事兒,簡單安排了一下就去睡了。
勉強讓自己睡下,可夢裡都是吹吹打打的喜樂聲,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衾息來喚她,她才一咕嚕從牀上坐了起來。
阿寶也早就清醒了,跟墨雪一起熱絡的給她更衣,還笑道:“小姐真是適合穿紅衣裳。”
晃動的燭光下,林錦嫿看着小小的房間,只覺得溫暖極了。
等換好衣裳洗漱完,喜娘便開始拖着她絞面描妝,這一番繁複的操作完成,外面天際已經泛白了,墨雪和墨月這也才從外面趕了回來了。
看着屋子裡擠滿了丫環,墨風上前笑道:“小姐,如你所想。”
“真的是他麼……”林錦嫿心裡到底嘆了口氣,不過她現在沒工夫想這麼多了,沉沉的發冠壓得她脖子都好似要斷了一般,濃妝抹在臉上,讓她自己都詫異這是不是自己了。
“小姐真是好看!”阿寶止不住讚歎。
“像仙女。”
她的話才落,一道稚嫩的聲音便傳來了。
林錦嫿轉頭看去,端慧公主正牽着凌未野站在門口,她換下了身上的縞素,穿了一襲黑色錦繡長裙,看起來很是端莊,就是眼眶還有些紅。
“公主……”
“你不嫌我晦氣吧。”端慧上前笑道。不過看到林錦嫿,她又想起了自己當初嫁給駙馬的時候,滿心都是歡心,對未來也滿是憧憬。
“公主肯來,就是最大的福氣了,哪裡還有晦氣。”林錦嫿起了身來,端慧拉着她的手,轉身拿過一個匣子給她:“遲來的添妝禮,你到底是我的義女,義女出嫁,我也不能太失了面子。”
林錦嫿看着面前鑲嵌着各種寶石的盒子,不用想也知道里面的東西必然十分珍貴。
話說完不久,喜娘便笑眯眯道:“林小姐,馬上就要到吉時了,你先蓋上蓋頭吧。”
端慧親自接過蓋頭,笑道:“我來給你蓋上,祝你與夫君舉案齊眉,百年好合。”她說這話時,略有幾分哽咽。
林錦嫿微微垂下頭,由她蓋好,才道:“多謝公主。”
端慧悄悄拭去眼淚,不敢再說。
府外的鞭炮很快噼裡啪啦響了下來,女子出閨閣,本是要親兄長揹着出去的,但林錦澄今兒也要娶妻,林錦嫿便打算不講究那些虛禮了,哪知才踏出房門,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錦嫿,我來送你出府。”
“表哥。”
林錦嫿才喚出聲,人就被一個溫暖的身子給抱住了。
徐昭昭黏在她身上撒着嬌,道:“我娘說怕我鬧騰你,死活讓我現在纔來,錦嫿姐姐,你不生我氣吧。”
“怎麼會生你氣。”林錦嫿滿心的歡喜。
徐程青上前背對着她彎下腰,笑道:“上來吧。”
林錦嫿扶着喜娘的手,聽着周圍所有的一切都洋溢着歡喜的聲音,對未來的生活也充滿了期待,重活一世,她一定能給自己掙一個錦繡人生!
被徐程青揹着,一路出了林府,聽着不住的恭賀聲,她面上的笑容根本抑制不住。
同樣高興的,還有趙懷琰。
高稟看着坐在高頭大馬上非要親自來迎親的王爺,心裡欣慰,王爺熬了這麼多年,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等在林府門口,看着正等着的林錦澄和林麓之,下了馬來。
林麓之上前要行禮,立即被他扶住,道:“父親不必如此客氣。”
林麓之微微一怔,父親?
