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小姐您怎麼了?”
羅助理見她臉色蒼白的站在那兒,關切的問道,眼睛卻有意無意的往她手上握着的手機屏幕上瞄。
上面的熱搜網頁已經出現錯誤提示,想來是有人在背後操作了。
“你留下來照顧季節吧,我還有點事情先走了。”她邁動雙腿,眼睛一直怔怔的注視着前方,眼神空洞得幾乎不聚焦。
雖然視頻拍得不甚清晰,外人並不能夠分辨,可是隻要熟悉她一定會認出來,她從來沒想過她跟季節會被以這樣不堪的方式炒到熱搜上去,最初的時候他們只是一對簡單的坐在沙灘上喝酒唱歌的好友,就像是她跟陸天維或者跟夏晨曦,沒有任何分別。
的確後來曾鬧過不愉快,可是都已經過去了,更何況季節還救過景丞丞,她做不到丟棄一個用生命去救她丈夫的朋友。
這是她以十七歲的淺薄閱歷對友情的理解。
她漫無目的的在路上走,本來想回懶園可勇氣漸止。
夏晨曦都知道了,景丞丞沒道理不知道,以他的脾氣還能忍着沒打電話過來,估計也是氣得夠嗆。
的確,換做是她也會氣死,如果景丞丞跟別人鬧緋聞的話。
十二月入中旬的京城已經冷得叫她難以承受,天總是灰濛濛的,像是再也看不到太陽,有簌簌的雪花落下來,順着她光潔的脖子鑽進衣服裡,凍得人只打哆嗦。
潔白的地面上只有一個個淺淺的鞋印。
“三少,已經處理妥當,大院那邊暫時應該還不知道,不過難保有人不會故意透過去,季節現在想搞臭三少奶奶的名聲好下手就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蔣尋拎着溫暖敲門進來時景丞丞正倚在貴妃椅上看書看得出神,掃了眼他手上的書,低聲提醒道:“三少您書拿倒了。”
景丞丞怔怔的將書舉高了些,與自己視線平行,又怔怔放下,微微上揚的脣角露出那麼些個寵溺的意思。
真是被那個蠢丫頭給帶跑偏了,原先這都是隻有她纔會乾的蠢事兒。
“我們家那小東西呢?嚇跑路了?”
小蔣尷尬的做出個類似笑的表情,“還在路上游蕩呢。”
“個小沒出息的。”景丞丞嗔笑着坐起來,“去讓小吳把她最喜歡的那件白狐大氅拿來。”
“是。”
“小丞,在你去接老婆之前抽幾分鐘我們聊聊?”溫暖捻着火箸在香爐了挑了挑,灰燼中重新亮起些紅光來,繼續緩慢的燻蒸着上面的銀葉。
“你倒是難得出現,說說。”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覺得於女人而言愛情到底該是怎麼樣的?是一無所知的風花雪月還是同歷風雨相濡以沫?”
