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天徹底大亮,等醫生走出來後,我從穆鏡遲懷中退了出來,迅速朝着醫生跑了過去,那醫生將口罩從臉上摘了下來,然後看向我說:“病人剛穩定下來,現在要送去監護室觀察兩天。”
我聽到醫生這話鬆了一口氣,笑着說:“您是說人沒事?”
醫生笑着點頭說:“幸虧搶救及時,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接着,護士和其餘兩名醫生便將周媽從病房內推了出來,我立馬迎了上去,周媽像是睡着了一般,躺在那裡,臉色有些蒼白,我一直拽着她手將她送進了監護室。
直到護士攔在了外面,對我說除醫護人員以外都不可以進去,我這才停了下來。
因爲是在監護室,所以不需要任何人留在這裡,我在那站了一小會兒,不知道是不是太過緊張所導致,現在反而放鬆下來,人便有些虛脫了。
青兒和碧玉快速趕了過來扶住了我,穆鏡遲還在聽醫生說着什麼,差不多兩分鐘,醫生離開後,穆鏡遲讓王淑儀過來了一趟,接着,他便帶着人出了醫院。
王淑儀到達我身邊後,便說:“小姐,醫生說了,周媽進監護室,便暫時不需要人照顧,我們也見不到人,先生讓您先回去休息,車正在外面等。”
我還是沒有想走的意思,青兒在一旁勸着說:“小姐,既然醫生都這樣說了,您也不可能在外頭守上幾天,而且醫生都說沒事了,您就放心吧。”
昨晚上一晚上沒睡,外加今天又受到如此大的驚嚇,我確實有些累,便沒有再說話,任由青兒和碧玉扶着朝外頭走。
醫院外面果然停了一輛車在那,我以爲是袁家的車,司機將車門打開時,我剛想進去,可誰知道一擡眼,便看到穆鏡遲坐在裡頭。
我本想推開碧玉和青兒,轉身就走,可想了想,覺得自己太作了,這種幼稚的做法,倒像是小孩子的手段,我乾脆大大方方坐入了車內,和穆鏡遲身邊隔着一段距離坐着。
我以爲是穆家只來一輛車,可是等我回頭看時,王芝芝進了後頭一輛,我剛想下車,可誰知道坐在我身邊的穆鏡遲竟然咳嗽了兩聲。
我已經很久沒聽見他咳嗽過了,便側頭看向他,可側頭一看,才發現他臉色竟然有些蒼白,人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
坐在前邊的王淑儀小聲問了句:“先生,您沒事吧?”
穆鏡遲用帕子捂着脣,微微搖頭,表示自己沒有事。
王淑儀還是有些擔憂的看向他,不過穆鏡遲卻未在給她迴應,只是微閉着眸,在我旁邊坐着,未發一言。
大約是周媽的事情累得他夠嗆吧,想到之前自己朝他發的那一通脾氣,不知道爲什麼竟然心裡微微有些過意不去,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是他活該,我乾脆繼續保持面無表情坐在那。
車子是先送我回的袁家,當停在袁家時,我正要推開車門下車,坐在那一直閉目養神的穆鏡遲,忽然說了兩個字:“等等。”
我動作一頓,側頭看向他。
他睜開眼問:“你又讓青兒去當鋪典當東西了?”
我還沒明白過來什麼意思,接着他拿出一個東西,是那個碧玉鐲子,我一點也不意外這個桌子會到他手上,整個金陵城都是他的生意,當來當去,不過都是當回了自家,而且穆鏡遲送給我的東西,都有個特殊標記。
所以當下面的人接到後,都會表面跟我交易,下一秒,東西便會落回穆鏡遲手上。
我沒說話。
他皺眉又問:“缺錢?”
我還是不說話。可他卻又再次問:“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
我看了他一眼,說了一個字:“花。”像是故意要氣他,我又說:“反正都是一堆的破銅爛鐵,難道還當寶貝不成?”
