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無恥又絕情

林錦嫿吩咐人出去後,便親自拿了赤虹玉往前殿去了。

宴席上,七皇子依舊是不發一言,皇帝看着底下依舊歌舞昇平,不由朝他道:“聽聞南疆除了蠱厲害,還用秘法訓練出了一批死士,對嗎?”

七皇子未曾出聲,那使臣立即站起來笑道:“這是謬傳,若是南疆真有這樣的死士,豈非早就開疆拓土去了?”

皇帝見他不承認,也只笑笑:“南疆想要開疆拓土,也要顧及旁邊虎視眈眈蠻夷和燕魏之國不是?”

“皇上雄才大略,下官卻是不知這許多。”使臣恭謹笑道。

皇帝見他們滴水不漏,也不着急,只道:“此番七皇子來,是否已有了和親人選?”

使臣微微一怔,忙道:“此番來,是想讓皇上看到我南疆的誠意,並非是已有人選。”

“是嗎?”皇帝目光陰翳起來,笑道:“朕對南疆的死士很是感興趣,若是能有死士的話,便是朕的貴人,七皇子想要,朕賜予你也不是大事。”

皇帝的話已經說得很赤裸裸了,他不惜一切代價,要得到南疆的秘術。

七皇子聞言,紋絲不動的臉終於擡了起來,朝之前林錦嫿所坐的位置看了過去。

皇帝看他這眼神,也知道自己並非看錯了,見狀,面上的笑容越發多了起來,就在他要開口時,趙懷琰已經從正門走了進來。

皇帝看着款步而來的他,的確有自己當年的風範,矜貴而冷峻,只是可惜,現在自己這個位置怕是給不了他了。

他眼睛微微眯起,等他走近了,才笑道:“處置好了?”

“是。”趙懷琰行了禮,才道:“兒臣已經把府裡的側妃姨娘全部遣走了,往後太子府都不需要其他女人來伺候。”

他這話一出,底下又是一陣騷動。

孫侍郎眼珠子轉了轉,沒出聲。

皇帝則是笑起來,帶着幾分冷意:“你身爲太子,三妻四妾纔是正常,難不成你真要如外人所說,要專寵麼?自古以來,專寵的危害多大,你不清楚?”

“昏君才因女子而誤朝事。”趙懷琰淡漠看他。

皇帝被他一噎,知道這會兒是改變不了他的心意了,只道:“罷了,現在先接待使臣,你坐下吧。”

趙懷琰轉頭掃了眼七皇子,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錦嫿身上他早就看得清清楚楚,而且父皇又對錦嫿如此不喜,以父皇如今的脾性,還不知道要對錦嫿做什麼。

皇帝話落,他徑直就走到了這位七皇子的上首坐下了。

錦朝是大國,南疆是小國,他坐在上首,沒毛病。

底下的大臣們瞧見,均是驚愕不已。

但趙懷琰根本不在乎這些議論,他只要讓這位七皇子和南疆知道,錦朝要不要與他們和親,嫁誰給他們,都不是他們能決定的!

使臣略有些尷尬,行了禮後,才道:“太子殿下可是有話要與七皇子說?”

“沒有。”趙懷琰冷淡道。

七皇子看了他一眼,沒出聲。

皇帝看着這場景,玩味的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沒一會兒林錦嫿便也來了。

林錦嫿來時,便感覺到了注視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知道必然是以爲之前的事,倒也沒多在意,走上前後纔要呈上赤虹玉,腳底下不知哪裡滾來的珍珠,她毫無察覺的踩上去便往前一滑。

七皇子見狀便要飛身出去將人接住,肩膀卻立即被一個有力的手掌牢牢按了下去,讓他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轉眼,身旁明黃的身影已經閃過,再定睛一看,林錦嫿已經撲在了他懷裡。

“多謝殿下。”林錦嫿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抓着他的衣襟,心有餘悸。

趙懷琰將她扶穩後,才睨了眼地面的珍珠,冷聲道:“查出是誰的珍珠,斬。”

如此暴戾,驚得底下的人均是閉上了嘴大氣也不敢出了。

“殿下不必如此……”

