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腿都是軟的,我好幾次試圖從牀上起來,可纔起來沒多久,整個人又朝牀上趴了下去,我感覺有什麼東西從我雙腿間流了下來,溫熱又粘稠,空氣中是血腥味夾雜着一絲說不出的味道。
穆鏡遲就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冷眼的瞧着我,我們之間隔着一米的距離,屋內的燈光很暗,只依稀可以辨認出他的影子,但我知道,他一定正坐在那看着我。
當我好不容易從牀上坐起來後,黑暗裡的穆鏡遲開口說:“要是疼,便躺着。”
我沒有理會他,而是一言不發的從牀上爬了下來,不着寸縷朝着他走了過去,走到他面前,我們在黑暗裡相互對視,我對他說:“從此以後,我陸清野再也不欠你什麼。”
我將地下的衣服,一件一件撿了起來,然後當着他的面穿好,什麼話都未再說,當着他的面,便朝着房門走去,當我手握在那冰涼的門把手上時,坐在那依舊沒動的穆鏡遲說:“你要爲他和我斷絕關係?”接着他又說:“你心裡在盤算着什麼,我很清楚,用甜言蜜語哄着我讓你和袁霖離婚,然後你打算怎麼辦?和宋醇遠走高飛,還是打算雙宿雙飛?”
他輕聲笑着,笑聲迴盪在傍晚的房間裡,莫名讓人覺得陰涼。
他說:“你的乖巧,你的聽話,你說的每一句甜言蜜語,都不過是對我僞裝,我不拆穿,是不想破壞我們之間的關係,我總想,也許你真帶了一點點真心呢,可現在看來,我穆鏡遲不過是替自己養了一條白眼狼,這條狼,天天琢磨着,怎麼咬我才能讓我更痛。”
接着有影子在我腳下晃着,穆鏡遲朝我走了過來,他到達我身後,將發着高燒的身子摟進了懷裡,他挨在發燙的耳邊說:“可我不能這條白眼狼跑了,我要捆着,必須把她捆在裡我不遠的地方,天天看着,就算是看一眼,那也是讓人滿足的。”
他撩起我耳邊頭髮問:“你說呢。”
我沒有回答,只是雙手握緊,我聽到了我骨骼在這昏暗的房間裡。
他捧着我臉,吻着我臉頰,接着在我耳旁低低笑着,他鬆開了我,再也沒有說任何話,推開門走了出去。
他衣服依舊整齊無比,而此時的我,是如此的狼狽,我只覺得這一切讓我覺得天旋地轉,接着,我身體便重重的倒了下去,我彷彿聽到周媽在門外喚了我聲小姐。
我身體終於撐到了一個極限。
幾天沒有進食,連續發着高燒的我,在經歷過穆鏡遲的折磨後,終於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那一刻,我在想,原以爲是我沒放下心房,最後我才發現,原來沒放下這一切的人不是我,是穆鏡遲,他從來都沒有忘記過,我是誰的女兒,我和他之間又有着怎樣不共戴天的關係。
他從來沒有放下過對我的戒備,原來他將我嫁給袁家,只是爲了將我栓在袁家,養在一個離他不遠不近的距離,我也直到現在才明白,周媽爲什麼如此不贊同我和穆鏡遲在一起。
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放過我,之所以會答應我離婚,不過是逗弄着我玩,不過是在看我玩什麼把戲。
他怎麼可能把栓住我的繩索給斬斷,我只不過是被他寄養在那的一條狗罷了。
再次醒來我便回到了袁家,醒來已經是兩天後,持續發着高燒,食物都是靠點滴輸液。
那段時間我萎靡的很,無論青兒和碧玉怎麼跟我說話,我都不想開口,青兒和碧玉平時都聒噪的很,這次不知道爲什麼,竟然對於我回來這件事情,閉口不言,也不說我是怎麼回來的。
我這一病便一直病倒袁霖從醫院回來,青兒和碧玉興奮的很,大約在想着,袁霖康復了,便是我談離婚的日子,兩人開始陸續收拾着東西,來這裡的時間也很長了,所以零零碎碎的東西特別多,她們也不過問我,便自顧自的收着,只是一整天的時間,屋內的東西倒是全都打包了不少。
到晚上的時候,王鶴慶竟然來了一趟我屋內,見屋內大包小包的堆着,便笑着問:“哎呦,這是要幹什麼啊?準備騰屋子了?”
對於她的到來,青兒和碧玉動作立馬一頓,然後看向她,此時的我在屋內的沙發上躺着,所以能夠看到外面的情形,青兒和碧玉一見到王鶴慶都有些緊張。
王鶴慶嘴角略帶嘲諷的瞧着她們,然後像是翻撿垃圾一般,翻着桌上打包好的東西,她又看向青兒問:“這都還沒談呢,就這麼迫不及待了?”