他說:“既然是一堆破銅爛鐵,便把剩餘的東西都還回來,免得讓你糟蹋。”
我沒料到他竟然會這樣說,當即便瞪着他。
他揉着眉頭,淡聲說:“怎麼,不是破銅爛鐵嗎,讓你還回來捨不得了?”
我說:“有什麼捨不得的,你要拿走便拿走,誰稀罕。”
我從車上下了車,便迅速朝袁家走去,青兒和碧玉立馬也下車跟着,到達屋內,我把首飾盒拿了出來,大的小的,均全拿出來,拿着便朝外走,青兒和碧玉一見這樣的狀況,便趕忙拉着我說:“小姐,您真要還回去啊?”
我說:“怎麼了?不行?”
碧玉和青兒說:“這可都是錢。”
我說:“他的那些破錢,我不要也罷,以爲誰稀罕是的。”
我沒理會青兒和碧玉,拿着錢便往外走,青兒和碧玉攔都攔不住,又再次出了袁府的大門,穆鏡遲的車子仍舊停在那裡,我將那一盒子首飾一股腦往他懷裡塞,我說:“還你。”
穆鏡遲竟然也不惱,倒真的認認真真檢查了檢查,檢查完畢後,他問:“那些銀子呢。”
我說:“什麼影子。”
穆鏡遲反問:“你說呢。”
他指的是,用鐲子當掉的那些銀兩,我沒想到他竟然這麼絕情,連這點音量都要,我當即又往回走,青兒和碧玉好不容易追出來,見進了袁府內,兩人迅速跟在我後頭,碧玉問:“小姐,您又要回拿什麼?”
我頭也不回說:“銀子。”
然後到達屋內,我停住了腳步,回身對青兒說:“青兒,去把那些錢全都拿出來。”
青兒瞪大眼睛看向我說:“小姐,那些東西您都要拿?”
我說:“去給我拿。”
青兒說:“這可是咱們最後的積蓄。”
我說:“有什麼大不了的,難道脫了他,我就活不成了?”
青兒有些捨不得,磨磨唧唧在那。
我不知道銀子青兒放在什麼地兒,便推着她說:“你快過去拿,咱們做人要有節氣,這點銀子有什麼好稀罕的。”
青兒哭喪着臉說:“小姐,節氣算幾斤幾兩,在這袁府若是沒銀子,怎麼活的下去,現在可是樣樣要花錢。”
我說:“你去拿出來便是,別人都開口要了,難道還死賴着不給嗎?”
青兒沒辦法,在我的堅持下,只能把銀子拿了出來,我抱着那堆銀子看都不看,便往走,可還沒走出門我又停了停,有些依依不捨的看了一眼,想了想從裡面抽幾塊大洋跟銀票,放在口袋內藏好,便又抱着出了門。
果然穆鏡遲還在那等。
我抱着手上的錢,又往他懷裡扔了去,我說:“還你。”
穆鏡遲看了我一眼,然後點了點裡頭的錢說:“數不對。”
他說:“前面的,我都可以不計較,不過既然是還錢,那便將典當房給你的銀子,悉數歸還來。”
我氣不打一氣出來,哪裡還能夠悉數還回來,銀子都拿去賄賂丫鬟了,可我自然不可能告訴這些,只是氣沖沖的往口袋內掏,掏出之前藏的銀子,繼續往他懷裡扔說:“還你!都還你!我一分錢沒有了,你愛要不要。”
我掏給他後,便轉身就走,再也沒有看他,而穆鏡遲也沒有再問要。
到達屋內,青兒和碧玉有氣無力的坐在那,見我回來了,便問:“小姐,您真全把銀子還回去了?”
我說:“還回去了。”
碧玉問:“那我們中午吃什麼?”