“本宮的宴會,誰都想來動手腳,當本宮爲了顧及太子這個位子,就不敢動手麼?”趙懷琰眸光冷冷的睨着在場的衆臣。

衆臣忙跪下行禮,齊齊道:“臣等不敢。”

皇帝遠遠看着他身上散發出的強大殺氣,原本輕鬆靠着的身子也往前傾了些,眼睛微微眯起,他現在是絲毫不顧及了?就這麼自信自己不會摘去他這個太子之位?還是說,他根本就不在乎這個太子之位……

趙懷琰牽着林錦嫿,冷淡掃視了一圈,目光落到一個渾身抖得跟篩糠似得的侍女身上,寒聲道:“你是誰家的侍女?”

“奴婢……奴婢……”丫環嘴巴抖得厲害,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孫侍郎卻嚇得白了臉,婉婉不是都出去了麼,她的侍女怎麼還弄出這個幺蛾子?

他立即上前道:“回稟殿下,是下官府中侍女,想來是不小心……”

“拖下去。”趙懷琰絲毫沒給他這個二品大員的面子。

立即有侍從上前來,將她堵了嘴拖了下去,在場的人看着,無不膽顫起來,他們怎麼忘了,以前的寧王,可就是以冷漠暴戾聞名的啊。

皇帝始終沒出聲,直到人被拖走,才道:“太子妃受驚而已,你何必如此大動旗鼓,朕看着,真要以爲太子妃是如人所說的妖妃了,否則豈能迷惑你至此?“

林錦嫿就知道皇帝不懷好意,聞言,只朝他行了禮,才道:“父皇,錦嫿不敢當妖婦之名,此番來,是呈上您要的赤虹玉。”

“原來叫赤虹玉麼?”

“是,錦嫿一直貼身帶着,此玉性質溫和,父皇若是頭疼腦熱,也隨身帶着,有緩解之效用。”林錦嫿垂眸恭謹道。

皇帝聽着這話,被噎住,她說是貼身帶着,若是自己再要,豈非叫人說他這個皇帝連兒媳的貼身之物都要隨身帶着?

他面色微微沉了沉,道:“朕聽聞此玉能控制蠱蟲?”

“曾贈與此玉給錦嫿的魏側妃曾說過,有此功用,但錦嫿尚未參悟其中道理。”她依舊不急不緩的說着。

皇帝卻是面色越發的沉了,特意提到魏側妃,是想讓衆臣又想起被之前蠻夷之事麼?

他看着林錦嫿,手指慢慢開始敲着桌案,是要這塊玉也不是,不要也不是,若是南疆的蠱師真有那麼厲害,有了這塊赤虹玉定能如虎添翼。

他正想着,趙懷琰只擡手將林錦嫿手裡的玉拿了回來自然的收在了袖子裡,道:“父皇怎麼會要你的貼身之物呢。”說完,看着皇帝道:“父皇若是喜歡玉,兒臣太子府裡倒有不少,父皇想要都可以,只是這玉隨了太子妃這麼久,還希望父王能成全太子妃的愛惜之心。”

皇帝見他把這話說的好似自己真的是要搶一般,只得道:“朕自然不會奪人所愛,既然太子妃不知其妙用,那就罷了。待日後知道了,可不要瞞着朕纔是。”

“錦嫿不敢。”林錦嫿躬身行禮。

“我,教你。”

就在林錦嫿以爲這事兒了了的時候,一道嘶啞的聲音傳來。

她詫異朝一側看過去,便見七皇子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方纔那話便是他說出來的。

林錦嫿怔了一下,才道:“多謝七皇子好意,本妃不需要知道此玉的作用……”

“朕覺得不錯,既然七皇子有心教,那太子妃你就好生跟着學。”皇帝直接開口笑道。

趙懷琰面色微冷,看着滿眼只有錦嫿的人,眉頭微微擰了起來。

皇帝看着底下劍拔弩張的氣氛,再看看時辰已經差不多,也不再開口。

果然,不多會兒外面有有人急急跑了進來,跪在地上便緊張道:“皇上,有急報。”

“說。”

“一百里外,發現了不知名大軍,恐是朝京城的方向而來,按照他們的速度,這兩日就會到達京城來。”回話的人擦了把額頭的汗急道。

這話一出,底下頓時沸騰起來。

“是誰竟敢私自領兵回京?”

