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默做了個夢,夢裡依稀有個小女孩的身影,小手被一個年紀略微大些的小男孩牽着,兩人都揹着書包,似乎是在去學校的路上。
小女孩帶着稚氣的聲音,問道:“哥哥,學校好玩嗎?你在那讀了兩年,是不是很好玩啊?我看你回來都不願意和我玩了。”
男孩好笑的捏着她的臉頰,笑道:“怎麼會。學校再好玩也不是我的家,他們再好也不是我的親人,況且他們對我也不好。”
“可是,爲什麼我主動親媽媽,媽媽也不想我親呢。難道媽媽是嫌我臭臭嗎?”
“諾諾這麼可愛,怎麼會是臭臭呢?”
“那林軒哥哥會不會親我啊?”
男孩雖然年紀還小,他不懂什麼是愛,也不懂什麼事初戀,但那一刻,卻下意識的鄭重無比的說:“等諾諾長到十六歲了,我就親你,好不好?”
似乎在夢裡也能感受到小女孩的心花怒放,沉睡着的愛默嘴角也開始有些微微上揚,可場景忽然變了,變成小女孩的媽媽拿着柳條在打她。
“阿姨,你要打就打我吧。諾諾是女孩子,受不了這疼。”
“你閉嘴。”媽媽很兇的指着男孩的鼻子,“我教育我女兒,和你沒任何關係,回你的家,少管閒事。”
男孩氣急大叫:“你女兒?你當她是你女兒過嗎?她今天第一天上學,你送她去了嗎?她這麼愛你,這麼尊敬你,可你呢,你是怎麼對她的!”
“滾!我不需要殺人犯的兒子來和我講道理!”
哦,那是媽媽,是記憶裡一直對女兒選擇漠視的媽媽。
愛默的心開始隱隱作痛。
那女孩哭着問道:“哥哥,爲什麼他們都不喜歡我?”
“那是他們不懂得你的好。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哥哥。”
“諾諾,等你以後真正明白了什麼叫喜歡的時候,再和林軒哥哥說這句話,好不好?”
女孩皺眉道:“可是我現在就明白了啊,我就是喜歡林軒哥哥,林軒哥哥就是我的親人。”
轉瞬間,時光流逝,小女孩長大了,不再是那個青澀稚嫩的孩子了。
“下面這首《唯一》,獻給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是我的小天使,她叫許一諾。”男孩牽起她的手,緊緊壓在自己胸口,鄭重說道:“許一諾,今天我牽了你的手,我便再也不放開。從今往後,你就是我林軒的人,一生一世都是我的人。
那麼熟悉的場景,村頭的大槐樹下,他蜻蜓點水般的親了下脣,溫柔的說道:“諾諾,你現在還小,等你滿十八歲了,是個真正的大姑娘了,你就做我女朋友好嗎?你的愛情,只預約給我,好嗎?你以後的人生,都預約給我一個人,就這樣說好了哦。”
可爲什麼,明明幸福就在眼前,卻一切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疼,疼的要命。是哪裡在疼?
入眼處是熊熊大火,撲面而來的熱浪,幾乎要將人烤焦。哦,她想起來了,她被人綁架,綁匪要殺人滅口,一把火燒了起來。
沒有人來救她,漸漸地失去知覺,彷彿聽到有人在焦急的呼喚着自己。
她想睜開眼睛,可怎麼也睜不開,她感到好像有人將自己輕輕抱起,衝出了火海,隨即被人緊緊抱在懷裡,好像還有一滴淚低落在臉頰上。
緊跟着,就是鋪天蓋地的疼痛,愛默終於意識到,是自己的心在痛,彷彿被人拿着錐一下一下的刺着那顆脆弱的心,痛的她生不如死。
難以言語的疼痛感,讓愛默醒了過來,微微張開眼睛,是入目的雪白牆壁,淡淡的藥水味充斥着鼻尖,腦袋的疼痛還不斷傳來。
耳邊是說在吼着,“許一諾,就算那晚上是我用手段得到了你,可相處這段時間,你一點都沒感覺嗎?你到底是真不懂還是裝傻?你難道看不出來我愛你,我發了瘋的不要命的愛你嗎?”
又是誰在冷漠的回答着:“如果你愛一個人,會在她還是未成年的時候就設計強要她嗎?會用盡手段奪走她的初戀嗎?會不顧一切的讓她愛的人沒一個過的好嗎?如果你愛一個人,會不惜花費十幾年的時間和精力,佈下這張網這個陷阱嗎?你說你愛我,你發了瘋的不要命的愛我,你可曾有半分顧及過我的感受,可曾問過我是否需要你這昂貴的愛?”
