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歷史的長河中,許多功成名就的帝王都會選擇自己的班底。
上一代留下來的人雖然可靠,可多少會有居功自傲、倚老賣老的嫌疑。
想要做一個隨心所欲的帝王,可以充分地施展自己的手腕,那麼就必須要剪掉多餘的旁支,這樣這棵樹才能茁壯成長。
洛琛看着手裡的名單。這是目前爲止京中可以提供上來的所有才子的名單。十分單薄,沒有任何根基。
全都換掉,他還不想政務立刻進入癱瘓狀態。況且那些老臣牽牽連連就沒有不牽扯到一起的。或姻親,或血緣,或師生。絕對是牽一髮動全身。不知道剪掉哪個人就踩到了地雷上。
煩躁地將那張紙摔在矮桌上,洛琛揉了揉眉心。側過臉看着重華安靜地在一旁繡花。彷彿他的情緒絲毫不會影響到她一樣。
“你都不好奇麼?”洛琛支着臉頰看着重華,嘴角帶着笑意。
重華側過臉來,迷茫地看着他:“好奇什麼?”
“那個。”洛琛朝着那張單薄的紙揚了揚下巴。
重華瞄了一眼,密密麻麻全都是人名。微微皺了皺眉:“你在犯愁什麼直接跟我說,那麼多字看起來好麻煩。”
洛琛呵呵一笑,起身走到重華身旁坐下,將頭埋在重華的脖頸間:“能用的人太少了。”
重華立刻就明白洛琛在煩什麼了。老臣用着不順手,新人又太少。尤其他空檔期實在是太長了,現在開始組建自己的班底又太晚了。一個不留神很容易被皇帝突然辭世打個措手不及。
一旦有人站出來罷工,事情就麻煩了。
重華想了想,這種事其實不應該她這個現代人來插手。畢竟現代人的三觀跟古代人是完全不一樣的。在重華看來。做皇帝真心沒什麼好處。雖然可以決定他人的生死,可也要負擔起更多人的幸福來。那是十分沉重的。
做得好了,雖然萬事傳頌可自己也是累個半死。做得稍微有一點點瑕疵,就會被後世人戳脊梁骨。
麻煩得要死。
不過就算是這樣,也是有人追求那煙花一閃的榮耀。
重華轉頭看着窩在自己身上的洛琛。低聲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做一個什麼樣的皇帝?”
洛琛頓了頓,同樣低聲說道:“自然是做一個好皇帝了。”
重華溫柔地說道:“好皇帝太籠統了。什麼都不做也可以做好皇帝,開疆擴土也可以做好皇帝。定義是不一樣的。我問的是。你想做一個什麼樣的皇帝?是讓人人都覺得你和善溫潤,還是讓人人都敬畏你。”
洛琛擡起頭來,金色的眼睛中流淌着難以察覺的戾氣。
重華笑了笑。伸手去摸他的臉頰,冰涼冰涼的:“我知道你其實是個溫柔的人。雖然有的時候嫌麻煩,有的時候龜毛了點。但整體來說人還是不錯的。可你知道麼,其實你是個很暴戾的人。惹怒了你。就會屍橫遍野。”
洛琛一皺眉,別開臉。
重華伸手去扳他的臉:“這有什麼不好的。這纔是做帝王才該有的氣勢啊。主弱則僕強。難不成你這個做皇帝的還要讓人踩在腳底下麼?”
如果能夠讓百姓安居樂業,皇帝是否嗜血其實根本不重要。比起那些委曲求全的皇帝,重華更喜歡什麼都能掌握在自己手裡的皇帝。
“你聽我說,你想做什麼樣的皇帝我是沒有權利去誘導你的。這件事你要自己想明白才行。”這就跟決定大學出路一樣。沒人能夠代替你去做決定。
雖然父母和老師會提出建議,可最後決定你還是要靠你自己,選擇了就不要後悔。
洛琛陰着臉:“怎麼解決官員的問題?”
重華睜大了眼睛:“你在問我?”
女人是不能幹政的。要知道女人是經常會帶有個人情緒的生物,一旦女人插手政權。完全會隨着自己心情好壞來決定官員去留和死後。哪怕哪個大臣長得稍微好看一點點,女人都會忍不住對他好一點。這是非常危險的事。
洛琛冷着臉看着重華,眼神堅定:“你的故鄉沒有皇帝,你的意見比較客觀。”
重華爲難地看着他:“你真的只是問意見而不是讓我做決定?”