對於王鶴慶的話,青兒低聲回答說:“夫人誤會了,我們只是舊東西太多,屋內堆不下,所以挑揀一些出來,放去雜物間。
青兒的話,王鶴慶自當是不信,她乾脆坐了下來,坐下那提着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問:“你們家小姐呢。”
碧玉小聲回答說:“在屋內呢。”
王鶴慶又問:“好點了嗎?”
“醫生說,再休養一段時間,大約便沒事了。”
王鶴慶似笑非笑說:“忘了告訴你們了,穆家昨天給我們袁家打電話來,這個婚啊,暫時不離了。”
青兒和碧玉齊聲問:“什麼?!”
對於他們的反應,王鶴慶滿意的很,她笑着問:“你們還不清楚?”
青兒和碧玉面面相覷,顯然對於這件事情是一無所知。
王鶴慶喝了一口茶,她放下手上的杯子,手指頭在桌上敲擊着說:“也對,現在芝芝懷孕了,正是養胎的關鍵時候,你家小姐若是和我們家袁霖離了婚,她能夠去哪兒。”
王鶴慶哼笑了一聲,這些話似乎像是特地對我說的一般:“我啊,也想明白了,以前巴不得讓我家霖兒離這個婚,可如今又轉念一想,我袁霖爲了娶她,付出瞭如此大的代價,她卻什麼代價都不用掏,吃我的家的,喝我們家的,還丫鬟破婆子給了她一屋子,到頭來我袁家得到了什麼?”
王鶴慶笑着搖頭說:“倒不如叫她在住着,依舊好吃好喝的供着她,讓她住到老,,住到死,這活生生的折磨,遠比把她踢出這扇門要痛快得多。”
青兒和碧玉因爲王鶴慶的話,而全身發着抖,可她們兩個人卻什麼都不敢說,只敢悶聲聽着,王鶴慶也知道我坐在屋內。
她一點也不急,慢慢的飲着手上那杯茶。
那杯茶見底後,她將杯子放了下來,又看了一眼桌上那些東西,她說:“收起來吧,這些東西你們還有的是時間用,何必急於一時,不然倒時候全都丟出去後,又要把東西給撿回來。”
王鶴慶見青兒和碧玉臉色,她哼笑了兩聲,便扭着身子從我房間出去了。
一邊走,還一邊念着:“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聲聲,一滴滴,空階到天明。”
等王鶴慶一走,青兒和碧玉全都朝屋內走進來,兩人問我:“小姐,王鶴慶剛纔說的話可是真的?”
我沒有否認,而是放下手上的書說:“把東西都放回去吧。”
青兒一聽,便是真的,她蹲在我面前,握着我的手說:“小姐,您別嚇我和碧玉,之前不是一切都說的好好的嗎?”
碧玉在青兒身後問:“先生不是和袁家商量好了,姑爺一回來,就商議離婚的事情嗎?難道是袁家反悔了?”
我說:“都不是。”
在這方面我不想說太多,我說:“都把東西放回去吧。”
青兒和碧玉都不動。
就在這時,碧玉最先起身說:“不行,不管事情是怎樣,我打個電話去穆家問問情況。”
青兒說:“我也去!”她門兩人正準備朝外頭走的時候,我在她們身後說了一句:“站住!”
青兒和碧玉同一時間停了下來。
我面無表情說:“不用打電話去穆家問情況,這件事情是真的,至於你們問爲什麼,我只能回答你們沒有爲什麼,我知道你們誰都不想待在這裡,所以,我已經決定好了,你們回穆家吧。”
青兒和碧玉齊聲喚着:“小姐!”
青兒似乎這個時候,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她又快速朝我走來,蹲在我面前說:“小姐,我和碧玉沒有這層意思,其實我們在哪裡都是一樣,只是我們明白,您是有多麼不想待在袁家,所以我們比任何人希望您脫離這個地方,只是我們不明白的是,先生怎麼好端端的就不讓您離婚了?前段時間不是還好好的嗎?”
我說:“沒有爲什麼。”
我反手從櫃子旁拿了一些東西,是一些值錢的首飾而已,我放在桌上說:“你們誰願意走,誰便把這些東西拿走。”
青兒不動,碧玉也不動。
我說:“我只給你們這一次機會,你們要知道,若是你們這次不走,以後要向想回去,那便再也沒有可能。”
碧玉見青兒不動,她也不動。
青兒說:“我們還是那句話,小姐在哪裡,我們便在哪裡。”
碧玉也說:“我隨青兒跟小姐。”
我看了她們良久,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我又再次問:“你們確定?”
