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都在對抗着某種自己無法掌控的力量。
而我們,又在對抗着什麼呢?
清晨的陽光是那樣的和煦,可週身的冷意卻絲毫不見消退。
微微睜開眼,眼中映入的是自己蒼白冰冷的手。
這並非她想要的人生,可已經過去了百年。這也並非她想要活下去的方式,可她已經身在牢籠之中。
那麼,她是否要繼續對抗下去呢?
“做夢了?”耳邊響起清朗的聲音。
琉璃有些迷茫地看向身邊,白澤臉上溫潤的笑容幾乎讓她忘記自己身在何處。
“這一覺睡的可真夠長的。”白澤坐起身,狠狠地伸了個懶腰,轉過頭笑着看着琉璃:“龍哥剛纔過來跟我說,可以放你走了。”
琉璃怔怔地看着白澤,彷彿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一樣。
白澤卻不打算繼續解釋,翻身下了牀,扯過沙發上的薄毯裹在身上。
雖然小說上電影上多半都是騙人的,可有一點卻沒有錯。吸血鬼的體溫確實有點偏低。
以往他和女人同牀共枕都會覺得女人是溫熱的,可琉璃,無論怎樣擁抱,始終是冰冷的。
琉璃緩緩地坐起身,發現胳膊上的《 針管全都去掉了。不但如此,似乎還做過了包紮和修復。
“我可以走了?”幾乎是不可置信地問出這句話。
白澤窩在沙發上笑着點點頭:“龍哥說要謝謝你提供了這麼多的血液。讓他可以救他妹妹。你可以自由地離開這裡。我們也可以給你安排新身份。你可以不需要顧慮那麼多,自由地生活下去了。”
琉璃撐着牀沿。瞪大了眼睛看着白澤:“自由的……什麼是自由的生活下去?”
白澤撓了撓有點凌亂的短髮,想了想:“比如,你可以去念大學。交朋友。可以去逛街,買自己想要的衣服鞋子。也可以一個人坐火車迷路在歐洲的任意一個小國家。這樣都算是自由的活着。”
琉璃仍舊是怔怔的:“可我是吸血鬼。你們人類不都是想要永久地將我們關起來麼?”
白澤垂下眉睫,拉扯着薄毯上的一個線頭:“我們都是性命存在銀行裡從來不帶在身邊的人。你是不是吸血鬼對於我們來說真的不重要。”
琉璃怔怔地看着他,滾燙的眼淚在眼中打轉。她從未想過自己竟然還可以流出眼淚來。
“可是……我……我靠吃人活着……”琉璃死死地咬着嘴脣,彷彿低聲嘶吼一樣。
白澤嘆了口氣,起身伸出手揉了揉琉璃的長髮:“這個世界上,誰不是靠吃人活着呢。”
小花廳裡,左及川看着花房那邊。略有些詫異地問道:“你就這麼放她走?是因爲她的血液其實起不到什麼作用麼?”
坐在他對面的應龍一面喝着咖啡。一面看着今天的報紙:“不,我是查到了當初是誰將她送給了那些研究人員。”
左及川一愣,他本以爲應龍會專注於分析琉璃血液的功用,卻沒想到他竟然會按照正常思維來分析。
“這不科學啊。你是這麼冷靜的人?”左及川難得調笑應龍。
應龍從報紙上瞄了他一眼:“是亞歷山大。”
左及川噎了個:“你是說……亞歷山大?”
應龍點點頭:“一點都不奇怪。米國那邊的事。或者說全球的恐怖犯罪情況他哪個沒參與過。不過也不能怨他,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左及川沉了臉:“我們跟他牽扯的太深了。”
應龍翻了一頁報紙:“無所謂,他還不敢動伯爵。”
左及川抿了一口咖啡:“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你們的伯爵……究竟是誰?”
應龍擡起頭來。淡淡地看着左及川:“你是發自內心地想要問這件事麼?”
左及川被應龍眼中的寒芒刺的一冷,趕忙搖了搖頭:“不不,隨便一問而已。你們的事我不摻和。”
應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頭繼續看報紙:“好孩子。”
花房裡琉璃看着白澤快手快腳地給她收拾行李,整個人都有點發蒙。
她來的時候只穿了身上的一套連身病號服,其他的別說手機什麼的了,連換洗的襪子都沒有一隻。
“我沒有行李啊。”琉璃有些不知所措。
白澤將一件連身裙疊好放進行李箱裡,頭都沒擡:“我知道,這些都是我給你買的。”
琉璃皺了皺眉:“你這人真奇怪。”
白澤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都這麼說。”
叩叩,蒼麒從門口露出個頭來:“哥,車準備好了,你送她還是我送她?”