“不,付辛白我告訴你,你根本就不是愛我。你只是閒的蛋疼,生活沒有刺激,所以拿你的救命恩人來調侃,玩貓捉老鼠的遊戲。看我一步步陷入困境,看我向你求饒,請求你的幫忙,然後感念你的付出,漸漸愛上你。這樣是不是很爽,是不是滿足了你尋求刺激的心理?”
她想起來了。
一切的一切,愛默都想起來了。
她記得出事前,是在監獄見的付辛白最後一面。那天的話猶在耳邊迴盪:“那天你對我說過一句話,要我原諒,可以,誠意呢?代價呢?而我想了很久,你既然深愛着凌暄,既然只有他可以帶你幸福和快樂,那我就將他永遠留在你身邊,讓你永遠幸福。”
“我承認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這牢獄之災我來承擔,甌海還不會再和海諾競爭,但作爲交換條件,凌暄必須娶你而且終身不得遺棄你,一生愛你呵護你。否則,我在監獄裡也不會放過他。”
“我想,我能做到最大的誠意和付出,恐怕也只能是這個了。”付辛白眼裡都是掩蓋不住的溫柔和情意,“當年的事,是我的錯,希望……希望你能原諒。”
而她也記得,離開監獄前她只匆匆說了句:“等我,等我回來和你說一句話。”那時候的她,纔看清自己的心,是愛着付辛白的,而要說的那句話,自然是我愛你。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進來循例查房的護士看到愛默醒了,但神色不好也不說話,以爲她是心疼小產了的那個孩子,當下勸慰道:“你也別難過,孩子沒了還可以再有,養好身子纔是最重要的。你還這麼年輕,你老公又這麼多金,就是生他十個八個也養得起。”
愛默的臉色更加不好了,譁一下半個身子坐直了,急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護士也被愛默這忽然的動作嚇了一跳,也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孩子……孩子總歸還會有的。”
“我懷孕了?”
“是的。之前有先兆流產的跡象,胎兒本來就不太穩定,摔了一跤,孩子就流產了,都三個多月了。你老公送你來的時候,已經……”
“我老公?”愛默更加奇怪,她只記得昏迷之前還在和付辛白吵架,兩個人起了爭執,隱約好像是他鬆開了手,自己才摔了下去。
“總裁啊,騰浴集團總裁,也是這醫院背後的老闆。”
“付辛白?”
護士有一絲不耐煩了:“難道騰浴還有第二個總裁?”
愛默不知道這時候該笑,還是該哭。懷孕了,她竟然懷孕了,可是又忽然之間就流產了。
那日新生的主治醫生的話彷彿還在耳邊:“如果沒有合適的骨髓,母親的臍帶血也是一個辦法。只是再懷孕總是要十個月,藥物撐着也有些困難,但到底也是個辦法,不至於走投無路,你可以考慮下。”
如果這個孩子還在,已經三個多月,那新生只要再等五個多月就可以用臍帶血來救他了。可現在,所有的希望都沒了,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付辛白造成的。
恨。
可是最關鍵的問題不在這裡,愛默記得她甦醒後,新生就在她身邊,醫院裡的護士說這是她的兒子。墜海之前,她從頭到尾只和付辛白髮生過關係,墜海後她就一直昏迷不醒。然後發現付辛白的骨髓和新生的完全匹配,按照這樣的邏輯推算,那新生很有可能就是付辛白的兒子!
胸口好像被什麼哽住了無法呼吸,她曾經以爲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被唐川洛利用,也是迫於他拿新生的性命做要挾,可是一想到新生,她覺得所有的困難和委屈都不算什麼。
當失憶的她再次愛上付辛白,以爲他是值得自己託付終身的,卻被盯着許一諾身份的小五橫插一腳,奪去了她所有的幸福和希望,她都以爲這是老天爺覺得她不夠悲慘,要將她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此刻愛默的眼睛瞪着大大的,眼眶裡蓄滿了淚水,她仰着頭,照例倔強地想把這些淚水逼了回去,抓着牀沿的手因爲太過用力,手指都泛白了。
這世上還有比她更可悲,更可笑的人嗎?
她依照他媽媽的遺言,在身上刺了獨有的刺青來找他,只爲給他提供線索!
她和他簽訂了所謂的契約,成了他的牀伴,只是供他寂寞時消遣的娛樂工具!
他爲了一個冒牌貨,對她大打出手,還讓她滾,看着她病發差點死去而無動於衷!
他看着她在他面前跪下,如此卑微的求着他,只爲他救他自己的兒子!
愛默那雙清澈的眼睛,因爲氣憤和恥辱而變的通紅一片,她用盡全身力氣死死的咬着牙,可因爲太過用力,她整個身子都不由自主的顫抖着,壓制着的怒氣讓她呼吸逐漸變的粗重,彷彿下一刻就要爆發。
該怎麼辦?
冷靜下來的愛默,看到病房外站着兩名保鏢,隨意叫了其中一個進來,冷着聲音說道:“我要見凌暄凌總,必須見,馬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