“就是,這可是謀反!”

大臣們你一言我一句,均是緊張不已。

有些義憤填膺的立即站了出來道:“皇上,此等行爲必須嚴懲!”

皇帝冷淡看了他一眼,才道:“既如此,遣人再去查探一番,看看到底是誰。”

“皇上,事到如今,只怕要準備迎戰了啊!蠻夷一直虎視眈眈,西南不穩,此番若是讓這些大軍開拔進京城來,一定會亂了民心軍心,給蠻夷們可乘之機。”有大臣跪在地上哭喊道。

羅大人跟徐泊山對視一眼,總覺得這件事似乎太巧了。纔在太子府舉辦迎接使臣的宴會,便接二連三發生了這麼多事,之前樁樁件件都是針對太子妃的,現在看來,似乎是要針對太子了。

徐泊山想了想,上前拱手道:“皇上,此番不若調任京城新提拔的幾位將軍準備迎戰,城外尚有營防軍在,那叛軍尚在百里之外,沿途還有不少的城關,只要城關的官吏能把人攔住,京城便不會有危險了。”

“徐愛卿說的有理。”皇帝欣賞的看了眼徐泊山,果然,徐家人的確是聰明有用,只是現在的忠心可就要考察考察了:“不過……”

皇帝語氣一頓,朝地下的趙懷琰看去:“這件事不可輕視,既如此,便由太子親自領兵去解決這件事!”

徐泊山眉心擰起來:“皇上,太子身份尊貴,此事不若交由兵部的大人安排。”

“太子雖然尊貴,但沒有經歷過戰事怎麼行?而且太子聰慧,朕相信太子能處理好。”皇帝說完,已是不容反駁的下了懿旨了:“太子接旨。”

趙懷琰看着皇帝冷漠無情的樣子,心裡那一絲絲的不忍也終於斷了,父皇,您當年對母妃也並非有多少的感情吧……

他上前應聲:“兒臣聽令。”

“即日開始,由你攜五萬營房軍,剿滅百里外而來的叛軍!”皇帝看着他吩咐道。

“兒臣接旨。”趙懷琰再擡眼,看向皇帝的眼神已經再沒有半分的不捨。

林錦嫿的心跟着懸起,皇帝明知道回來的必然是西南王和趙闞,居然懷琰去迎戰,區區五萬營房病,如何打得過身經百戰的西南將士,他分明是想讓懷琰去送死,然後再利用爹爹以謀反之名除去西南王,收復西南王的勢力。更可怕的,只怕等爹爹幫他收復西南後,等着爹爹的,也是死路一條了……

林錦嫿渾身都冷的可怕,前世遇到無情的趙闞,他以爲人最壞也就壞到他們這個地步了,但現在才知道,原來還能更壞。

趙懷琰牽着她微微顫抖的手,輕聲道:“太子妃能否爲我準備戰袍?”

林錦嫿眼眶微紅,看着他依舊溫柔的眼神,點點頭。

他們轉身離開,皇帝只冷淡看了眼,便道:“安排下去,朕會在太子府暫居幾日,直到與南疆和親的事宜談妥。”

衆臣心裡再詫異也不敢出聲了,畢竟皇帝爲何這麼做他們不傻,多多少少都猜測到了一些。

時辰不早,宴席自然也散了,皇帝是讓趙懷琰即日出發,他連多跟林錦嫿多說話的時間都沒有。

房間中,林錦嫿親自替他穿好戰袍,手卻止不住的顫:“此番去,一定要小心。”林錦嫿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西南王傷不到我。”趙懷琰看着她微紅的眼睛,心疼不已。

“我不擔心西南王。”她擔心的是皇帝勢在必得,一定要按照那個計劃,讓懷琰死,好藉機除去一直是他心腹大患的西南王。

趙懷琰知道她的擔心,只將她擁在懷裡,輕輕嘆了口氣:“這幾日我不在府中,便一直在準備一件事。”

林錦嫿擡頭看他,便見他滿眼的複雜和掙扎。

半晌,他才終於道:“若是父皇真的不仁,那開拔大軍回京城的人不會是西南王,而是我。”趙懷琰不能再讓錦嫿受傷了,他花了兩輩子才能擁在懷裡的人,她受了那麼多的委屈吃了那麼多的苦,他怎麼忍心再看她受傷。

“怕嗎?”趙懷琰忽然問她,畢竟自己要做的事,在世人看來可是大逆不道。

林錦嫿堅定搖搖頭;“不怕,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絕不怕!”