我說:“平時吃什麼,中午便吃什麼。”
青兒說:“平時的菜我們都是自己出錢買的,昨天本來家裡已經沒菜了,要去集市上買的,可那天沒去,想着還能夠撐一天,現如今廚房只剩下二兩米,一個西紅柿,若是不行,便得去袁家的廚房要,您知道我們和袁家的廚房已經分開很久了,好像若是去問,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我說:“既然如此,那便先煮了那西紅柿,加那二兩米,反正也好久都沒吃過西紅柿粥了。”
青兒說:“就算咱們熬過了今天,那明天后天又該怎麼辦。”
我說:“這些先別管,熬過了今天,再想明天的。”
碧玉和青兒沒法子,只能按照我說的去辦。
可誰知道,還沒撐過到第二天,我和青兒還有碧玉便紛紛餓了,大半夜相互跑出來找吃的,可房間裡面,只有一盤糕點了,便各自你分一點,我分一點,湊合了一下,算是各自交代了一下,可誰知道正要回房繼續休息時,子柔這小妖精大半夜跟個鬼一樣飄了出來,趴在門上哭泣着說:“你們是不是把我忘了。”
我和碧玉還有青兒三人全都看向他,他無比幽怨說:“你們昨天都沒喊人家家吃飯飯,人家家餓了一天天,偷吃宵夜也不喊我,人家家現在肚子餓餓的。”
我和碧玉還有青兒這纔想起,我們院子裡如今還養了一個閒人,我們幾人相互看了一眼,便各自翻了個白眼,又開始在房間內搜刮着,搜刮了好久,好不容易刮出個蘿蔔,還是生的。
我捧着那個蘿蔔說:“你……將就?將就?”
子柔徹底崩潰了,他哭喪着臉說:“爲什麼你們吃糕點,讓我吃蘿蔔。”
我想了想,覺得還真有點對不起他,可事已至此,只能面對現實說:“因爲你是男人。”
子柔哭得越發大聲了,我只能快速把蘿蔔塞到他手上,他淚眼模糊的看向我說:“本來人家家是來投奔您的,以爲能夠吃香的,喝辣的,未曾想,過的竟然還比我在外流浪的日子都不如,早知道臥就不來這個鬼地方了。”
他咔擦一聲,往蘿蔔上用力一咬,見他淚眼模糊的吃下了那根蘿蔔,我和青兒還有碧玉全都鬆了一口氣。
接着,我又開始發愁了,這一屋子人,雖然不多不少,可好歹也是四個人成年人在這,銀子都被穆鏡遲拿走了,這可該怎麼活纔好。
到第二天早上我們便體會到了這個難題,四個人坐在桌子上,望着桌上碟子內唯一的一塊糕點,面面相覷着。
碧玉最先開口說:“不如,小姐把這塊糕點吃了吧。”
我覺得有些太難爲情,便把那塊糕點遞給了青兒說:“還是青兒吃吧,是我害大家成了這樣。”
青兒想了想,又把那塊糕點推給子柔說:“還是讓子柔先吃吧,子柔是個男人。”
子柔看了一會兒,指着自己問:“我吃?”
還沒等我們回答,他拿着那塊糕點,一點推脫的意思也沒有,便往嘴裡塞,塞完後,還舔着指頭說:“真好吃。”
我和青兒還有碧玉全都:“……”
他吃完那塊糕點後,又嬌滴滴的說:“可是人家還是餓。”
碧玉一巴掌拍在子柔腦袋上,憤怒的說:“你都不知道推脫一下,我們讓你吃你就吃啊!”
子柔委委屈極了,摸着腦袋說:“不是你們讓人家吃的嗎?”
青兒也氣死了,站了起來說:“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就不懂謙讓!我們三個女人還什麼都沒吃呢!”
子柔越發的委屈了。
青兒和碧玉衝了上去,便去挖釦子柔的嘴說:“吐出來!快吐出來!”