洛琛點了點頭,眼神放軟看着重華。似乎只是聆聽而已。
重華放下手裡的繡繃,仔細地想了想:“其實我覺得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個想法是很好的。但你的情況比較特殊。你中間有將近五年的時間沒有在京裡生活。沒有時間去組建自己的班底。那麼這個時候,就該用殺雞儆猴的方法。”
洛琛一皺眉,殺雞儆猴?這算是什麼辦法?
重華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面對面地看着洛琛:“你看,你手中現在可以合理利用的老臣是不是大多數是自己有小團體的?”
洛琛點點頭,確實如此。人人心中都有一個他們認爲最適合的皇帝,而那個人碰巧就不是他。
“要讓那些不聽自己的人聽從,讓那些不認同你的人認同你,最好的辦法,就是展現你自己的人格魅力。”這就跟米國大選一樣,那些總統去演講,去做活動,圖什麼?不就是爲了讓民衆們認爲自己最適合做總統,進而選擇自己麼。
真正的皇室是根本不需要這麼個過程。可正因爲如此,纔會有農民造反這種自然現象出現。
“你要讓他們認同你,最快的方法,就是讓他們敬畏你。”沒那麼多時間去拉選票,合理利用恐懼也是一個好辦法。
歷史太長的國家都有一個不可避免的缺點,那就是血液裡遺傳了千年的對強者的敬畏。
俗話說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是所有人都會致自己的性命於不顧,越是權勢高的人,越是期望長命百歲。
“你的意思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洛琛眼神冷了冷,以前誰說過重華是個溫潤恬靜的女人,站出來爺保證不打死你。
重華翻了個白眼:“男人啊。唉。要有技巧地,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洛琛一皺眉,甩開袖子靠在迎枕上:“殺人就是殺人,哪裡有什麼技巧性。”
重華坐直了身子:“別鬧,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樣子逗我玩啊。要是大開殺戒會造成反效果,會有更多的人來反對你。可如果你殺了他們認爲最強最不可撼動的人,那些人就會畏懼你了啊。這時候你再對他們露個笑臉,他們自然就歸順與你了啊。”
洛琛眯着眼看着重華,半晌,微微一笑:“你想讓我殺通江王?”
重華一愣:“眼下最有權勢的人是他?”
洛琛放鬆地理順了一下額前的烏髮,慢慢地理順到腦後,似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來:“確實,眼下他就是那猴羣中的雞。”
這什麼比喻。重華默了個,他是想說通江王太過於鶴立雞羣了吧?
能理解,光是看周文淵那個囂張的樣子,就知道通江王在這個國家是個什麼地位了。都說爹給力,一切都好辦。
周文淵能眼皮子不眨一下就滅掉寧家滿門,還不是有個既娶了公主又有軍隊撐腰的爹。要是個閒散的王爺,開玩笑,等着那些御史口誅筆伐吧。
“要是這樣想來,八成真的只能拿他家開刀了。”重華看着手中的針線:“不能隨便找個由頭,要那種公認的必死的由頭才行。”
洛琛靠在迎枕上,眼中閃爍着莫名的光,看着重華,彷彿看着一本從未讀過的書一樣。帶着探知,帶着猜測。
“你覺得公認必死的理由都有什麼?”洛琛笑着問道。
重華對古代的處刑內容不算是理解。也不太明白刑法都會判什麼樣的人有罪。在她看來,在古代造反應該算是大逆不道了吧。
“造反算麼?謀朝篡位。”重華看着洛琛,試探地問道。
洛琛眼神一暗,點了點頭:“算。接着想。”
重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難爲我啊?我們那邊也不存在你們這邊的問題。我們都是社會主義了。體制不一樣,怎麼給你拿主意啊。我就知道在你們這個時期造反算得上是極重的大罪了。皇子造反成功了也可以名垂青史,可是臣子造反,必死無疑。”
吳三桂你怎麼看?
洛琛眯着眼看着棚頂的宮燈,這條倒是可以利用。可如何讓通江王造反,這成了個問題。通江王那樣謹慎小心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做出這種把柄來成就他。
一隻手若有似無地繞着重華披散在身後的長髮,涼絲絲的髮絲纏纏繞繞在洛琛的手指上。那樣的滑順,彷彿繞在他的心上一樣。
“想要讓一個人瘋狂,該怎樣去做呢?”小聲地呢喃着,洛琛眯着眼看着重華衣領裡露出的一截雪白的脖子。
重華低着頭看着手裡的花色,隨口說道:“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人造反都是被逼出來的,把他逼到絕路上,讓他覺得活不下去了,他自然就瘋狂了。”
《聖傳》裡造反的那些人,都是被逼的活不下去了,才揭竿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