趙懷琰一顆心安定下來,只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但皇帝並沒有給她們多少時間,很快安公公就來了。

“殿下,皇上已經在府門口準備替您送行了。”安公公躬身道,其實他心裡也怯,此番殿下出去,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來了。

“保護好嫿兒。”趙懷琰走時,對安公公道。

安公公自然點點頭,只是他總覺得,他已經是自身難保了。

林錦嫿還要跟去送行,卻被安公公攔了下來:“太子妃,您現在還是不要去的好。”皇上想除去她的心思已經那麼明顯,如今太子離開,萬一再有個差池,可就無力迴天了。

林錦嫿知道他的擔憂,爲了顧及孩子,她也不會一時意氣的衝上去。

但她看着懷琰漸行漸遠的背影,總覺得很難過,就好似夢裡曾見過的那種難過,彷彿懷琰此番一去,便再也回不來了一般。

門口。

趙懷琰一身黑色鎧甲,手執長劍,渾身都散發出高貴的帝王之氣。

皇帝看着他,眸光慢慢轉涼,只笑道:“太子此番前去,必要剿乾淨叛軍!”

“兒臣領命。”趙懷琰掃了他一眼,再看了眼留下的高稟和墨風幾人,勒住繮繩,馳騁而去。

徐泊山看着趙懷琰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也跟着跌落了谷底。皇上這次,真是太無情了,五萬從未上過戰場的營房軍,還未上陣,便已註定敗局啊。

“愛卿在擔心?”皇帝忽然道。

“臣擔心太子安危,太子畢竟是我錦朝儲君……”徐泊山忙躬身道,但話未說完,就聽皇帝笑道:“不僅是儲君,還是你侄女兒的夫君。”

徐泊山知道皇帝是連自己也懷疑了,不再多說。

皇帝也不糾纏,說完後,朝四下的臣子們,道:“衆愛卿退下吧,朕相信,太子很快就會凱旋。”說罷,轉身往府邸裡而去。

朝臣們看着如今的皇帝,心裡皆是嘆息不解,以前的皇上睿智英明,果斷且有勇有謀,現在做的事卻是讓他們看不懂了,他這個年紀,應該要培養儲君纔是,可縱觀這一年來,京城死的全是手握實權的大臣,大權已經慢慢全部迴歸到了他手裡。

徐泊山站在門口,看着禁衛軍將太子府團團圍了起來,就連他想進去都被攔了下來。

徐夫人在一側擔憂道:“錦嫿獨自一人在裡面,會不會有危險?”

“暫時不會,只要太子平安無事,錦嫿就不會出事。”徐泊山眉心擰起來,皇上故意留在太子府,就是爲了控制太子吧。

羅大人也猜到了,但這些事都是猜到而還要裝作不知道的。

他上前道:“徐大人,我們先回去吧。”

徐泊山也知道有些事該商量商量了,點點頭,又擔心的朝太子府看了看,這才離開了。

太后一行早已經回宮去了,留下來的除了皇帝和熊霖雨,便是使臣。

太子府可以抵上一個行宮,所以使臣也沒有去專門的驛館,而是破例住在了太子府。

後院裡。

墨風看着端坐在暖榻旁已經半晌沒說話了的林錦嫿,擔心道:“太子妃,您別擔心,這件事雖然來得匆忙,但不會一點辦法都沒有。”太子手裡的勢力還未展露過頭角,但想要太子死,除非太子自己動手。

林錦嫿沒說話,她現在沒工夫擔心,她要去猜測皇帝的計劃到底是什麼,事情突然而至,她什麼都不知道,便幫不了懷琰的忙。

就在墨風跟墨雪擔心了好半晌時,林錦嫿才終於擡頭,道:“墨風墨雪。”

“奴婢在。”二人齊齊應聲。

“去幫我查個人。”林錦嫿目光直直的看着她們道。

墨風墨雪對視一眼,均是不解:“太子妃要查誰?”