子柔死都不肯,捂着嘴巴,大哭着說:“你們這些女人真善變,讓我吃的是你們,吃了後,又讓我吐出來的也是你們,那你們到底想讓人家怎麼樣嘛。”
幾個人在那打打鬧鬧一番,我覺得這樣下去實在不是辦法,顯得解決了眼前的燃眉之急,我讓碧玉和青兒全都停下,問她們是否有一技之長,青兒說,她會打掃,當丫鬟,碧玉說她會打掃當丫鬟。
然後我看向子柔,子柔微紅着臉說:“人家也會服侍人,不過是在牀上。”
我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臉上,我說:“你滾。”
子柔揉着他那張臉說:“討厭,都打人家的臉,是嫉妒人家長得比你們美嗎?”
青兒和碧玉只差沒吐了。
我想了想,決定自力更生,我讓青兒和碧玉把紙和筆拿過來。
兩人不明白我要幹什麼,便問:“小姐要寫借條去借錢?”
我瞪了她們一眼說:“你們拿過來便是了。”
兩人見如此也不敢再多問,迅速去那了紙和筆墨,我拿着毛筆便在宣紙上龍飛鳳舞,青兒子柔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我得意的看着她們,繼續在上頭畫着,差不多兩個小時時間,我將宣紙抽了出來,遞給青兒和碧玉問:“好好看看,像誰的畫。”
青兒指着畫說:“小、小姐,這是您畫的?”
我得意的說:“怎麼樣?不錯吧?”
青兒說:“您在仿先生的畫作?”
我坐了下來,無比神氣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說:“像不像?”
青兒連忙點頭說:“太像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先生親筆畫的呢。”
我笑着說:“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你和青兒還有碧玉下午去街上買,就說這畫是出自穆鏡遲親筆,他可是有名的富商,富可敵國,而且字畫是出了名的有才華,誰都恨不得瞻仰瞻仰他,曾經他有一副字畫流傳了出來,可是在拍賣行拍賣了足足幾百萬大洋,什麼概念!一副隨手畫的字畫就是幾百萬大洋,這就證明我們要發大財啊!”
我開心的說着,想象着自己以後抱金磚,抱銀磚的生活,可青兒和碧玉卻絲毫提不起勁,青兒甚至在一旁說:“我記得那副字畫,您拿了先生的一副字畫換了一串糖葫蘆,當時您回來還開心的要死,覺得自己賺了,拿着那串糖葫蘆又是蹦又是跳,怎麼都捨不得吃,先生一向是不喜您吃山下那些小販們的東西的,以爲是我們給您的,直到一個月後,先生的字畫被拍賣,先生才得知您偷他書房內的東西,去換糖葫蘆吃,您還記得嗎?當時您被先生打得可慘了,大半個月屁股都還是腫的。”
我沒想到青兒一點面子都不給我,子柔噗哈哈,瞬間捧着肚子大笑了出來,笑得翻天覆地,滿地打滾。
我立馬衝過去捂住青兒的嘴巴說:“青兒,你閉嘴!這種事情你拿出來說幹什麼?”
青兒被我捂着,可卻仍舊唔唔大叫着說:“我這是實話實說!”
我氣死了,見那子柔還在笑,便朝子柔一腳踹了過去,他立馬一個閃躲,躲去了一旁,規規矩矩的坐在地下憋着笑,可沒憋住,又捧着肚子噗哈哈大笑了出來。
我只覺得今天的自己顏面盡損,這些沒良心的傢伙。
青兒繼續在這拆我牆角說:“小姐,我勸您,還是別做這些事情爲好,以前您還換真跡,現在要是買假的,被人抓住了可是要進局子的。”
我說:“穆鏡遲的字畫市面上本來就流傳不多,誰知道真,誰又知道假?你們現在怎麼這麼膽小?臥告訴你,做生意,就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難道你們想在這裡活活餓死?我跟你們說,我身上可是一分錢都沒有了,難道你們拿錢出來生活?”
我看向青兒,青兒摁住自己的口袋立馬搖頭說:“我沒錢。”
我看向碧玉,碧玉也死命搖頭:“我的錢全給了家人。”
我又看向子柔,子柔捏着袖子,又開始哼哼唧唧的哭着說:“我四歲喪母,五歲喪父,更加沒錢。”
一瞧見她們哭窮,我翻了個白眼說:“都沒錢,怎麼搞?”
