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霜君張開右手掌心,昏黃的燈影搖曳着照在上面。
即使被小咕鑽出一個洞,但並沒有血跡,整個洞邊緣平整,彷彿是自然融化出來的。
這個洞就在謝琅琊眼前,漸漸癒合。
謝琅琊抱臂看去,只見霍霜君掌心漸漸恢復平整,露出一片妖異的花紋。
他掌心的暗紫色花紋,彷彿一朵花瓣扭曲的花般。
謝琅琊沉沉地眨眨眼睛:“這是胎記?”
“嗯。”霍霜君雖還保留着警惕,但是謝琅琊沒什麼動靜,他便暫時把警戒存在心裡:“天生帶的。”
謝琅琊輕撫下巴:“這個形狀……”
中間一個圓圈,四周八個扭曲的花瓣般的東西,按順時針方向形成一圈弧線。
謝琅琊再仔細一看,說那玩意是花瓣,不如說像是一個扯碎的煙霧形狀。
就像是在風中搖擺的火焰,散發出來的扭曲的煙霧。
胎記會有這樣精細的形狀嗎?
“倒不如說是,”謝琅琊淡淡道:“外力刻印上的紋路。”
“啊?”霍霜君收回右手,看着掌心:“這就是胎記,我都帶了十八年了。”
謝琅琊聳聳肩膀,這小子和自己同歲,性子卻差的海遠。
他輕撫眉角,側眸看向那邊的小咕:“你冷靜下來了嗎?”
小咕盤着小短腿,眼珠背對着謝琅琊:“我本來就很冷靜。”
“冷靜個頭啊。”霍霜君冷哼一聲:“上來就要吃掉我的右臂,你這叫冷靜?”
小咕側過眼珠:“這是關乎我自身利益的必然舉動。”
霍霜君眨眨眼睛,撞了一下謝琅琊的肩膀:“這東西說話真讓人不舒服。”
“它就這樣。”謝琅琊轉身走到小咕旁邊,靠在桌案邊,雙腿輕磕在一起:“我說,你能不能屈尊把話說明白?”
“不是都說過了?”小咕收回眼珠,還是背對着他。
這死怪物雖是理性冰冷的蟲子,但賭氣的行爲可一點都不落。
“那個就是失落的「黑暗之地」母體能量,所造成的烙印?”謝琅琊比劃了一下右手掌心:“那小子就是奪走那母體能量的人?”
“他還不夠格。”小咕淡淡道:“他不是說,那是胎記嗎?最大的可能性是,由奪走母體能量的人傳承給他的。”
它舒展了一下筋肉:“「黑暗之地」母體的能量,其奧義就是生長和傳承,所以會以繼續生育的方式,傳承下去。”
霍霜君在一旁看着兩個怪物的背影,暗紫色的瞳子凝起雲霧。
謝琅琊不動聲色地一轉眼角,看了他一眼。
「黑暗之地」母體的能量……
謝琅琊的心思倏忽一動,劃過一道陰暗的靈光。
他拍拍衣褶,虛聲道:“「黑暗之地」,真是「扶風大陸」一個忌諱的詞。”
“「黑暗之地」,在「扶風大陸」一些高層中間流傳着。那小子在聽到這個詞的時候,他的沉吟有點奇怪。”小咕道。
一道輕靈倩影劃過謝琅琊腦海:“想來,連城雪跟「黑暗之地」牽連也不小。”
此時,霍霜君抱起雙臂,歪頭看着謝琅琊冷峻的側臉:“哎,你小子……”
“到底是什麼來頭?”謝琅琊替他說完後半句話:“你想知道,等我確定你這人不會胡亂說話之後,心情到了就告訴你。”
“我?”霍霜君指指自己,爽朗地哼了一聲:“我像是胡亂說話的人嗎?”
“那可不一定。”謝琅琊想到那個風度翩翩的周青玄,一身清雅儒士風度,照樣平白給人扣了個黑鍋。
他戳了戳小咕,將它轉了方向:“說起來,連城雪的身上不是帶有「黑暗之地」母體的能量嗎?”
小咕也不看他:“連城雪?是誰?”
謝琅琊掰過它的眼珠,用一種“你是不是傻了”的目光盯着它。
“……哦。”小咕沒甚興趣地應了一聲:“她身上的母體能量是原初形態,也就是能量最強的狀態。”
“按照你的說法,擁有「黑暗之地」母體能量的人,都是在那次毀滅劫難中的搶奪者。”謝琅琊暗裡反手指了指霍霜君:“這傢伙身上的能量是烙印的形式,爲什麼連城雪不是?”