“文孝。”林錦嫿微微咬牙。文孝乃是禁衛軍統領,更是皇帝極爲信任的人,否則也不會把自己的安全交給此人。但自從上次趙傾跳入護城河後,便沒了蹤影,如今皇帝暫居太子府也不見他親身護衛,可見他必是有別的任務去了,而這個任務定也就是圍着如何除去西南王、懷琰和爹爹去的。

墨風墨雪立即應下,很快便趁着夜色悄悄潛出去了。

林錦嫿看着屋外漆黑夜色,知道從今日開始,心是沉不下來了。

城中,百姓們似乎也感受到了一股恐慌,畢竟今日太子忽然帶兵出城,可見是有危急之事了。

客棧裡的小二都跟掌櫃的談論幾句,樓上樓下的客人們自然也是圍着這個事兒在低聲的說着。

二樓雅間內,一身青衣華服的女子坐在臨窗的位置,看着京城的萬家燈火,淺淺笑起來,就連眼角的皺紋都是美的。

“他果真是無情呢。”

“您可要幫幫殿下?”一側侍女輕聲問道。

“還不到我出手的時候,懷琰這孩子,與我分離這麼多年,早已與我生分,倒是親近他這個無情無義的父皇。如今我總要讓他看看清楚,他父皇是多麼可恥又絕情的一個人,他才能安心回到我身邊。”婦人幽幽說着,語氣裡聽不出悲喜來。

侍女輕笑:“殿下自會明白您的難處和苦心的。不過若是此番殿下若是一鼓作氣拿下錦朝,那咱們也不必日夜擔心錦朝會出兵攻打西夏了。”

“西夏雖小,但兵強馬壯,且擅長用藥。錦朝雖大,但這麼多年窮兵黷武,他已經將能上戰場的將軍們殺的差不多了,等剩下的西南王和林麓之一死,他連再戰的能力都不一定有。”婦人說完,又輕嘆一聲:“他真是越老越糊塗了,只想着把所有權利都抓在手裡,不知有一日被自己親兒子殺死,他會是什麼感覺,是不是跟當年我眼睜睜看着他親手殺我時一般的絕望。”

“娘娘……”

“聽聞林錦嫿懷了孩子了?”婦人沒繼續那個話題,只問道。

侍女這才點點頭;“聽聞還是雙胎。”

婦人淺笑起來:“雙胎啊……可惜了……”

侍女手心微微一顫,看着她淡漠的眼神,沒再說話。

太子府中的某個院子裡。

男子看着面前一言不發的人,輕聲道:“殿下,我們此番來的目的你可清楚?蠻夷現在要與南疆聯合,若是此番我們不能好好跟錦朝商談清楚,蠻夷那邊怕也要耽誤了。”

朗月寒沒說哈,只站在廊下朝院子某處看。

他喜歡黑夜,黑夜比白日更安全,也更安靜。

男子說了半晌,見他還是半句話沒有,到底是嘆了口氣,心裡卻是腹誹,不知道陛下一定要找回這個被當成野人一樣養大的七皇子做什麼,雖然聰明,但就是個悶葫蘆,什麼也不說。

朗月寒沒理他,家國天下他根本沒有心思,他之所以願意來,全是因爲她。

京城的氣氛瞬間緊張了起來,半夜裡淅淅瀝瀝開始下起了小雨,雨水一落,天兒瞬間就涼了起來,林錦嫿臨到天明才睡下去,沒睡半個時辰便起了身收拾好去給皇帝請安了,作爲太子府的女主人,接待的還是皇帝,她自然不能怠慢,不過皇帝卻並未見她,反而是見到了從屋裡出來的熊霖雨。

熊霖雨看起來依舊高冷的厲害,見到林錦嫿也只冷淡給了個眼角:“這裡悶,太子府可有能休息的地方?”

