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諾站着離屋子遠,寧蕙和許輝的對話聽的不是很真切,但從兩人的聲音語調來判斷,又是一場激烈的爭吵,聽到後面許一諾已經無心再聽下去了,獨自一人走到了村頭的池塘邊。
天漸漸的黑了下來,氣溫也下降了不少,許一諾感覺到有寒意襲過來,卻一點也不想回家。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許一諾就看到林軒一拐一拐的走了過來。
“林軒哥哥,你腳還受傷呢,怎麼走這麼遠路過來了?”
“在你家找不到你,猜你肯定是來這了。”林軒將帶來的外套披在一諾身上,翹着小腿和她並肩坐着。
兩個人彼此不說話,但一諾卻覺得很心安。
“爸爸媽媽又吵架了。”許一諾終於開口,細細說道,“從小到大,媽媽從來不主動和爸爸說話,即使是爸爸和她說話,她也總是愛理不理的,好像很討厭爸爸的樣子。”
“我還小的時候,媽媽那時候去上夜班前,還會先唱歌哄我睡覺,媽媽唱歌可好聽了,乖寶寶,睡覺覺,一覺睡到天亮亮……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媽媽再也不會唱歌哄我睡覺了,她好像也越來越討厭我的樣子。”
“我白天上課,可等我放學回來的時候,媽媽又準備去上班了,我總是難得見到她,即使見到她,我也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麼了。林軒哥哥,你知道我有多愛我媽媽嗎?我總是告訴自己,其實媽媽還是很愛我的,她這樣對我,只是比較嚴厲,希望我更好而已。”
“而爸爸也越來越不好,他以前總是會燒一桌子好菜,等着我放學,早上又準備豐富的早餐等媽媽回來,可是現在我都很少吃到那麼好吃的菜,總是應付的不是青菜豆腐,就是水煮白麪。最討厭的是,爸爸喝酒越來越厲害了。每次爸爸一喝多我就特別害怕,我怕他又開始砸家裡的東西,又開始不停的罵人,而媽媽對這一切總是很冷漠,好像完全不在乎。”
許一諾雙手抱着膝蓋,越說聲音越小,越說越難過。
林軒深深嘆了口氣,將許一諾擁入懷裡,靠在自己肩膀上,看着天上忽明忽暗的星星,淡淡說着:“其實你已經很幸福了,你有爸爸,也有媽媽,雖然他們可能不愛彼此,但他們都愛着你,只是愛你的方式不一樣。而我,都不知道自己爸爸媽媽長什麼樣子。”
隨着年齡增長,許一諾早就明白當年林軒說的那個故事其實就是他自己,而村子裡的孩子們也都得到了家長的再三交代,不能和殺人犯的孩子做朋友。幾乎是整個榆縣,林軒只有許一諾一個朋友,還有柯樂這半個朋友。但林軒彷彿絲毫不介意,每日裡也只與一諾作伴。
“林軒哥哥,如果媽媽不喜歡爸爸,當年爲什麼要嫁給爸爸呢?”許一諾總是想不明白,大人們不是都說夫妻是最親密的伴侶嗎?
林軒笑着點了點許一諾的鼻子:“小丫頭,你纔多大啊,就知道什麼是喜歡了?我不知道你媽媽爲什麼嫁給你爸爸,但是如果我以後娶老婆,一定要娶自己喜歡的。”
“就像我喜歡林軒哥哥一樣嗎?”許一諾眨巴着眼睛問道。
林軒的心忽然漏拍了一節,他比一諾年長,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或許此刻許一諾說着無心,但林軒聽在了耳裡卻是別番滋味。
林軒握着一諾的手緊了緊,直視着一諾的眼睛:“諾諾,等你以後真正明白了什麼叫喜歡的時候,再和林軒哥哥說這句話,好不好?”
許一諾卻是皺眉:“可是我現在就明白了啊,我就是喜歡林軒哥哥,林軒哥哥就是我的親人。”
親人?不,我要先做你的愛人,再做你的親人。林軒心裡這樣想着,卻沒說出口。
幾天後許一諾陪着林軒去拆線,等他拆完線拉着林軒要去見見自己的新朋友。可到了四樓402病房,住在裡面的病人卻是個老太太。
許一諾拉着查房的護士問道:“護士姐姐,原來住這病房的那個漂亮小男孩呢?”
“出院了。”護士對那男孩印象極深,“醫生檢查了幾遍都沒什麼病,就給他安排出院了。”
許一諾有些失望的離開病房,嘟囔着小嘴:“他怎麼就走了呢?”
“你不過一時好心鼓勵了他,就這麼關心他了?“林軒語氣略帶着酸意,“你又沒留聯繫方式給他,他怎麼找你啊。”
“對哦。”許一諾如醍醐灌頂瞬間想開了,又拉着林軒急急趕回了學校,卻在半路上,又遇到打羣架,一羣人圍毆一個人,甚至還拿着刀和鋼管。
“林軒哥哥,是他。”林軒聞聲望去,地上躺着的,不正是前幾天打了林軒的那個黃毛混混嗎?
“活該。”許一諾幸災樂禍,拉着林軒快步離開,可沒走幾步還是停了下來,那黃毛混混似乎被打的不輕,已經縮成一團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
“林軒哥哥,他……他會不會被打死啊?”許一諾雖然很討厭這個黃毛混混,可是卻沒想過讓他死,看他現在這樣又有點於心不忍。
“你還真是小天使。”這麼多年青梅竹馬,林軒自然知道許一諾心裡想的是什麼,大喊一聲:“警察來了。”
那羣人一聽到警察來了,根本顧不得真假,全做鳥獸散,瞬間只剩下躺在地上縮成一團的黃毛混混。
林軒上前踢了踢他,還有氣:“還沒死就自己去醫院。”
黃毛混混頭埋在胸前,對着林軒搖搖手,示意自己沒事,睜開卻意外看到竟然是自己去前幾天打過的林軒和許一諾,不敢置信:“剛剛是你喊的警察來了?”
林軒冷哼一聲,牽着一諾走了。
可是幾天後放學,黃毛混混又將林軒和許一諾攔在了校門口。
許一諾十分生氣,衝着黃毛混混怒道:“你又想幹什麼,早知道那天就不幫你了。”
黃毛混混絲毫不生氣,嬉皮笑臉:“小妹妹,這你可就錯怪我了,我今天是來和你們做朋友的。”黃毛混混一把搭在林軒肩膀上,“你們救了我一命,以後你們就是我哥們,誰也不能欺負你們。”
林軒挪開黃毛混混的手,完全無視他的話,繼續走着,黃毛混混也不生氣,就這樣一路跟着,嘴巴也不停:“我叫黃石,他們都叫我石頭,那天我也是聽了別人瞎說,纔會對你們下手的,你們大人有大量,就別和我計較了。”
石頭一路跟着他們回了家,看着他們進屋就返身離開,不過自此石頭有事沒事,就經常過來。林軒因爲白天要上課,很多時候幫不了奶奶做農活,但是石頭不用上學,整日裡沒事了就跑過來幫林奶奶收收廢品,乾點農活,農忙的時候還招呼一羣小混混來幫忙。
一來而去,林軒也不再將石頭當敵人看了,除了許一諾外,也漸漸多了石頭這個朋友。