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森史密斯彷彿當真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就彷彿從未有過這個人一樣,任何關於他的痕跡都被抹掉。無論是經營的公司,還是業界的影響,彷彿是一夜之間盡數抹掉。若不是慶麟手中還掌握着他的生命體徵監測,連青龍他們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記憶出錯了。
“沒道理啊,就算他是去了重華的夢境,人也應該還在地球上纔對啊。”慶麟翻找着可以使用的任何一個攝像頭。全球各地的圖片快速閃現在屏幕上,看得人眼花繚亂的。
“別急,除非他真的死了,否則一定能找得到。”玄武倒了一杯咖啡遞給慶麟。
朱雀坐在一旁,手裡拿着一本杜拉斯的小說,聽見玄武這樣說,擡起頭來:“要是,他真的不在人世了呢?”
玄武和慶麟齊齊一愣,詫異地轉過臉來看着朱雀。
朱雀放下小說:“我們到現在爲止只知道重華是在沉睡中到了夢境裡。可誰也沒試過萬一死掉了夢境那邊會不會有什麼問題。萬一史密斯研究出了就算這邊死了夢境裡也可以照樣活着,那就不需要留下身體在這邊了啊。”
且不說留下身體多麻煩,還需要人陪着照顧着,定時更換葡萄糖鹽水,還要隨時注意是否出現心臟衰竭的情況。雖然他有得是錢做這種事。可到底是不能隨意移動,萬一被人抓到了,麻煩也很大。
“那就完蛋了,根本找不到他。”慶麟懨懨地低着頭。精心準備了這麼久的新項目又胎死腹中。還有比他更苦逼的人了麼。
“不過你也不必太悲觀,他不是出現了一次麼。在完全消失之後再一次出現再一次消失,就說明他應該是掌握了某種可以抹去自己痕跡的辦法,人嘛,也不一定死了才能抹掉痕跡啊。”朱雀低下頭繼續看小說。
慶麟眼睛閃過一絲亮光,可瞬間就滅了下去。需要整理的資料實在是太多了。別看史密斯就閃現了那麼一下,涉及到的部分簡直多的嚇死人。
玄武默了個,表示愛莫能助。畢竟論電腦水平還真沒人比得過慶麟。這種事幫忙也有可能越幫越忙。
左及川這幾日都跟穆靜然呆在一起。雖然穆靜然仍然是一副歇斯底里的樣子,可隨着時間的推移,她漸漸地意識到左及川雖然在戀愛的時候無限寵溺,可真的翻臉的時候是軟硬不吃的。
左及川也不急。也不逼着她,就是這樣安然地待在她身邊,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回答。就彷彿他是屋裡的沙發,或者是個櫃子。大型的移動裝飾品。會喝水。會去廁所。可就是不說話,不交談。這讓穆靜然沒來由的心裡煩躁。
一個茶杯狠狠地扔過去。左及川連躲都沒躲,擡手就將茶杯握在了手裡。反手放下,低頭繼續看從朱雀那裡借來的小說。
穆靜然惡狠狠地瞪着左及川,可腳上裹了棉花的腳鐐,根本就夠不到左及川。否則她一定撕破他那張淡然的臉不可。
“你啞巴了麼?說句話啊!你問我什麼我都告訴你還不行麼!”穆靜然終於是崩潰了,哭着喊道。
左及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低頭繼續看書。
穆靜然尖叫着痛哭失聲。這種折磨並不是身體上的疼痛,也不是精神上的疼痛。只是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彷彿一百隻螞蟻在心口爬過一樣。癢的要命卻根本觸碰不到。
“我求你了,你問吧,問我什麼我都回答。”穆靜然跪在地上,眼淚無聲地流淌着。
左及川緩緩地合上小說,靠在沙發上看着穆靜然,淡淡地問道:“你說愛過,究竟是幾個意思。”
穆靜然蒙地擡頭,震驚地看着左及川。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她都已經想好了如何應對。可左及川根本就不按照常理出牌。不問傑森史密斯,不問入夢穿越。竟然這樣糾結於那一句“愛過”……有沒有點正事啊喂!
見穆靜然滿臉驚訝,左及川聳聳肩:“我這人向來沒什麼民族大義,就是個小市民。關注的也就那麼點事,你樂意說就說。不樂意說,我就繼續看書了。”
穆靜然一口氣堵在心口,吐都吐不出來。
“你是個大男人,糾結兒女情長有意思麼!”穆靜然咬牙切齒的。
左及川冷笑一聲:“有人在乎你是否愛過就偷着樂吧。天底下像我這樣的男人可不多。還是你喜歡別人玩你?”