碧玉和青兒說:“確定。”
我說:“這是你們自己的選擇,你們可要想清楚了。”
碧玉和青兒對於我再三的詢問,都沒有動搖,我自然也不再逼她們。
穆家和袁家的關係,因爲王芝芝這個孩子的到來,竟然得到了緩解,王鶴慶高興的很,像是自己懷了孩子一般,三天兩頭的朝穆家跑,我和穆鏡遲那天起,便再也沒有見過面,也沒有說過話。
倒是周媽時常來,給我帶些我以前愛吃的糕點來,也順帶着說了一些穆家的事情,和王芝芝孩子的事情,說王芝芝現在已經懷孕三個月,又是吐又是嘔,整個人因爲這個孩子都胖了不少,沒以前那麼好看了。
周媽的話,我總是要聽不聽,而青兒和碧玉在一旁聽了,吃味的很,可又不敢說什麼。
周媽碎碎叨叨總是能夠說很多,有時候她也會問我和袁霖的情況,她還在期盼着,我和袁霖之間能夠開出個結果出來,可我和袁霖,從前不可能,今後也更加的不可能,自從他回來後,我便沒出過院子,我連院子外頭的人很少見,更別說袁霖了。
周媽勸着我,讓我和袁霖好好處着,我不想讓她爲我擔心,所以總是敷衍着答應。
在青兒和碧玉送周媽離開的時候,青兒總是會問周媽,先生可有說什麼。
周媽便朝青兒搖頭說:“什麼都沒說。”然後拍了拍青兒的手說:“在這照顧好小姐吧。”
青兒有些失落,碧玉也一樣。
不過周媽離開的時候,問碧玉可認識錢春。
碧玉不知道周媽爲什麼會問起這個人的名字,她絲毫沒有印象的搖頭說:“錢春?我沒有見過。”
接着碧玉又問:“錢春是誰?”
周媽看了我一眼,她沒說話,便朝外頭走了。
周媽一走,碧玉便和青兒關上門一起朝我走過來,問我:“周媽怎麼會提起錢春這個名字?”
我卻沒有回答碧玉的問題,而是拿了一個東西給碧玉說:“你明天去喜來飯店找個人,把這個東西給叫錢春的,他若是問你什麼,你便答什麼。”
青兒看到我手上那個香囊後,意味深長看了我一眼,碧玉什麼都不明白,便很快從我手上接了過來。
青兒便又對碧玉說:“碧玉,你去廚房看看小姐的藥膳好了沒有。”
碧玉點了點頭,隨手將香囊塞進了口袋,便去了廚房。
等屋內只剩下我和青兒兩個人後,青兒來到我身邊,低聲問:“錢春不是和碧玉談過嗎?可真正的碧玉已經死了,您怎的讓碧玉的姐姐去給錢春送香囊?”
我說:“錢春是那天晚上帶走宋醇的人,現如今我們都不知道他在哪裡,所以我只能找錢春下手,讓碧玉去給錢春這個香囊目的不過是想讓錢春念在往日的的情分上,給我們透露些宋醇的消息。”
青兒恍然大悟:“難怪剛纔周媽竟然會提這個人。”過了一會兒,青兒又說:“可是碧玉終究不是真的碧玉,您讓她去找錢春,這樣妥當嗎?若是錢春轉身就把這件事情告訴先生了呢,畢竟他可是知道碧玉已經死了的這個事實。”
我說:“碧玉雖然不是真的碧玉,可怎麼說都是碧玉的姐姐,錢春不會告訴穆鏡遲的,因爲一旦他告訴穆鏡遲,我讓碧玉去他那裡打探消息,那麼碧玉的下場就是死,錢春再不講情面,可也不會把碧玉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姐姐推出去送死。”
青兒看着我良久都沒說話,我知道她在想什麼,我說:“我現在沒有別的辦法,我也不想利用碧玉,可我實在沒有任何突破口,能夠找到宋醇的消息,錢春是唯一知道宋醇被穆鏡遲關在哪裡的人。”
青兒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碧玉第二天如我說的那樣,帶着那個香囊去找錢春了,我在屋內等了很久,一直等到接近十一點的時候,碧玉纔回來。
她回來後,碧玉問我:“小姐,錢春認識我妹妹?”
碧玉應該是沒有和她說過錢春這個人,所以周媽和她提起的時候,她一臉茫然,根本不清楚錢春這個人是誰。
我也不打算瞞她,如實和她說:“錢春是你妹妹以前的朋友。”
碧玉皺眉說:“男朋友?”