景丞丞笑着點點她,“打抱不平來了。”
“你跟茶茶相處時間短可能不太瞭解她,這就是個懶字貫穿一生的主兒,天生沒什麼安全感眼下身體又不太好,反正總能解決的事情何必叫她跟着白操心。”
“誠然事事爲她着想是好,但不管什麼性格的女人都不會喜歡被自己心愛之人事事排除在外的感覺,戀愛享受的是一顆心掛在彼此身上的感覺,不論擔心和還是愛戀。我敢打賭如果她最後知道這些,雖然會感動但也一定會失落。”
溫暖的話叫他沉默。
他並不擔心季節對紀茶之的這點心思,他一直都有機會處理掉,但始終按兵不動無非是不願意季節把玉的事情捅到紀茶之那兒,就像季節現在遲遲不對紀茶之下手也不過是忌憚,怕他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別的都好說,但牽扯到那塊玉……她信不信是一回事,回頭嚇出點好歹來那纔要命。
可如果繼續瞞下去,好像也不是個辦法……
紀茶之進院,景丞丞抱着白狐大氅往出走。
兩人的目光相對上的時候她心虛的退讓了一下,睫毛輕顫,良久才擡起頭重新對上他的眼。
逃避無用,終究是要面對,就算今天他把她揍個半死,也是應該的。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胸口被尚未來得及喘勻實的氣鼓得上下起伏,“景丞丞,我又闖禍了。”
他站在那兒,融在漫天的細雪中,狹長的睡鳳眼末梢和下巴緊繃的條線給人一種極其清冷寂寥的感覺。
紀茶之嚇得心跳都漏了半拍,繼而又開始加劇,以一種極其誇張的頻率。
景丞丞忽然擡起手,嚇得她本能的往後倒退了一步,反應過來後擦着他的身側往屋裡跑,他的手仍舊怔在原處,回想起剛纔她眼裡的怯意,心裡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從來不知道這丫頭居然怕他怕到這樣的地步。
很快,紀茶之又跑出來,乖順的把手裡的戒尺遞到他面前。
景丞丞接過去,當着她的面折斷,一直在她面前耀武揚威的戒尺被隨意丟棄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昭示着它戒尺命運的終結。
紀茶之低頭看着地上那兩截戒尺,抿了抿脣,“如果用鞭子抽我比較解氣的話……”
腦袋上驀地一重,男人溫暖的手覆上來輕輕揉了揉,“以後不會再打你了。”
“啊?”
“走,我們去看夕陽。”
“可是我……”她搞出這麼大個麻煩事來,難道不是應該先結結實實的揍她一頓出出氣嗎?
“小吳。”景丞丞站在院裡喊,“去把收藏室裡那顆夜明珠拿來。”
這種天氣去海邊呆上幾個小時的確夠嗆,不過他必須得先試試她的接受能力。
好在冬日天色黑的早,車裡的暖氣夠舒適。
下着雪的沙灘看上去比上回要熱情許多,燈光給雪花染上了斑斕的色彩。
“你沒看熱搜嗎?”紀茶之裹着白狐大氅縮在副駕駛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窗外。
車被停在一個地勢較高的地方,往下看去,沙灘和遠處的大海一目瞭然。
景丞丞斜睨着她打趣兒,“你老公這麼完美,難不成你能捨得撇下去跟個小日本兒好上?”
他湊過來身來,逼得她只能不停往邊上躲,最後逃無可逃的貼上車窗。
“再說這世上,恐怕沒有哪個男人的活兒能幫我更好。”漂亮的眼睛裡多了幾分曖昧因子。
“自戀。”紀茶之嘲笑他,忐忑的心卻因爲他的故意逗弄而變得放鬆不少,“如果你回大院兒的話,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幹什麼?怕他們教訓我?”
“不是,我給你和你們景家抹黑了。”
“是我們景家。”景丞丞糾正她,退回去重新坐端正,開了點音樂,“且沒有這麼蠢的人,我挑人的眼光他們還能信不過?就算知道了也只會怪我沒保護好你,把你這丟丟小的心揣踹好,你老公比你想象中還能再有能耐一些。”
音樂聲緩緩流瀉。
鮮花雖會凋謝
但會再開
……
紀茶之聽着調子熟悉,仔細琢磨纔想起來,這歌之前在酒吧季節爲她唱過。
“鮮花雖會凋謝,但會再開,可惜他那次沒能唱完。”景丞丞單手撐着方向盤,別過臉頗具意味的看着她。
“你知道那個襲擊我的那個歹徒後來怎麼樣了嗎?”
“嗯?”
“服毒自盡。”
她的臉色一點點白下去。
這原本該是在小說裡才能看得到的情節,一般人就算請得了殺手,也絕對不會是這種任務失敗就自盡的專業,分明是什麼人養的。
“景丞丞……”
她正準備說話,卻聽見他“噓”了一聲,直接把她從副駕駛座抱到自己膝頭,打開中控臺上擱着的那隻錦盒擱到車頂上。
夜明珠柔和光輝的傾瀉而下,將整臺車子籠罩,周圍的環境比剛纔又明亮上了許多。
月光下,海水翻涌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