阿寶微微皺眉:“奴婢引您過去。”

“不必,你指個方向,我自己過去。”熊霖雨說完,還特意看了眼林錦嫿,這才提步走了。

林錦嫿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在皇帝這兒不得見面後,便也離開了,不過她走的時候,特意走的另一個方向。

等他們都離開,皇帝才從裡面出來了。

安公公跟在一側伺候:“皇上,今兒您可要召南疆使臣來見?”

皇帝深深看了眼熊霖雨的方向,面色微冷:“傳他們來見,讓人盯緊雨貴人,看看她到底有沒有私下裡跟林錦嫿接觸。”

安公公見他連如此寵着的雨貴人也不放過,連忙小心應下。

皇帝轉身看了他一眼,揹着手冷淡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朕太殘忍了?”

“奴才不敢。”

“又是這句話,你跟了朕這麼多年,該知道朕什麼脾性,敢背叛朕的人,不管是誰,都得死!”他這話說得格外的狠,彷彿立即就要拿起刀將誰砍了一般。

安公公的頭低得更下了,連聲應是。

皇帝睨着他半晌,這纔沒說什麼提步走了。

等他一走,安公公已經能感覺到額頭上的汗了。

雨還在下,他走到廊上,剛好一股冷風吹來,似乎吹透了他身子,吹到了他心裡。

他看着這深深太子府,直起了彎了一輩子的背,長長嘆了口氣。

林錦嫿離開後,並沒有親自去見熊霖雨,而是讓阿寶去了。

她回到房間裡,墨風墨雪還未回來,哥哥哪裡也還沒有消息,現在一切都還是未知,想來她也出不去這太子府,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不過阿寶還沒等回來,倒是把朗月寒等來了。

丫環來稟報的時候,林錦嫿並不想見,畢竟太子不在,沒有她獨自接見使臣的道理,但丫環道:“太子妃,七皇子讓奴婢拿了這個東西來給您。”說完,呈上一個小盒子,盒子打開,裡面放着的是一匣子珍貴的首飾。

林錦嫿看了看,皺皺眉:“回了使臣,便說本妃不需要這些……”

“可那使臣好似不見您不肯走的樣子。”丫環也很爲難:“安公公就在他身邊跟着,說是皇上傳他去見呢,但他非要先見見您。”

林錦嫿聞言,有些頭疼的揉揉眉心,當初在牢中與他也不算有交集,不過是她給了他一些飯食順手幫了他而已。

看丫環爲難的樣子,只得道:“罷了,既然皇上召見,便不必迎他入院子,我去見他。”林錦嫿說罷,乾脆起了身親自往外而去。

朗月寒一直在門口等着,那雨滴打了多少次不遠處那朵黃色的小花他都記得很清楚,直到雨落在紙傘上的聲音愈來愈近,他才轉過了身。

撐着傘獨自走來的女子一身紅裝,眉目清冷,就這樣走來的時候,她周身的雨滴好似隔絕了這世間一切的聲音一般,眼裡唯有她了。

林錦嫿走近了,附近的侍女們才忙行了禮替她接過了傘。

林錦嫿站在廊檐下,看着面前直直望着自己的人,清冷到:“七皇子尋本妃可是有事?”

朗月寒見她紅脣輕啓,是在跟自己說話,眸光微動,擡手在她面前攤開,一顆圓潤的泛着幽光的珠子便出現在了他手心。

“給你。”他開口,簡短的兩個字。

林錦嫿看着他身側的使臣眼睛都瞪大了,知道這珠子必然價值不菲,只道:“無功不受祿。”

“孩子。”朗月寒繼續開口,將手心往前了些:“保護。”

這珠子能保護孩子?