琉璃眼睛瞪的老大:“一模一樣!”
白澤默了個:“你不知道我們倆是雙胞胎麼?”
琉璃猛搖頭,剛來的時候情況那麼混亂。光顧着到處找人挑戰了。企圖用自己吸血鬼的優勢來掌握當時的局勢。別說記住長相了,那時候連白澤長什麼樣她都沒印象。
“也是,當時亂成那樣。估計只記得左叔了吧。”蒼麒聳聳肩,走了進來。
白澤側過身看了看還有沒有什麼東西落下,一隻不算大的行李箱讓他收拾的格外整齊。
“哦對了,手機和充電器。還有電話卡。還有平板電腦,電視劇電影都下好了。”蒼麒突然想起來之前準備好的東西。
白澤捏着下巴盤算着還有什麼需要裝進去的。擡起頭來看着琉璃:“你們吸血鬼用什麼護膚品?”
琉璃默了個:“護膚品?!”
蒼麒囧着臉擡起頭:“哥,她們都長生不老了還用護膚品麼?”
白澤推了推眼鏡:“那香水呢?”
蒼麒看了琉璃一眼:“你倒不如擔心她滿身的酒味兒怎麼上飛機吧。”
琉璃如今是靠喝紅酒活着。是從骨子裡往外滲透出來的香甜酒味兒,老遠就能聞得到。
白澤不在意地擺擺手:“沒關係,她的假身份上做的是品酒師。”
品酒師渾身酒味兒未必是喝出來的。
蒼麒點點頭,還是他哥腦子好。
叩叩,門口湊出來慶麟的臉:“那個,先別收拾了。誠人讓我通知你們,他不打算讓琉璃迴歸社會了。”
“what?!”白澤蒼麒異口同聲地喊道。
慶麟捂着一隻耳朵:“我不過是傳話,不服你去找顧誠人啊。”
白澤一擰眉,摔下手中的一包姨媽巾,轉身衝了出去。
蒼麒默默地低頭看着靜靜地躺在行李上面的那包姨媽巾。囧囧有神地問道:“吸血鬼……也用這東西麼?”
監控室裡。顧誠人正端着一杯熱牛奶喝。隔着玻璃就看到白澤冷着臉衝了過來。
“停!我是打算讓琉璃和信長都到重華的夢境裡去。”顧誠人舉手製止了白澤即將衝口而出的話。
白澤一愣,他原以爲顧誠人是打算讓琉璃留下來繼續做實驗,卻沒曾想他還是低估了顧誠人。
“你瘋了,她去了會被燒死的!”古代人對個金髮碧眼的老外都能用上十二人生祭封印的大招。要是知道琉璃是靠吃人活的。我勒個擦。想都不敢想。
顧誠人眯着眼瞄了白澤一會兒:“你覺得她不在古代就沒有這樣的待遇了?”
求別鬧。古代人簡單粗暴,現代人能好到哪兒去。抓到了吸血鬼要麼求她把自己變成吸血鬼永生,要麼就拿來做實驗。殺了她都算是心存仁慈的了。
白澤擰着眉:“總之我不同意讓琉璃去古代。在現代如果沒辦法活下去。至少我還能護着她。”
顧誠人一挑眉:“等一下,你剛纔……是在告白麼?”
白澤冷了臉:“誰跟你告白呢。”
顧誠人搖了搖手指頭:“nono,我是說,你剛纔說你要護着她……不會是無意識的吧?”
白澤一愣:“我剛纔說什麼了?”
顧誠人默默地扶額了:“少年,該說你們這羣人都不正常麼。普通女孩子不好麼?爲什麼不是喜歡上蛇精病就是喜歡吸血鬼呢。”
白澤別開臉看着屏幕裡,重華的世界正在舉行着春天的稻穀祭,眼神暗了暗:“沒有你想的那樣浪漫。”
顧誠人嘆了口氣:“無所謂了,如果你覺得你有能力養一隻吸血鬼,那就別送她走了。我問過亞歷山大了,琉璃從去了米國就一直處在被人研究的階段。當年是有一個吸血鬼獵人把她從歐洲抓過來賣掉了。身世也算是悽慘了。有人收養她再好不錯了。”
白澤眼神微冷地看着顧誠人:“你這算是撮合?”