碧玉對青兒說:“那、那咱們就按小姐的辦法做吧。”
一見碧玉認同,我立馬將她拉了過來商量我們的大計,青兒也覺得沒辦法,畢竟生活所迫,迫在眉睫,便也只能坐下來一同商量。
這事情一商量,便終於有了眉目,於是下午的時候,青兒和碧玉便真拿着我仿穆鏡遲的畫出去買了,本來我也只當是小打小鬧,賺點吃飯錢先過過日子,沒想到晚上青兒和碧玉回來,隔老遠便喊着:“小姐!小姐!”
我站在門口,看到青兒和碧玉竟然提着一袋子的大洋回來,我眼睛都直了,看向青兒,又看向那些銀子。
碧玉說:“我們總共買了兩幅!都沒人懷疑是假的,那人問我們這些字畫是哪裡的,我們說是在穆府當丫鬟,偷出來的,對方竟然直接給了我們開的價錢,連還價都未曾。”碧玉想到什麼又說:“還有還有,您畫的那個春宮圖賺得最多,竟然直接給我們開價一萬大洋呢!”
我說:“哇靠,這麼多?”
碧玉說:“當然多!一聽見是先生畫的春宮圖,那簡直是一窩蜂的來了好多人,各個爭先恐和的出價。” щшш. TTkan. ¢ Ο
碧玉迅速把錢給我,我將包袱一打開,我的個乖乖,一袋子的大洋,我覺得這簡直跟做夢一樣。
抱着那些錢,大笑着說:“咱們這是發財了,那些人真是傻子,穆鏡遲怎麼可能會畫春宮圖,不過他們既然相信,那下次我再多畫幾幅,拿出去買。”
碧玉開心的蹦起來說:“我和青兒姐姐今天把字畫換了錢後,便買回來很多肉,等會兒我們給您做個人粉蒸肉!”
我說:“你快去,你快去,我的好碧玉,做好吃點的。”
碧玉拿着那些肉轉身就跑,子柔也坐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伸手向來偷拿一塊,我用力的拍了一下他的手,他立馬一縮,可憐巴巴的瞧着我。
所有人都高興,可唯獨青兒不高興,她一臉擔憂的說:“小姐,先生可從來都沒畫過這些圖,您要不畫點正常點的東西?這要是被先生抓到了,那就慘了。”
我一心數着包袱內的銀子,對青兒說:“他天天住在那山上,外面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你管她呢,咱們賺錢要緊。”
青兒說:“可是,上一回不就被先生知道了嗎?要不您畫點正常的東西吧,這不是損害先生的名譽嗎?”
我覺得青兒羅裡吧嗦,煩得很,便乾脆放下手上的大洋,看向青兒說:“青兒,你懂什麼?做生意要是沒點噱頭,刺激人眼球的東西,誰買?咱們又不經常這樣做,不過是一次性賺夠了,就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你放心好了,而且穆鏡遲的名譽值幾兩銀子?他有名譽嗎?他那都是假名譽,毀壞怎麼了?他能夠少塊肉?”
青兒被我說得啞口無言,我吹了吹大洋,那大洋發出嗡嗡的震動,聽起來是如此的悅耳。
沒多久我便把青兒也趕去廚房做飯了,然後自己一個人藏好了那些錢。
之後那幾天,我依舊在畫,不過畫的副數並不多,畢竟物以稀爲貴,這次比之前有經驗多了,畫的價錢瞬間高了不知道多少倍,可還是被人哄搶一空,我還真是沒料到穆鏡遲竟然如此大的魅力,來買的男女都有,一點價錢都不跟我們講的,生怕被別人搶走了一般。
有了錢就有肉吃,有肉吃日子自然過得舒心的很,周媽在監護室住了三天,便給轉入了普通病房。
那天我專程讓青兒去街上買了人生和名貴的藥材回來,然後給周媽燉了個雞湯帶了過去,到達醫院時,我沒想到穆鏡遲和王芝芝竟然都在,我停了兩秒,轉身就想走,可誰知道還沒走多遠,護士便過來了,她笑着問:“請問您找哪位。”
我動作一停,屋內的人全都朝我這邊看了過來,包括穆鏡遲,我動作一僵,便又對那護士笑着說:“我想上個洗手間?洗手間在哪?”