林錦澄笑起來,立即拱手行了禮,才道:“王爺今日真是俊朗不凡。”
“你也玉樹臨風。”
“還是王爺魁梧軒昂。”
“你也儀表堂堂。”
……
兩人站在門口互誇,直到徐程青揹着林錦嫿出來,趙懷琰的目光才直直落在了那一身嫁衣的小小身影上。
林麓之看着人來,眼眶立即渾濁起來,上前站在喜娘一側,道:“嫿兒,爹爹親自送你上花轎。”
林錦嫿聽到他的聲音,眼眶立即紅了:“多謝爹爹。”
林麓之親自扶了林錦嫿開始往前走,每走一步,林麓之都覺得是走在沾了蜜的刀尖兒上,直到要把女兒送入花轎,才勉強笑道:“以後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訴爹,爹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絕不再辜負你了。”
林錦嫿霎時淚如雨下,原來爹爹並不是不在乎她受不受委屈麼。
“女兒明白。”
“好。”林麓之一連三聲好,才終於把她送入了花轎。
趙懷琰翻身上馬,親自護在花轎一側,才朝寧王府去了。
他看着身側輕輕晃動的花轎,想着花轎裡的人,眼角眉梢全是喜色。
夾道的百姓紛紛驚歎着林錦嫿這近乎十里的紅妝,有林府給的一百六八擡,加上趙懷琰陸陸續續送來的一百二十四擡,擡嫁妝的下人就去了好幾百個人。
不過除了出嫁,林府還要迎親。
王汝嫣出嫁,氣氛便淡了許多。
因爲從別院走,而且王家父母不在,只有喜娘扶着她上花轎。
上花轎時,她一直在想,這一切是不是做錯了。
墨花親自來迎的親,帶着林府精銳的侍衛跟在一側,聽到花轎裡低低的哭聲,才道:“少夫人怎麼了?”
“無妨。”王汝嫣勉強道。
墨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一想到林錦澄,便笑道:“公子昨兒試了三遍喜袍,興奮的一晚上沒睡,這會兒估計是望眼欲穿了,少夫人若是氣他沒來接你,等嫁過去了,好生罰他就是了,以公子的脾性,定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王汝嫣被墨花逗笑,情緒這纔好了些。
對啊,她還有錦澄,她並不是被拋棄了。
這樣一想,她的情緒才緩和了下來。
墨花跟在一側,快接近林府時就看到藏在人羣裡虎視眈眈的陶欣,只膽大掃了她一眼,囑咐侍衛們跟好,這才往前去了。
寧王府。
弦月在遠遠的酒樓上看着,她看着一身喜袍的趙懷琰,淡淡笑道:“還從未見過他這樣高興。”
“公主……”
“讓你準備的賀禮,送過去了嗎?”她看着那花轎停下,新娘子被人扶出來,笑道。
“已經送去了,遲些想必新王妃就能收到了。”侍女道。
弦月淡淡一笑,不再多說。
林錦嫿看喜娘交到自己手裡的紅綢時,心跳的很快,前世大婚的記憶她還歷歷在目,但這一輩子,她沒有忐忑了,她知道,她一定能跟懷琰永遠在一起。
趙懷琰的手緊緊握着紅綢,走在她身側,不理喧譁的鞭炮聲,只輕聲道:“嫿兒。”
“嗯?”
“我終於娶到你了。”他掩飾住內心的悸動輕聲說着,林錦嫿心裡也泛起了漣漪。
入了內廳,三拜九叩,完成了大禮,她戴着蓋頭,看不到堂上賓客,但她知道皇上皇后都沒來。這有些反常,不過想來,是懷琰把人攔下了吧。
送入洞房後,挑過了蓋頭,喝了交杯酒,林錦嫿才由喜娘扶着去卸了妝,換了一身紅色的常服。
“王爺可真是疼王妃,連王妃卸妝都要跟着。”喜娘看着寸步不離跟在身後的趙懷琰,不由笑道。
趙懷琰聞言,從一側拿了個裝滿銀子的荷包給她:“賞。”
喜娘大喜,嘴裡立即就妙語連珠了。
趙懷琰也不吝嗇,賞賞賞。
直到喜娘提醒他道:“王爺,您該出去宴請賓客了。”他這才依依不捨的走了。
等他一走,林錦嫿才笑着坐到牀邊等着他回來,卻見喜娘悄悄摸摸的拿出一卷冊子來給她,笑道:“王妃,小婦人知道您家長長輩不在,這就讓就
讓小婦人來跟您說說吧。”
林錦嫿看到那冊子的第一眼,怔了怔,便聽喜娘道:“女子第一次都是會痛的,還會流血,這個您不必擔心,過了第一次就好了……而且第一次,您要學着迎合王爺,雖然禮教要女子三從四德,但牀上這事兒,您得按着王爺的喜好來,王爺喜歡您端莊您就端莊,王爺喜歡您大膽一點與您就大膽一點,您看看這冊子,這姿勢……”
林錦嫿腦袋裡嗡嗡響,臉上也開始發燙,看喜娘還在高興的跟她解釋着這冊子上的各種姿勢,知道自己這臉怕是紅的要滴血了,一時間,她開始有些擔心夜晚的到來了……
但黑夜還是如期而至。
趙懷琰回來時,身上還帶着酒味,但他意識看着很清醒。
丫環們都識趣退了出去,屋子裡就留了她們兩人。
“我給王爺倒點兒水吧。”林錦嫿道。
趙懷琰深深看着面前這個面色發紅的女子,看着她白皙的脖頸修長,因爲正值七月,額間的頭髮都被濡溼了,一雙眸子盈盈水亮,好似勾着人去採擷一般。
“嫿兒……”
林錦嫿身子一僵,聽着他低啞的聲音,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趙懷琰看她僵住,頓了頓,才道:“我先去沐浴。”
說完,轉身便往浴房去了,林錦嫿好歹鬆了口氣。
她坐在牀邊,忽然有些惴惴不安,一會兒該怎麼辦呢?是主動還是不主動?