林錦嫿皺眉,但之前使臣說他有口疾,想來只能兩個字兩個字的說話。

可即便爲了孩子,她還是不能收:“七皇子,這珠子我不能收……”

“報答。”朗月寒眼裡的欣喜落了下去,微微抿起嘴脣才道。

那使臣知道他這執拗的脾氣,看着氣氛尷尬起來,才上前解釋道:“太子妃,此珠名爲天明珠,乃是七皇子自小帶在身邊的,能解百毒。您曾對七皇子有恩,便收下,當了了這樁恩吧。”

林錦嫿看朗月寒眼裡的堅持,想了想,到底叫人收下了,朗月寒的眼裡這才生出些許的笑意。

“七皇子可還有事?”林錦嫿淡淡道。

“沒有。”朗月寒看着她疏離的樣子,不想她爲難,說完,便直接轉身走了。

安公公看着這一切,好歹鬆了口氣,在南疆的人都走了後才低聲跟林錦嫿道:“太子妃往後私下可不能再見他了。”他到底沒說出皇帝想拿她換南疆死士的事說出來,現在太子才領兵出城,也不是時候。

“嗯。”林錦嫿點點頭。

安公公笑着行了禮,這才懷揣着一肚子的擔心走了。

等他走了,阿寶也已經回來了,捧回了一個拿手絹抱着的東西。

“這是什麼?”林錦嫿問她。

“是雨貴人讓奴婢給您的,說是皇上每日吃的……”她話未說完,林錦嫿便轉身去看四周,確定沒人,纔拿着東西快步回了房間,嚇得阿寶連忙拿着傘跟了上去。

到了房間,林錦嫿將帕子打開,便見一顆紅色的藥丸,她看了看,拿了些水化開後聞了聞,半晌,才終於冷笑起來,她說哪裡來的道士還真有長生不老之術,原來是這等玩意兒。

阿寶跟在一側繼續道:“雨貴人還讓奴婢告訴太子妃,百里外發現的大軍,恐怕不是西南王的人。”

“什麼?”林錦嫿微微一怔,旋即反應過來:“雨貴人說西南王並不是走那個方向過來的對嗎?”

“雨貴人並未說太多,只說百里之外的人應該不是西南王,這一點皇上也知道。”阿寶一面說也一面感覺到恐懼來,若是皇上知道,那他爲何還要太子即日出城去?

“準備筆墨。”林錦嫿的手微微顫了顫,阿寶不敢耽擱,立即備了筆墨,林錦嫿站在書桌前,略一想,擡手便寫了好幾封信來。

她寫完,剛要囑咐阿寶,院子前面便傳來了聲音:“太子妃,林少夫人出事了。”接着便是小跑的腳步聲。

林錦嫿立即跟阿寶低聲道:“這幾封信你想辦法悄悄送去給舅舅,他會知道我的信是要給誰的。”

阿寶也察覺到了她的激動,連忙點了點頭,正好外頭的人也進來了。

林錦嫿看着直直闖進來的人,只當做尋常般放下墨筆問道:“嫣兒出了何事?”

“聽說身子不舒服,皇上已經下令將她接來了,現在就在前廳呢。”丫環看了眼跟在一側鎮定的阿寶,這才道。

林錦嫿手心微緊,一個自己還不夠,皇帝還要把汝嫣也壓在這裡麼。

她沒表現出不滿來,只道:“快引我去看看。”

“是。”丫環連忙行禮便帶着她往外去了。

林錦嫿見到王汝嫣時,看她的丫環還帶着行禮,但她氣色尚好,不像是病了的樣子,她上前一步問道:“嫣兒,你沒事吧。”

“我沒事。”王汝嫣忙起身道。

“你們都退下吧,我跟少夫人說會兒話。”林錦嫿對下人們道。

下人們不敢違背,行了禮便退下了。

等人都走了後,林錦嫿才低聲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是錦澄昨兒接了你的消息後,便預感京城要發生大事,怕無暇顧及我,便讓我出城去避避,誰想今日馬車還未出城門,就被帶到這兒來了。”王汝嫣說完,略擔心看她:“錦嫿,京城是不是要發生什麼事了?”

“嗯。”林錦嫿知道,現在皇帝必然是已經做好必要除掉懷琰和爹爹的心了,否則不會這樣謹小慎微,連嫣兒要出城他都給攔下了。

想了想,她又問道:“哥哥現在如何?”