護士指着病房說:“如果您是這間病房的病人家屬,這裡是自帶的,您進去便是。”
我真是無比感謝護士的貼心,可是這種貼心對於我來說,並不讓人覺得高興。
我只能尷尬的笑了笑,然後走了進去,周媽看見我來了高興的很,躺在牀上笑着說:“小姐!”
我提着雞湯裝模作樣的走了過去,笑着問周媽:“您現在怎麼樣?身體好點了嗎?”
周媽笑着說:“好多了,多虧了這裡的醫生和護士。”
我笑着說:“這就好。”
周媽見我沒有和穆鏡遲還有王芝芝打招呼,當即便又對我說:“小姐,先生和夫人在這裡,您怎的不打招呼?”
穆鏡遲坐在那表情淡淡的,沒有說話,接着他端着茶杯喝了口茶。
王芝芝笑着對我說:“都是自家人,不用這麼客氣。”
可話雖是如此說,周媽還是看了我一眼,示意打招呼,我見她剛好,不想惹她生氣,便對穆鏡遲喚了聲穆先生,又看了王芝芝一眼,我喚了聲:“穆夫人。”
周媽見我這樣稱呼,當即便皺眉說:“小姐怎喊的。”
王芝芝見我如此稱呼她,笑着對周媽說:“沒事,都是一家人,何必在乎稱呼呢。”她見我手上提着保溫杯,便問:“清野,你今兒送些什麼東西給周媽?自己燉的嗎?”
我想了想,這纔想起什麼便把保溫杯遞給碧玉說:“是些雞湯,給周媽特意燉的。”
碧玉立馬接過,把保溫杯給打開,這一打開,雞湯便是芳香四溢,竟然連穆鏡遲都看了一眼那湯,碧玉趕忙盛了一碗出來,遞給了周媽,周媽一瞧見裡面的藥材,便看向我說:“小姐這是些什麼藥材?味道香的很。”
我胡亂的說:“一些亂七八糟的,您喝着就是。”
周媽應該也沒認出來,裡面放的都是些什麼,所以她喝了一勺,我笑着問:“味道怎麼樣?”
周媽說:“不像是您的手藝。”
我說:“是青兒燉的。”
周媽笑着說:“雖然是青兒燉的,可您有心的了。”
這個時候坐在一旁的穆鏡遲,竟然放下了手上的茶杯說:“給我盛一碗。”
我和碧玉同時一僵,他見我們不動,便問:“怎麼,不行?”
碧玉看了我一眼,我沉默了半晌,便只能對青兒說:“盛一碗吧。”
周媽以爲穆鏡遲是真的想吃,端着碗對他滿臉稱讚說:“先生,您真可以試試,味道竟然比我的都要好。”
碧玉有些磨磨蹭蹭,我心裡也在那打鼓,想着這個穆鏡遲平時不要喝這些東西,今日是怎麼了,竟然主動開口要喝雞湯?
不過想來,他名貴的藥材什麼都沒見過,喝過?想來應該也看不出什麼,我便讓還在看我的碧玉說:“盛。”
碧玉反應過來,只能點頭,然後磨磨蹭蹭在那用碗盛着,她盛了一小半碗,然後晃着手端去給了穆鏡遲,穆鏡遲從碧玉手上接了過來,然後用勺子舀了一勺在鼻尖聞了聞,接着,他薄脣輕啓,含住了一點點湯。
碧玉嚇得有些不敢看,死命低着頭。
穆鏡遲喝了一口,也沒有看任何人,繼續用勺子攪拌兩下說:“裡面似乎放了鹿茸,人蔘,蟲草,以及芡實。”
周媽正喝着,聽到穆鏡遲的話我後,嚇得手上的勺子便掉落在了碗內,她瞪大眼睛瞧着我說:“這麼名貴?小姐?怎麼個普普通通的雞湯您放這麼多名貴的藥材幹什麼?”