穆靜然別開臉,簡直是雞同鴨講。
左及川繼續看書:“不就是羨慕別人能穿越麼。自己穿了又怎樣?”
穆靜然一捶地:“這是一項偉大的科研項目!你知道如果研究出成果會造福多少人麼?”
左及川冷冷地看着她:“就算我死了也不要緊對吧?”
穆靜然一噎,不自在地別開臉。她何時這樣說過。最後穿越實驗的人也是她啊。雖然研究的時候確實通過非法的手段將左及川擄了。可她並未傷害他。
“看你這表情就知道,你根本就沒想過那個藥萬一打在我身上有過敏反應或者我一個不留神永久穿越了該怎麼辦是吧?你沒覺得穿越到夢境裡等於是害死了現代的我對吧?女人啊,最毒婦人心真是一點都不假。”左及川冷笑着翻了一頁書。
穆靜然緊緊地握着拳頭:“可你並沒有死,你現在是非法監禁。我有權告你!”
左及川看了她一眼:“可以,你去告我。我順帶跟他們說一下你非法監禁我的事。還有重華,雖然她昏迷不醒,可在夢裡她已經全權委託我做她的代理人。還有你利用我們做人體試驗的事也應該討論一下。不知道法官是信我,還是信你。”
穆靜然根本無法反駁。就算她極力勸說法官相信她們做的實驗是造福人類的。可這種非現實的事物法官是根本不會相信的。不但如此,還牽扯到國際走私的問題,誰先死還真的不一定。
左及川似不耐煩,啪地一聲合上了書,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穆靜然:“你大可以直接告訴我是我太傻,將你捧在手心裡疼惜是我太自以爲是。這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無需其他任何的理由,你只要說一句,你跟我在一起不過是圖個樂子。我也一樣能接受。”
穆靜然怔怔地看着左及川冰冷的眸子,生平第一次覺得他是這樣的陌生。
這個人,她從未真正地看透過。她享受着他無微不至的呵護,享受着他細心體貼的照顧。可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用這樣冰冷的目光看着她。心口一窒,似有什麼想要噴薄而出。可左及川已經回頭走掉,穆靜然張着嘴,終究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第二天,穆靜然就獲得了自由。
送她離開的人是朱雀。比起白虎的激動,青龍的冷淡,玄武的置之不理。朱雀顯然更適合這樣圓滑的處事作風。
直接用直升飛機將穆靜然送到了公司,交代了一下他們對外的一致證詞。笑着祝穆靜然日後可以安穩健康地生活。
穆靜然怔怔地看着他轉過身離開,突然,朱雀蒙地回頭,笑顏如花地看着穆靜然,朱脣輕啓:“以後,就不要來招惹我們家少爺了。”
語氣是客氣的,內容卻冷的穆靜然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看着自動門關上的一瞬間,穆靜然突然意識到,從此以後,她和左及川,再也無法如從前一樣在一起。從此,他們就成爲了陌路人。
這種感覺撲面而來,讓穆靜然一時猝不及防,跪倒在地。
這種彷彿心口被人撕扯開來的感覺,她從未經歷過。
可她知道。再無機會了。左及川轉過身去,就再也不會回頭看她。雖然沒根據,可她就是知道。
扶着牆邊,緩緩地站起身。穆靜然平緩了一下呼吸,嘗試着邁出腳步。許久不曾走路,讓她第一步走的戰戰兢兢。
再無往日趾高氣揚的氣場,彷彿抽繭剝絲新生的蝴蝶一般,小心翼翼地探知着整個世界。
洗手間裡,看着鏡子中蒼白的臉。穆靜然狠狠地抹掉眼角的一滴淚,從隨身的包裡掏出一管口紅。
大紅色鮮豔如烈火,重重地塗在豐盈的嘴脣上,襯得皮膚更加勝雪。
穆靜然眼中彷彿閃過狠戾的光,她還要繼續生存下去。爲了有一日,可以將自己堅持的事進行到底。爲了有一日,向他證明,她這樣做會造福很多人。
她必須堅強下去,前面的路還有很長。
朱雀回到家,並沒有急着去找左及川覆命。而是在左及川的門外等了很長時間,直到等到左及川自己開門,才笑盈盈地走進去。將送了穆靜然回公司的整個過程講給他聽。
左及川對於朱雀最後留下的那句話沒什麼表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這種事,再不會有。他一旦捨棄了那一份感情,就再也不必指望着他可以回頭。這是他的人生準則,任何人也不能打破。
這種折磨,也是一種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