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
徐行推開窗戶,呼吸着外間清新空氣。這時,青鳳蹦蹦跳跳來到書桌上,口吐人言道:“公子,該過年了呢。”
“是啊,”徐行淡淡感慨着,這還是他來此界過得第一個年,畢竟還未真正到了修煉千百年,閱盡人間繁華時,多少還是有些惆悵,“仙道茫茫,自己來此世一心修道,既不大鍊鋼鐵、攀科技樹,又不想着作文抄公,文化入侵異界,只是兩耳不聞其他,一心修道,這或在旁人眼中,卻也枯燥乏味的緊了。”
但這卻是一個求道者基本態度,甚至徐行比一些此界仙宗土著都執着,打坐煉氣,日夜不輟。
正因爲他從娛樂至死的後世來,才知歲月無情,千古風流都被雨打風吹去,縱是日月星辰在浩瀚宇宙當中,也不過彈指一瞬,熱寂餘燼。
青鳳見徐行神思悠遠,一雙好似桃花的狐狸眼睛不聽打着轉兒,忍不住打量眼前這人。
這人既沒有普通書生公子的迂闊,也沒有少年人的意氣風發,似一雙冷眼旁觀着芸芸衆生,身在此界,偏偏給她一種極爲遙遠的感覺。
“真是奇怪的人呢。”青鳳歪了歪小腦袋,喃喃語道。
徐行收回神思,轉而想着符陽劍宗之事,心中已有了決斷。
於是,吃罷飯之後,徐行就對其姐徐千雪,道:“明年八月秋闈,過了元宵,我打算到濟南府備考,姐姐可願隨我一同前往?”
徐千雪停下收碗筷的動作,怔忪了一下,似悵然若失道:“弟弟,我就不去了,年後清明,我還得給父母上墳,你自去吧,爭取考個舉人功名回來,也好告慰二老在天之靈。”
徐行知道徐千雪心中還存着自己“出家”的芥蒂,也不以爲意,轉而道:“姐姐一人在家,我總有些不放心,縣中洪伯父雖因上次作媒之事,有些不快,但終究那麼多年交情,也不應斷了,年後我帶着禮品去看望下,順便姐姐在我回來前,可先到洪伯父那裡暫住吧。”
“怎麼,你不怕洪伯父招你作婿了?”徐千雪嗔白道。
徐行無聲笑了笑,似說着旁人的事的輕描淡寫語氣,“洪靈芸母女看不上我這個窮小子,卻也無法。”
徐千雪嘆了一口氣,道:“我自小就和靈芸相識,知她並不是那嫌貧愛富之人,只是她多讀了幾年書,覺得你才學配不上她罷,至於洪伯母,總是長輩愛護女兒,你也莫要把人想差了。”
“也是這個道理。”徐行並不辯白,笑着說道。
徐千雪秀眉微蹙,突欲言又止,柔聲說道:“弟弟,我前些日子上鎮上打聽過,似乎並非所有道士都忌婚嫁……”
徐行道:“你想說什麼?”
“若你考中舉人,不如和人結一門親事……”徐千雪支支吾吾說道,顯然對於徐家香火之事,仍有些不死心。
“唉,姐姐,我又何苦去害別人家的好姑娘?”徐行搖了搖頭,說道。
徐千雪聞言,面色蒼白了一些,沉默半晌,低聲道:“是我思慮不周了。”
說着,悵然地拿着碗碟離去了。
這時,一隻雪白狐狸探出頭來,眨着大眼睛,笑嘻嘻說道:“老徐,你就算修道也可以尋道侶啊?怎麼不告訴徐姐姐?”
徐行伸手拍了拍青鳳的腦袋,冷冷道:“道侶,你嗎?”
聽着冷冽聲音中不易察覺的一絲殺機,青鳳打了個寒顫,低眉順眼道:“老徐……公子莫怪,額,那個我……小女子說笑的。”
“你最多算只靈寵。”徐行屈指彈了下青鳳的腦袋,淡淡說着:“還有,以後不許喚我老徐。”
這隻狐狸在自己身邊修煉,實力恐怕已恢復了七七八八,竟是通法巔峰,這和她所言化形(築基)嚴重不符。
想來那日大覺寺她陷入困境,四處逃躥到自己近前,也是一出自導自演的戲碼了。
“明月師姐說塗山氏之後,善於玩弄人心,倒也並非無的放矢。”徐行暗暗思索着。
青鳳悶悶不樂,撇了撇嘴,心頭憤憤想道:“本公主若非不想惹麻煩,化出人形,定讓你老徐拜倒在我石榴裙下……唉,眼下被人當成靈寵,還不如一開始尋個普通讀書人,慢慢吸食陽氣,雖緩慢了些,也不用受這氣!”
轉念又一想,待到回到族中,再讓神通廣大的孃親收拾這可惡的老徐。
想着徐行跪地求饒,醜態百出,青鳳心中歡喜不勝,眉眼彎彎成一道月牙兒,差點兒笑出了聲。
卻也不知怎麼忘記了此時自己已恢復至通法修爲,有着一定自保之力,已經能獨自橫越千里,回到狐族了。
徐行不知青鳳心頭所想,而是拿起了書案上的經義,認真看了起來。
畢竟,舉人之試難度不小。
沂州縣·紅花埠
正是深夜,一座深宅之中,枯樹在寒風中颯颯,園中荒草叢生,沒過人膝,止有一條窄窄石徑小路蜿蜒向月亮門洞外。
這是,桑生借住在一處同年家。
屋裡點着油燈,一燈如豆,發出微弱光芒,照亮了一牀被子和半張書桌。
桑生面色蒼白,一副大病初癒模樣,裹着厚棉衣,此刻手中拿着一冊經義文章,就着熹微光線看,實則心神不寧,完全看不進書。
忽然外間一陣冷風起,門聲呀呀作響,桑生心頭一跳,果聽到女子的嬌媚喚聲,婉轉嚶嚀,讓人心頭一蕩,“相公可在屋中?妾身進來了。”
桑生聽着這熟悉聲音,知道是李小姐,而不是那蓮香,心下莫名稍安。
蓮香和自己鬧翻前,就三番五次告誡自己,和李氏一起廝混恐傷精氣,自己固執不聽,這才引動前番禍端。
正思慮間,一個身穿藕荷色長裙,頭上插着珠釵的妙齡女郎,已經款步走來,燈下望去,俏臉之上,眉眼嫵媚,風情流波,柳腰細臀,卻是一位俏麗佳人。
桑生只覺口乾舌燥,雖不斷提醒眼前女子是鬼魅,但仍覺心馳神搖。
“相公,多日不見,怎地生分了?”李小姐微微撅起嘴,撒嬌道。
說着,卻是伸出雪白藕臂,攬向桑生的脖頸兒,胸口大片雪白肌膚,隔着薄薄紗衣更是泛着玫色暈紅。
“你……”桑生有心伸手推開,卻不知怎地就被一隻綿軟無骨的小手捉住,落在那紗衣裡。
“相公,今日怎地這般呆……”李小姐幽怨說着,正要去解開桑生胸前衣襟,忽然手好似被燙了一下,繼而靈光閃爍,一枚桃符自桑生懷中飛出。
“啊……”
符籙靈光照耀之下,李小姐恍若被當頭澆了一盆熱水,淒厲慘叫聲在深夜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