我一時抓了抓頭,一時又抓了抓臉說:“是……是袁家的,反正不要錢的,有放白不放嘛,而且我也想讓您好好補一補。”
周媽迅速把手上的碗往碧玉手上一塞說:“哎呦,要死了,要死了,我一個傭人,哪裡值得吃這麼好的東西!”
我沒想到周媽竟然會反應如此激烈,這是我始料未及的,一時之間我竟然不知道說什麼。
穆鏡遲也把手上的碗遞給了一旁的丫鬟,看向我說:“這些名貴藥材想必要從袁府拿是要經過登記的,王鶴慶可是出了名的小氣,她允許你拿了嗎?”
我盯着自己的腳尖說:“登記了……”
蚊子一樣小聲,他又看向碧玉。
碧玉立馬點頭說:“登記了!”
穆鏡遲看向王芝芝說:“去打個電話問問你姐姐,若是真的缺了藥材,便從穆府補上去。”
碧玉慌了手腳,一時看了看我,一時又看了看王芝芝。
正當王芝芝朝外走時,穆鏡遲又說:“等等,別說是誰拿的,先問有沒有丟。”
王芝芝雖然不知道穆鏡遲是什麼意思,不過他如此說,她自然是照辦,便出了病房去打電話,周媽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有些驚愕的看向我。
穆鏡遲掃了我兩眼說:“不問自取,就是偷。”
碧玉想要解釋什麼,我立馬抓着她手,示意先別輕舉妄動,碧玉也怕自己情緒太過明顯,會露出馬腳,便立馬低下頭和我站在那裡。
等王芝芝打完電話回來後,她來到穆鏡遲身邊,奇怪的說:“鏡遲,剛纔我姐姐說,庫房內這些珍貴的藥材並沒有動。”
穆鏡遲問:“你有說誰拿了嗎?”
王芝芝說:“沒有,我只是問她家裡還有哪些藥材,說我想拿點用,她便派人過去清點了。”
穆鏡遲聽後,這才又看向我:“你怎麼解釋,我記得你的錢都已經被我沒收,我不認爲你還有這些錢買這些東西。”
我擡臉看向他問:“難道我就不能有私房錢?”
他笑了一聲問:“是嗎?私房錢,你的私房錢在銀行那邊待着,若是有一分一釐的動靜,我這邊就會收到消息,你不取,哪裡來的私房錢買呢。”
我沒想到穆鏡遲竟然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休,我有些不耐煩說:“我有一筆私房錢沒有放去銀行,這是我防身用的,不過是雞湯裡多放了些藥材,難道這些藥材周媽就不能吃了?”
穆鏡遲忽然一巴掌拍在椅子上說:“跪着!”
他這突然的發火,嚇得屋內的人全是一驚,我沒有動,反而是碧玉嚇得幾乎軟在了地上,她跪在那趴着,全身都在瑟瑟發抖。
穆鏡遲也不多說什麼,他起身來到碧玉面前,低眸看向她,暫時未問她什麼,而是在她周圍走了一圈說:“既然她不肯說,碧玉,便你說。”
碧玉趴在那哆哆嗦嗦說:“先、先生、這些錢真是小姐的私房錢買的。”
穆鏡遲負手停在她正前方的位置說:“是嗎?”
碧玉小聲說:“是、是的。”
穆鏡遲笑着說:“好,不說是嗎?”