她還沒想到答案,已經沐浴好的人便出來了。
薄薄的白色上衣半敞着,渾身透着沐浴後的清香,要命的是,沐浴過後的他眼裡好似點了火一般。
“王爺……”
“嗯?”趙懷琰自然的走上前來,直視着她的眼睛,眸光更深:“怕嗎?”
林錦嫿不知怎麼回答,但他的動作卻是絲毫不停,直到最後,她腦海裡纔回想起喜娘跟她說的,女子第一次都會疼的……
她沒想到這一次會這麼疼。
趙懷琰怔了怔:“怎麼了?”
林錦嫿看他眼神*,額頭也沁出細汗來,才微微咬牙搖搖頭:“沒事。”
“嫿兒……”他看得出來她的難受,但……他真的有些忍不住了。
不過很快林錦嫿就沒工夫想喜娘說過什麼了,好似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一般,直到喜燭燒了一半,驚濤駭浪才終於停了下來。
她起了身想去洗漱,但才動了動,就覺得腰好似斷了一般,身子也虛軟的發顫。
“怎麼了?”趙懷琰拿薄被將她裹住,關切問道。
林錦嫿看着他眼裡的害怕,想起他方纔略有些生澀的樣子,知道他也是第一次,勉強笑道:“沒事,我想去洗漱……”
“我帶你去。”趙懷琰說罷,立即拿了自己的長袍將她裹住,才抱着她往浴室去了。
林錦嫿心中感激萬分,倦懶的由他抱着。
趙懷琰看着如小懶貓兒似得她,眸光更熱,但看她帶着倦色,只將所有的衝動忍了下去,等她沐浴完後,才擁着她睡下了。
千里之外。
趙闞騎馬在校場上看着京城的方向,目光深寒。
竟然是今晚大婚麼!趙懷琰現在一定在擁有她佔有她了,她怎麼可以在別人身下承歡,怎麼可以!
“王爺,你怎麼了?”有人過來,看着他情緒不對勁,不由問道。
趙闞死死咬牙,冷冷瞪了他一眼:“這該死的蠻夷什麼時候能趕走!”
“這……怕還要等林將軍過來……”
趙闞聞言,冷哼一聲,直接駕馬開始在這夜裡跑起來,可只要一想到林錦嫿跟趙懷琰在行夫妻之事,他就有一種心痛的感覺,讓他萬箭穿心。
夜裡。
有同樣煩惱的還有陶謀。
他現在因爲前任知府被殺一事,受了監察御史蔣青書的調查,根本離不開豫州,也阻止不了嫣兒嫁給林錦澄。
侍女從外面打了熱水進來給他加進了浴盆裡,看他眼眶發熱,不由嬌聲道:“大人,要不要奴婢來伺候您……”
“滾出去。”陶謀冷淡看她。
丫環面色一白,趕忙跑出去了。
等都沒人了,陶謀才沉沉合上了眼,可一想到嫣兒正在跟人……他便沉沉合上了眼睛,原本平靜的溫水裡也泛起了一陣激烈的波瀾。
林府中。
林錦澄今兒喝了不少,不少同僚過來灌酒,他心裡高興,所以也來者不拒。
等回到房間,看到靜靜坐在牀邊的人,才笑着走了過去,輕笑:“嫣兒。”
“夫君。”
王汝嫣眼眶微溼,渾身都在顫抖,這一夜,讓她想起了那日被關在客棧的那一日,被曾學海羞辱的那一日,即便知道來人是林錦澄,可她依舊控制不住渾身發抖。
林錦澄知道她害怕,也早就做好了不與她親近的準備,只溫柔蹲在她身前,拉着她手輕笑:“我叫人在隔間鋪了牀,我睡在隔間裡,別怕,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錦澄……”王汝嫣擡起頭看他,看到他眼裡的包容和溫柔,眼淚一下子落了出來。
林錦澄擡手給她擦乾淨,才笑道;“今兒坐了一天的轎子,累不累,要不要早些歇着?”