“因爲她是女的。”小咕淡淡道。
謝琅琊撐起側臉:“好奇怪的因果關係。”
“那是因爲你蠢。”小咕終於瞥了他一眼:“她是女的,本身就具有母體生育的機能。所以當母體能量傳承給她時,就直接與她身體全部融合了。”
謝琅琊沉思點頭:“她的力量核心,是她娘傳承給她的……”
小咕接聲道:“同時傳承的,還有這母體能量。”
謝琅琊眼中靈光一炸:“她娘就是奪取「黑暗之地」母體能量的一員?”
小咕點點頭,擡起小短手指指霍霜君的方向,虛聲道:“這小子的身世,你要留意。”
霍霜君凝思着,似是在想自己的事,微微一轉瞳子:“啊?”
謝琅琊把小咕的手拍掉:“它說方纔是個誤會。”
霍霜君走過來俯下身,手肘支在桌案上:“什麼誤會上來就要吃別人的右臂?”
謝琅琊一側身子,與他相對:“霍少俠海涵吧,你看看,它已經在懺悔了。”
說着,他一捏小咕柔軟的身子,做了個鞠躬似的弧度。
小咕啪地把謝琅琊的手甩開。
霍霜君想了想,眼神豁然一亮:“算了,你小子方纔確實出手助我,這事暫且丟開。”
他點了點小咕的方向:“這怪物,我會留心的。”
小咕毫不在意:“既然你防備我們,正好分道揚鑣了。”
霍霜君眼神一閃:“那可不行,現在也就這小子抓着我跑出「風滿樓」的把柄,我可得看着他。”
謝琅琊起身:“誰攔得住霍少俠啊。”
霍霜君一轉眼神,和小咕暗地裡較勁似地互相一瞪。
“說起來,”謝琅琊轉了一週:“這個房間不對勁。”
霍霜君擡起眼睛:“哪裡不對勁?”
“太穩固了,方纔你們兩個打了一場,幾乎沒有什麼動靜。”謝琅琊道。
霍霜君搭起二郎腿:“你太神經過敏了。”
“關注瑣碎的細節是我的毛病。”這一點謝琅琊大方承認,微微踏重腳步,踩過每一塊地磚。
“這裡是頂層,”霍霜君歪頭道:“地磚下面所連的自然是下一層房間。”
謝琅琊手指抵了抵脣瓣,示意安靜。
霍霜君一甩右手,將利刺遍佈的鞭子化光收進掌心的花紋。
謝琅琊走到房間中央,突然一停,多踩了幾下。
小咕跳到他肩膀上:和他一起仔細看着腳下的地磚。
“你感覺到了嗎?”謝琅琊道。
“不是我同類的感覺。”小咕道:“是最後「玄蓮山莊」整個被抹平時的能量感應。”
“就是蓮雅口中所說的‘化虛’?”謝琅琊舌尖輕抵上牙齦。
他一擡頭,霍霜君就站在他面前。
謝琅琊泄氣地一垂頭:“霍少俠,你不要總像個鬼魂一樣飄過來。”
“我的身法就是這樣。”霍霜君聳聳肩膀,一臉興趣地湊過來:“你們在說什麼?”
“這下面,”謝琅琊踩踩腳尖:“是一片虛空。”
霍霜君壓壓下巴:“虛空?”
“不是什麼相連的下一層的房間。”謝琅琊蹲下身,單膝觸地,按了按地磚。
一絲不同尋常的感應流入指尖。
謝琅琊看了一眼小咕:“沒錯,是那種虛空。”
霍霜君也蹲下來,觸摸地磚,忽然眼神一凝。
謝琅琊看在眼裡,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怎麼了?”
霍霜君十分奇怪:“爲什麼白天沒有感覺到?”
他擡起頭,上下打量了謝琅琊一眼,眉宇間有些糾結的色彩:“總覺得不能相信你這冰塊臉。”
謝琅琊靠近一分,看着他的眼睛:“互惠互利一下,你交換無傷大雅的訊息,我幫你去參加「追風擂臺」。”
“我一個人也可以。”霍霜君挑挑劍眉。
“我把你跑出「風滿樓」的消息一散,”謝琅琊淡淡道:“你就不可以了。”
霍霜君拍拍額頭:“冰塊臉,心計太多會損壽。”
他放下手來,深吸了一口氣:“我在「風滿樓」感到過這種氣息,不過不知道這是什麼。”
謝琅琊血瞳凝寒:“「風滿樓」?”
“在「風滿樓」最靠裡的一座塔樓上,那是沈秋楓閉關練劍的地方。”霍霜君考慮了一下,謝琅琊並沒表現出什麼明顯的惡意,且存個心思,先跟他合作:“我也在那裡修煉過一段時間,那座塔樓的最底層也有這種氣息。”
謝琅琊不作回答,眼神沉凝地看着地磚。
沈秋楓。
這個名字原本不在謝琅琊的計劃裡,現在想想看,應該去拜會拜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