我握着手上的水杯對碧玉說:“對。”
碧玉一臉恍然大悟說:“難怪他一眼就認出我是碧玉的姐姐。”
我問她:“他可有和你說什麼?”
碧玉說:“我給他香囊後,他什麼都沒對我說,只是問我香囊是誰讓我給他的。”
我問碧玉:“你有和他說我的名字嗎?”
碧玉說:“我……說了。”
我又問:“那他有說什麼嗎?”
碧玉說:“還是沒有。”
我說:“碧玉,你過幾天再去找他,約他一起吃個飯,就說我有事情問他。”
碧玉看了我良久,便猶猶豫豫點了點頭,她似乎明白了什麼。
我有點愧疚,沒有在說話。
碧玉卻一點責怪也沒沒有,她笑着說:“我的命都是小姐給的,小姐的忙,我怎麼可能不幫呢?”
碧玉竟然一句責怪也沒有,更加讓我有些無言以對。
可現在我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羅慧慧前幾天又打電話來說,外公病的很嚴重,一直都在問宋醇什麼時候才能夠有消息,也許在碧玉和青兒眼裡,我如此不遺餘力救宋醇,爲的不過是我們以前的一點私情,我也沒有和她們解釋,只是讓她們這樣誤以爲着。
只有我自己清楚,宋醇不出來,外公的病便一天不會好,外公終究是年邁了,宋醇是家裡唯一的男人,對於外公來說,宋醇的性命大過一切。
過了兩三天,碧玉再次去替我約那個錢春,我本來以爲還需要磨一陣子,他纔會答應,沒想到錢春竟然在碧玉提出來後,一口便答應了,這是未預料到的。
碧玉回來和我說這件事情的,我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
碧玉卻非常肯定和我說,錢春確實答應和我見面,還說時間就定在明天的一家酒樓。
青兒聽了卻直皺眉,她說:“小姐,這個錢春怎會如此積極?會不會有詐?”
其實我也不清楚,這也是我未料到的,不過現在我也來不及想太多,不管這個機會到底暗藏着怎樣的玄機。
我沒有猶豫,到第二天便直接帶着碧玉去見那錢春,到達約好的一家酒店時,錢春出來接的我,不過他來接我時,還往外頭左右看了兩眼,大約生怕有人瞧見。
錢春引着我們上了樓,到達一處包廂後,他迅速把門給關上,然後對我說:“小姐,今天我來沒有別的意思,我知道您想問什麼,可我還是不得不說,我不可能告訴您任何一點消息。”
錢春竟然直接和我們挑明瞭。
我看向他說:“那你這次接受我們的邀約,是何故?”
錢春說:“給碧玉一個面子,我知道碧玉生前的時候,您待她不錯。”
我說:“可我需要你給我的,是宋醇的消息。”
錢春說:“沒有。”
他毫不猶豫的朝我說出了這句話。
我坐在那冷冷的看着他,錢春從門口朝我走來,他坐下我面前,然後給我倒了一杯茶說:“這樣和您說吧,宋醇其實沒在先生手上。”
我皺眉說:“你說什麼?”
錢春說:“也許您不信,可事實就是如此,但我可以和您確認一點,宋醇還活着。”
碧玉也問:“那宋醇不在先生手上在哪裡?當初不是先生扣走的嗎?”
錢春便不說話了。
碧玉見宋醇不說話,她又說:“錢春,你既然願意給我們這個面子,爲何不把這個面子給我們到底呢,你就不能看在我妹妹和你曾經有過一段的份上,幫我們一次嗎?”
錢春皺眉看向碧玉說:“我就是因爲看在你妹妹的份上,所以這次纔會應邀,如果不是看在碧玉的份上,我根本不會來這裡,這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錢春顯然是隻能告訴我們這一些,他不願意說太多。
他並沒有和我說待太久,說完這些,便放下手上從茶杯起身就走,可就在他走的那一瞬間,我在他身後問:“穆鏡遲到底把宋醇給了誰?給了袁成軍?”
錢春腳步一停,很快,他竟然直接回頭對我說:“我不知道,您別再問我。”
竟然頭也不回匆匆走了。
碧玉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便看向我。
可我心底已然有了答案,穆鏡遲把宋醇給了袁成軍,他爲什麼要把宋醇給袁成軍?
袁成軍和宋醇又有什麼關係?
一瞬間我像是想到了什麼,宋醇和袁成軍之間唯一的關係,便是霍長凡,霍長凡如今下落不明。
宋醇接觸過霍長凡,所以穆鏡遲把宋醇送去給了袁成軍逼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