王汝嫣圈住他的脖子將他緊緊抱住,才哽咽着道:“謝謝你。”
“是我要謝謝你,你肯嫁給我,就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林錦澄小心拍着她的背輕聲道。
王汝嫣頓了頓,才壓低了聲音,道:“你可以睡在這裡。”
林錦澄一呆:“可是嫣兒,你不怕……”
“你會很溫柔的,對嗎?”王汝嫣知道,既然嫁過來了,這件事就是不可避免的,不然誰爲錦澄傳宗接代?由着別的女子來嘛?她縱然嘴上不會說不願意,但心上也不能接受。
林錦澄擡眼看着她,看着她的小心翼翼,到底還是笑出來:“傻丫頭,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
“你放心,只要你有一點點勉強,我都不會碰你的……”
“你難道不喜歡我嗎?”王汝嫣慌張看他。
林錦澄微微一怔,她怎麼會這樣想?
可不等他想清楚,她便生澀的吻住了他。
林錦澄看着閉着眼睛努力的樣子,抱住她輕聲道:“嫣兒,你這樣我會忍不住的……”
“那就不要忍了。”王汝嫣眸光盈盈,如果是錦澄,她不會抗拒的吧。
話落,林錦澄已經拉下了帷幔。
又是一夜春光好,夜裡的風今兒好似也帶着甜甜的味道了。
林錦嫿第二天醒來時,已經是日曬三竿,身邊的人卻已經不見了。
她恍惚了一下,難不成昨晚是做夢?
“醒了?”
熟悉的聲音傳來,林錦嫿一擡眼,就看到了一身緋色長袍的趙懷琰。
他手裡拿着一瓶白色的藥給她道:“塗上吧。”
“塗哪兒?”
“你昨晚不是喊疼嗎?”趙懷琰不解問她。
林錦嫿的臉唰的一紅便把頭蒙在了被子裡,她要怎麼跟他解釋這是不用上藥的。
就在趙懷琰奇怪的時候,屋外響起了墨風的聲音:“王爺王妃,時辰不早了,該入宮了。”
林錦嫿想起,今日要入宮給皇上皇后請安奉茶。
她這才把頭探了出來,卻一把被趙懷琰給撈了出來抱在了懷裡。
“你不塗我來幫你塗……”趙懷琰說道。
林錦嫿的臉瞬間爆紅,口不擇言道:“其實不必塗藥,王爺親親我,就不疼了。”昨兒她覺得疼時,他親吻自己彷彿就不疼了。
趙懷琰動作一停,看向她:“當真?”
“嗯。”林錦嫿羞澀點點頭,但很快他的吻便覆了來。
一早上,林錦嫿不知道是怎麼穿上衣服的,反正被人又吃幹抹淨後,她已是沒有丁點力氣再想別的事兒了。
簡單用過早膳,她是一路被趙懷琰抱着出王府然後上馬車的,全王府的人都看到了,但她是真的沒有力氣勸趙懷琰也沒有力氣走路了。
坐在馬車上,她一直被趙懷琰抱在懷裡睡着,直到馬車停下,她才醒了來。
“累壞了?”趙懷琰有些心疼,又有些後悔,但他從不知道男女之事真可以讓人如此着迷。
林錦嫿看着他的眼神,立即從他身上溜了下來,不過這一動,腰就痠疼的更厲害了。
墨風掀開車簾看她皺着眉頭很難受的樣子,問道:“王妃怎麼了?”