王汝嫣怕她擔心,只道:“尚好,就是昨日不小心從馬上摔下來了……”她話說一半,眼淚便溢了出來。

林錦嫿聞言,知道哥哥也被皇帝控制起來了,拳頭不由緊緊攥了起來。那懷琰呢,他是否知道皇帝是使了聲東擊西之計?一旦他遇上百里之外的大軍,就算他能自保,皇帝控制住了自己,也必不會叫他自保的。

正想着,墨風墨雪已經回來了。

墨雪胳膊受了點傷,神色也顯得有些倉皇。

“太子妃,查到了。”墨風行了禮後便沉聲道:“這個文孝早就藉着搜查九皇子之名出城了,聽禁衛軍的其他人說,他八成是領了聖旨往西南去了,因爲之前西南王曾上過一個摺子,參奏林將軍勾結蠻夷,打開城門,讓蠻夷屠殺了近半個城池的百姓,血流成河。”

“什麼?”王汝嫣都輕呼出聲。

林錦嫿面色沉沉:“可知道西南王已經到到了哪裡了?”

“不是在百里之外嗎?”墨風詫異。

“百里之外不是西南王的大軍,我們都中計了。”林錦嫿沉聲道。他們所有人都被矇蔽了,若不是熊霖雨,她可能至今都不知道,皇帝的心機,果然非一般人能比,但他屠殺這麼多人,以爲真的能坐穩那個位置嗎?他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帝,難道還參悟不透這個道理?

她看着墨風墨雪,寒聲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現在最緊要的,是把消息給懷琰送過去。既然那裡不是西南王,真正的西南王想必很快就會殺入京城,到時候我們能趁亂離開京城,若是殿下不在,我們也不能成爲他的拖累。”皇帝拿住了懷琰的軟肋,也拿捏住了自己的軟肋,這一時半會,她還真不好脫身。

“那奴婢立即去聯繫花生……”

“還有青山寨。”林錦嫿道。

墨風不敢耽擱,立即轉身去辦了。

林錦嫿這纔看起墨雪的傷來,傷口很深,鮮血已經將半個袖子都染透了。

“你先去處理傷口,小心些,現在太子府裡除了我們自己幾人,所有人都不能輕易相信。”比如方纔來傳消息的丫環,想來皇帝當初賜下太子府,也是爲了今日做準備吧,這太子府裡絕大多數的下人都是他安排的。

林錦嫿這裡在以最快的速度做着部署,西南王也是如此。

距離京城不過三十里外的山谷裡,他聽到傳來的消息,不由哈哈大笑起來:“皇帝真是老糊塗了,爲了除掉趙懷琰,竟然讓他帶着僅有的大軍離開了,等殺死了趙懷琰,然後就把這個帽子扣在我頭上嗎?”

趙闞在一側聽得也是心寒至極:“本王還以爲父皇最疼的就是大皇兄。”

“疼?”

西南王跟了皇帝這麼多年,是最瞭解他的,他最愛的永遠只有他的皇位,他所表現出來的所有友好和愛意,除去極少的時候是真心,絕大多數都是爲保住他的皇位服務的。

他冷笑一聲,只道:“不過皇帝既然想除掉趙懷琰,我們就讓他除掉趙懷琰。樹禮,你立即帶上三千精兵去堵住趙懷琰的回頭路,一定保證他必死無疑!”

“是。”熊樹禮跟趙懷琰也算宿怨已深,聞言,利落的便應下了,卻又擔心道:“那林麓之怎麼辦?他沿路都帶着兵追來,好在我們提前知道他有鬼,否則只怕都發現不了。這可是個是個頭疼的問題。”

“不及,除去林麓之辦法太多了。皇帝就等着我們先下手呢,我偏偏要他先自斷左膀右臂,讓他嚥下他種的惡果!”西南王說完,看着一旁早已換好衣裳準備出發的趙闞,笑起來:“此番獨自回京,可怕?”

“怕什麼?舅舅勤王總要有人去準備由頭,闞兒不會連這件小事都做不好。”趙闞一想到能見到林錦嫿,嘴角便高高翹了起來,不知再見她,會是怎麼樣一番情景呢。剛好趙懷琰已經離京,此番,他一定要把她抓來,然後藏起來,讓她一輩子也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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