我立馬擋在碧玉面前說:“我是個成年人了,難道我自己就沒有賺錢的能力,我自己就不能有一分屬於自己的錢,替周媽買東西嗎?爲什麼你總是這樣,總要這樣掌控我。”
穆鏡遲見我如此,也不跟我發怒,他說:“好,既然你說這些錢是你賺的,你告訴我是從哪種途徑賺來的。”
我不說話,只是別過了臉。
他見我一副不肯說的模樣,便又對一旁的王淑儀說:“你過去查,查她這些是怎麼來的,查出來後,一五一十和我彙報。”
王淑儀聽到吩咐後,便彎身說了一聲是,接着她便離開了。
之後屋內都沒人說話,周媽也不敢說話,所有人都在那屏息的等着,穆鏡遲最悠然自得,一邊品着茶一邊等着。
我在心裡想着,穆鏡遲應是還不知道,我仿他畫去賣的事情,他應該只是查我錢的途徑。
我們也只不過是賣了短短的幾天,而且也只賣出幾幅而已,想必他一時半會應該也查不出什麼,我雖這樣想,可心裡實際上還是不斷打着鼓。
差不多兩個小時,當我站得腰痠背疼,碧玉在地下趴得全身是汗的時候,王淑儀回來。
她一回來,便來到了穆鏡遲身邊,挨在他耳邊輕聲說着什麼,我和碧玉都緊張兮兮的看着。
穆鏡遲竟然看了我一眼,我一接觸到他視線,立馬往後面閃躲。
接着又有人進來,是個不認識的人,那人到達穆鏡遲身邊後,王淑儀便說:“這是東區那家當鋪的老闆,他說他這一個星期接到過幾幅出自您手的畫,都是以很高的價格收進來的。”
穆鏡遲顯然是不知道畫這這一件事情,他看向那當鋪老闆說:“什麼畫。”
那老闆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說:“您請稍等。”
接着又走了出去,從外面一個小廝手上接過幾幅卷軸,然後再次走了進來。
王淑儀從那老闆手上接過,然後遞給了穆鏡遲,穆鏡遲拿在手上打開,只是一眼,所有人全都用手捂住眼睛,包括一旁的王芝芝。
穆鏡遲面無表情的將畫軸收了起來,再次看了我一眼,他知道,這個世界上能夠仿他畫跡,仿得如此出神入化,以假亂真的,只有我。
因爲很小的時候,他在書房畫畫,我便跟在他書房一起畫,我的畫都是他一把手教出來的。
那當鋪的老闆說:“九年前,您有一幅畫流傳於市面上,有人拿這些畫和九年前那副畫做過對比,絲毫不差,所以當時我想都沒想,便收了,沒想到之後陸續又有兩三個人來我這裡做交易,所以我們目前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問過那些收畫的人,他們畫的由來,他們說是有兩個丫鬟在街上叫賣,那兩個丫鬟聲稱,是在穆家當丫鬟,偷了您的。”
穆鏡遲的臉色越來越平靜,可不知道爲什麼他越平靜,我反而越發覺得他平靜的眼神下是想掐死我的心。
他將畫遞還給了王淑儀:“總共多少副。”
那當鋪老闆說:“八副,目前我收到的只有八副,其中有三幅是春……宮圖。”
那當鋪老闆說完,又小心翼翼問:“有好幾個人讓我像您求證,這些話可是真的出自您手筆。”
穆鏡遲沒有回答,而是過了一會兒說:“從今天起,無論市面上流傳了多少副,無論對方以多高的價格,都給我收回來。”
那當鋪老闆說了一聲:“是。”
穆鏡遲說:“下去吧。”
當鋪老闆沒有多停留,緩緩退了下去。
穆鏡遲再次接過另外幾幅他未看過的畫,他面不改色的觀看着,當一副一副全都觀看完後,他坐在那看向我說:“畫得不錯,有我幾分精髓。”
此時的他,平靜得可怕。
他又將畫卷交給王淑儀收起來說:“平時倒不見你這麼用功,倒忘了,你的畫都是我一手教出來的,連我自己都分不清真假,是不是賺了不少,嗯?和我說說看。”
我死死低着頭裝死,不看他,也不回答他。
穆鏡遲又看向碧玉:“你說。”
碧玉知道瞞不住了,哭着和穆鏡遲說:“先生,不多的,就賺了五千大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