“沒事。”林錦嫿努力讓自己平靜的說出這兩個字,轉瞬就被趙懷琰抱着下了馬車。
等到了宮門口,才得以落地走路。
墨風瞭然的紅了臉,等他們進了宮才鬆了口氣。
高稟在一側也是長長舒了口氣:“王爺可算是有人照顧了。”
“照顧王爺可不容易。”墨風看着林錦嫿小心扶着趙懷琰的手慢慢走的樣子,道。
高稟嘿嘿一笑,不再多說。
入了宮,直接就去了慈寧宮,皇帝皇后和德妃麗嬪都在。
軒王妃小心的坐在麗嬪身側抱着小郡王,看到人來,目光都冷了些。軒王如今不受待見,她認定了就是趙懷琰害的。
林錦嫿沒理她的目光,到了前頭規規矩矩跪下奉了茶叫了聲父皇母后。
皇帝倒是高興,看着她道:“你往後多管着懷琰,叫他時常來宮裡陪陪朕和太后。”
“是。”林錦嫿聽着皇帝這話,總覺得怪怪的。他是真心希望懷琰一直陪着他麼,以前可能有這想法,但現在卻未必。
皇后也喝了茶,只冷淡的封賞了紅包,纔看了眼趙懷琰道:“既然已經是寧王妃了,時常來本宮宮裡坐坐,之前本宮想去召你入宮陪伴,懷琰還不肯呢。”她這話裡頗有幾分責怪之意。
“母后需要人陪伴,兒臣以後一定多帶着王妃過來。”趙懷琰淡淡道。
皇后聽到這話,目光寒了些卻沒再多說。
皇帝倒是不急,只道:“這些日子,天兒是越來越熱了,過幾日去暢春園避暑,到時候你可要帶你的王妃一起來,朕剛好打算在暢春園接待外來使臣,到時候也叫他們看看朕的兒子兒媳是多優秀。”
皇帝一說這話,一側的麗嬪和軒王妃明顯眼睛亮了起來。
麗嬪笑道:“皇上的兒子們都是優秀的,那些人若是有眼睛,定一眼能看出來。”
“你倒是說的沒錯。”皇帝笑了笑,麗嬪立即高興的坐直了身子,緊張的捏緊了手裡的帕子,又道:“不知是哪國的使臣呢?”
“這使臣來頭不小。”皇帝頓了頓,才道:“乃是蠻夷當今的太后和有名的丞相。”
林錦嫿有些詫異,如今錦朝不是正跟蠻夷開戰麼,怎麼蠻夷的太后居然會親自過來?
似乎猜透她的想法,皇帝笑了笑:“你放心,你爹爹朕還是會讓他出徵的,蠻夷此番來,不過是爲了來討要些東西罷了,這等小國,朕早就沒耐心了。不過作爲一方大國,有使臣來,卻是不可不見。”皇帝寥寥幾句,帶着驕傲和不屑。
他的確可以驕傲,錦朝從前朝的庸庸小國到如今的強大繁榮的大國,他功不可沒。
林錦嫿心裡卻沉沉,說到底,皇帝還是把父親當做了替他開疆擴土的工具而已。
皇帝坐了沒一會兒,便帶着趙懷琰下去談事了,林錦嫿這留下來跟太后皇后說話。
德妃到了這會兒才終於開口,睨了眼軒王妃手裡抱着的小郡王,道:“小郡王真是可愛,不知寧王妃何時給寧王也生一個這樣可愛的孩子?”
林錦嫿笑意盈盈,心裡卻漠然,她以爲生孩子是呱唧一下的事麼?
但不等她開口,又聽德妃道:“皇嗣單薄可不是一件好事,寧王府聽聞就你一個人伺候,這怎麼行,剛好我最近得了幾個端莊的宮女,不若就賜給寧王爲妾,也好幫着你服侍,你看如何?”
“多謝德妃娘娘好意,這等事錦嫿不好做主……”
“有什麼不好做主的?身爲王妃,就是要少拋頭露面,多替夫君考慮綿延子嗣之事,皇家香火大於天。我看德妃說的不錯,便將那幾個宮女送去吧。”太后打斷林錦嫿的話直接開口。
她的確不喜歡趙懷琰,但更不喜歡女子專寵,在她看來,趙懷琰對林錦嫿已經是明顯寵過頭了。 шωш● T Tκan● c○
林錦嫿微微咬牙,朝一側皇后看去,皇后只是垂下眸子喝茶。
德妃見狀,高興起身給太后行了禮:“臣妾這就去安排。”說完,睨了眼林錦嫿,略帶着幾分得意退下了。
林錦嫿垂下眸子,還能感受到太后看向自己時的不喜。不過,區區塞幾個人來,以爲能做什麼?她有的是法子叫她們安靜如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