顧誠人擺了擺手,轉頭去看聖王陵的橫向掃描圖:“我不過是想讓這件事快點結束罷了。拖得夠久了。”
聖王陵自從上次他們逃出來之後幾乎就沒再動過了。雖然也有一些奇怪的東西在裡面爬來爬去,可後來不知道因爲什麼,如同被人打掃過一樣,迴歸了寂靜。
整體的設施保存的很完整,就是有些東西不見了。
“你要是沒什麼事就別在這兒站着了,去跟川哥商量一下琉璃的去留問題。我現在開始懷疑,重華穿越這件事可能是策劃已久的大規模事件了。”顧誠人頭都沒回。
白澤捏了捏拳,轉身出去了。
說愛,談不上。說喜歡,其實也沒有很多。只是有一點在意。
對於一個女孩子獨自一人存活了百年的孤寂,始終在被人利用卻從來沒有報復過他人的不解。
他只是想多看看她而已。
本來計劃着讓她回到米國過正常的生活。反正琉璃也不靠喝血生存,不會出現跟人類發生衝突的情況。
但是顧誠人提醒了他,琉璃有可能一回到米國就要繼續過那種惴惴不安的日子。
總有一天她的秘密會被發現。一旦被發現了……
左及川看着有些踟躕的白澤,想了想:“可以啊。讓她留下來吧。我爸還蠻喜歡她的。”
白澤一愣,蒙地擡頭看着左及川:“不會添麻煩麼?”
左及川搖了搖頭:“反正我家也沒養過什麼,只當多添一隻貓。沒關係的。”
琉璃也不吃糧食,只是喝酒。對酒的要求也沒有那麼高。有時候也可以喝番茄汁和葡萄汁。生活完全可以自理,不咬人不淘氣。這很好了。
白澤無語了個,左及川這口氣,完全拿琉璃不當人看。可是他知道,左及川不過是想讓他放心而已。
琉璃拎着行李坐在花房的沙發上等着人處置。蒼麒在白澤跟左及川談話的時候就蹦蹦噠噠地跑過來跟琉璃傳達了這個好消息。
“不需要做實驗,單純的留在這裡。等到一切的事都結束之後,你就跟我哥走吧。”蒼麒捧着小臉笑盈盈地看着琉璃。
琉璃眨眨眼:“你們倆雖然長得一樣,性格差好多啊。”
怎麼說呢,白澤看上去比蒼麒要溫暖的多。可骨子裡,反而是蒼麒更加和善一點。
蒼麒笑了笑:“龍生九子還各有不同呢。我跟我哥雖然是雙胞胎,恐怕唯一能夠騙過人的就是這張臉了。”
琉璃點點頭:“確實,連說話的口氣都不太一樣。”
蒼麒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那個,琉璃啊。你留下來能不能幫我們忙呢?”
只是單純的留下來叫做負擔,能夠幫忙的才叫有意義。雖然左家不在乎多一口人,可琉璃留下來終究是給左家添麻煩的。
琉璃毫無壓力地點點頭:“可以哦,幫什麼都可以。”
蒼麒笑着起身拍了拍琉璃的頭:“這是好孩子。”
雖然是吸血鬼,可蒼麒並不覺得琉璃與其他的女孩子有什麼不同的。只是吃的東西不太一樣而已。世界上吃人的人類,還少麼?
“好了,一件事完美解決。那麼,讓我們一起努力去終結重華那個夢境吧。”蒼麒狠狠地伸了個懶腰。
琉璃低着頭想了想:“我好像記得曾經有一份名單,那些人都注射過我的血液。”
蒼麒差點閃了腰:“名單?有多少人?”
琉璃回憶了一下:“我粗粗看過一眼,幾百人左右吧。”
蒼麒沉默了一會兒,一把拉着琉璃往外面跑去。
“少爺~小琉璃說有百十來號人都穿越了喲~!”蒼麒歡脫地拉着琉璃往花廳裡跑去。
左及川一口咖啡還沒嚥下去,盡數噴到了應龍的報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